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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前,大拉链还瑟瑟发抖地站在沙滩上抽烟,跟其他同伴不一样,自从离开瓦肯镇,他就一直感到良心不安。那夜的大火中,卡车司机们趁乱沿着高速路一路东逃,在阑尾镇歇脚的时候,他们听说了坦钉战役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沌蛇突然决定要在这个别别扭扭的小镇上住下来。大拉链以为他们最多休整几天就会离开,但是沌蛇似乎不那么想,他每天除了和修车厂的肥胖女老板打情骂俏之外,几乎什么都不做,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斜屋住烦了。直到昨晚,沌蛇才向大家抛出了他的计划。
“那血眼小子不是个肯轻易罢休的人,你们还记得他杀了咱们的兄弟吗?只因为咱们想稍微拿那个麻袋人开个玩笑。他是个可怕的杀人犯,虽然也许他自己不这么想。还有,我觉得他在找咱们!”沌蛇的声音有些发抖,似乎连他都很畏惧马波。
卡车司机们没有一个人说话,瓦肯镇的那场大火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中。出逃后,他们中的许多人一直都生活在懊悔和恐惧里。
“我可不想有瘟神跟在身后,你们有谁跟我一样,每天都睡不好觉?瓦肯镇的大火是场事故,都是因为那个麻袋人把蜡烛台撞倒才会起火的!但是……”他停了一会儿,“但是那个疯子,那个红眼睛可不见得那么认为,他一定会认为是咱们的错!我听说拿着面包的疯子被大火烧死了。他们对我们穷追不舍,一定是想复仇。”
其实沌蛇早就听说了煎蛋的死,在别的卡车司机兵荒马乱地逃亡的时候,沌蛇一路都在留意跟过路旅客打听消息。他不但不害怕,还在心里暗暗筹谋着新的罪恶计划,这时抛出煎蛋的死讯,为的是让很多卡车司机更加惊恐,为的就是使司机们感觉到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都杀了人!
“那杀人狂,那血眼小子正在到处找咱们!没退路了,不是他死就是咱们亡!”
“咱们躲在这么个地图上都没有的破地方,他们也许……”一个卡车司机心存侥幸。
“没有也许!最好的自卫就是攻击。我调查到他们在坦钉买了辆车,还加了个同伙。算日子,明天就该到了。咱们得做好准备,就在这里,一了百了。”沌蛇谈论这事儿的时候眼睛亮得惊人。
“可是他们一定会在这里停下吗?如果他们不停……”
“一定会停!我从来不靠运气,什么都得安排好。他们不但会来,还一定会住这家旅店。”沌蛇瞟了一眼正在擦汗的大拉链,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他知道必须是时候地给这帮“打手”一些行凶的信心:“咱们人多,解决那小子问题不大。只要把他们分散开,一个个干掉就可以了。这是个没人管的地方,出现一两具尸体也不会有问题,没有城邦军队会管这里。”
谁也不清楚沌蛇的全盘计划到底是什么,他从来不会全部告诉别人。至于沌蛇会怎么把马波“引”到这里来更是没人知道,愚蠢的卡车司机只知道,马波在“穷追不舍”地索他们的命;而他们,这些“不幸碰巧杀了人”的卡车司机,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沌蛇和水听只在漆黑的排练室里见了几次面,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水街乐队是拙劣的演员,但这也恰好是沌蛇需要的,水听只要负责把多细胞拖进阑尾镇就够了。他在撒钉子的事上露了很多马脚,但这样反而更好,马波等人会误以为水听是扎轮胎赚钱。一桩轻罪完全可以掩盖后面更险恶的阴谋,这就是沌蛇的阴险之处:不到最后一刻,水听和其他卡车司机绝对不会明白他们究竟犯了多大的错误。
大拉链每天都睡不好觉,瓦肯大火中的尖叫声到现在仍然让他噩梦连连。狭小的房间里,他经常梦到在烛台间来回滚动的麻袋人。在瓦肯镇汽车旅馆的草坪上,他曾嘲笑过麻袋人。他也尝试过脱离沌蛇的团体,但没那么容易,他的这种情绪藏得并不隐秘,沌蛇早就开始注意他了。沌蛇最讨厌大拉链这种犹豫不决的人,队伍里只要有一个人对他们要做的事,确切地说,对沌蛇要做的事,存在怀疑,那是最碍事的!一不做二不休,沌蛇必须拔掉结构里松动的螺丝钉,这倒是包括大拉链本人在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大拉链逐渐被其他卡车司机冷落排挤,只有沌蛇仍像以前一样跟他说话,甚至经常把他带在身边。
“兄弟。”沌蛇在大拉链的背上拍了一下,“记得当时是谁要撕开麻袋的吗?还有是谁把怪物拖上桌子?让她在烛台里打滚……”
“是我……”大拉链慌得直发抖。
“你没忘,他们也不会忘。他们已经沿着高速路到了阑尾镇,就住在这儿!那鬼眼睛的小子是个近距离格斗高手,上次要不是两个疯子拖累了他,咱们占不到那么多便宜。”
大拉链干咽了口唾沫。
“他要是遇到咱们,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这个旅店你不能待。”沌蛇体贴地说。
“怎么办?”大拉链现在只能跟沌蛇求救了。
“我们今晚解决他们。”沌蛇的眼睛里流露出凶狠的杀意,“不过,安全起见,你得先躲起来,他们太容易认出你了。”沌蛇指了指大拉链脸上长长的伤疤,“你先到海边的礁石坡去避避。别告诉其他人,就你一个人去,知道你在哪儿的人越少越好。”
沌蛇的凝视让大拉链无比害怕,但他心里居然逐渐生出一种侥幸。也许,也许沌蛇可以干掉马波和扮猫他们,彻底除去他的担忧;或者沌蛇被马波干掉,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不过,他的确不应该在斜屋或热闹的街道上露面,必须赶快走,大拉链忙不迭地收拾了一点点东西,就一头钻进了夜风中。
看着他跑出旅馆,沌蛇大臂上那条丑陋的大蛇吐着信子从皮肤下爬出。
很多人站在礁石上看海里的尸体,海浪冲刷着他脸上那条拉链状的伤疤。在这个没人管的阑尾镇,如他们所料的,连为无名者收尸的人都没有。
大拉链现在躺在海水里,什么都干不了,唯一的用处就是传达清晰的恐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