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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而迎面走过来的,正是三太太甄氏,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意,蹲下来去扶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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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德曦被投毒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那之后的几日,傅锦仪的心情都算不上好。本以为擒住谢氏是十拿九稳的,却不料那傅欣仪竟懦弱至此,宁死也不愿说实话!这种到手的鸭子飞了的感觉,谁都会很难受!
而锦绣苑的另一边,那失了掌家权的谢氏可真是有些崩溃了。中馈这个东西,算是大户人家后宅里最珍贵、最难得的了!按照宗法礼教,执掌中馈的一定是长房长媳,而不能是幼子媳妇,这也是对谢氏地位的认可!
谁执掌中馈,谁就是后宅的实际掌控者,拥有无上的权力!这个权力包括对所有主子们的管理安排、对所有仆从的生杀予夺、以及对府中所有祖产家产的掌控打理!所谓中馈,就是管人、管钱,抓住了人和钱两个东西,那就是抓住了天地。
因为有着这样天大的权柄,按着傅府来说,谢氏每年从铺子里头抠出来的钱约莫有数千两,全部进了她的私囊!她这还是好的,因着婆婆盯得紧,不能做得太离谱了。有那样和傅家家业差不离的人家,主母贪的话,一年剥削个上万两也是有的。
这还只是最面上的好处。再往深里说,府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是从谢氏手里领银子、被谢氏安排差事的,这几百号的人靠着谢氏吃饭,自然就要听谢氏掌控!谢氏轻而易举地在所有的院子都安插了自己的人手,能够起到不同的作用!想陷害一个庶女?想毁掉一个庶子的名声?想探听几个妯娌私下里的谋算?简直信手拈来啊!
若不是有这样的能力,谢氏当初又怎能布下天大的赌局,派遣了那么多心腹,捏造了傅华仪通奸的事实!
谢氏执掌中馈七八年了,过的就是这样呼风唤雨的日子。傅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她,倒也没有违背礼数剥夺她应有的权力。只可惜,谢氏犯了错,傅老夫人就能够名正言顺地以掌家不力的罪名夺了她的中馈!
谢氏在景和院门前长跪求饶,又闹着不吃饭不喝水地,但无论怎样老夫人都不肯收回成命。很快,不过几日之后,白嬷嬷领着几个得力的媳妇亲自去了锦绣苑,收走了她全部的账本、名册、钥匙、对牌以及府里所有铺子庄子的地契等,清点无误后交给了三太太。谢氏本还想着拖延几日的,白嬷嬷雷厉风行地来了这一下,她是毫无反抗之力,就眼睁睁地看人她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
那三太太得了这天大的好处,简直高兴地合不拢嘴。接了东西之后,她便瞅了个机会,来了一趟芝兰堂给傅锦仪送了一匣子首饰,感谢她帮了这个忙。
傅锦仪对这种愉快的合作是很乐意的,也跟着送了一箱子贵重的苏绣给三太太作为回礼。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而那失了权柄的谢氏,落魄不说,竟还祸不单行——在白嬷嬷过来搬东西之后的第三天,外院的大管事和几个媳妇进了锦绣苑,将尚在养伤的傅嘉仪捆着拖进马车,送去庄子上。
那一日,谢氏简直哭得撕心裂肺,甚至哭求那抓人的管事。外院的大管事客气地劝她,说这是老夫人的命令,不能违抗的。谢氏阻拦不得,回头又跑进了景和院里,跪在院门前求老夫人。
老夫人早就下定决定处置傅嘉仪,是绝不肯收回成命的。而偏偏谢氏三番五次地得罪老夫人,老夫人心里厌恶,甚至等不急傅嘉仪伤口痊愈就要将她赶出府去。谢氏在景和院前头跪得膝盖都破了,老夫人连面都没露;另一边的仆妇们却已经制住了锦绣苑的下人们,冲进了傅嘉仪的卧房,将她捆起来拖走。
锦绣苑的丫鬟慌张来禀报谢氏,谢氏哭天抢地地奔回去,就看见傅嘉仪被塞进了马车里。她惨嚎一声,上前两手扒住马车不让走。外头的护院领了老夫人的命,竟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最后驱赶马车扬长而去。
谢氏在二门前头哭得瘫软,那傅嘉仪可比谢氏更凄惨。她后头旧伤未愈,堪堪能拄着拐站起来,实则腰上臀腿上都是青黑的一片。她被人捆着塞进马车里,惊恐万状不说,身后的疼痛随着马车的颠簸更加难以忍受,一路走边洒了一路的泪珠子。
这些事儿,都是傅锦仪身边的下人去瞧着,回来说给了傅锦仪。对谢氏母女的惨状,傅锦仪冷嗤一声,一笑置之。
其实,对傅嘉仪这个继母妹妹,傅锦仪原本没想赶尽杀绝。傅嘉仪曾在她被扣上通奸罪名的时候落井下石,但那也不过是起哄的话。傅锦仪重生后自个儿的精力有限,她的仇家又多,哪里有空为了一句话去打杀了傅嘉仪?她一开始真没打算把傅嘉仪纳入她的猎杀计划内。
谁料这傅嘉仪自个儿找死,竟然敢伙同谢氏要将她卖进徐家做妾。傅锦仪暂时没法子收拾谢氏,只好收拾她了。
如此也好了,傅家人多事杂,谢氏还有三个孩子做臂膀。先解决了这一个,对谢氏来说也是个重创。
傅嘉仪就这样被送走了,据说是送到了京郊的苹果园子里,那可是傅家在京城里最偏远、最简陋的庄子!谢氏为着此事嚎哭了好些天,眼泪都快流干了,一时连中馈也顾不得争了。三太太初掌权柄,本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要应付谢氏暗地里捅刀子的,这下倒好,谢氏那边几乎顾不上她,这才让她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开头难的日子。
就在这样不甚平静的时光里,很快到了八月初十开祠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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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的族长是过世的傅老爷子的堂兄,今年七十高寿。他此前做过六品主簿,换了好几个郡城,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过了五十岁就致仕了。因着是家里辈分极高的人,为人又难得公正贤德,已经做了十多年族长了。
而傅家这个宗族里头,傅老太太这一家子算是族里最大的一棵树。族里的穷户都是靠傅府接济,孩子们往官场上爬的也靠着傅守仁照应。因此很多时候,傅府的意思,也就是族长的意思。
老族长住在京郊的祖产宅院里,平日除了给他那两个进军营的孙子四处托人脉照应,等闲不会出门。三太太按着礼数,提前十天将事情书信写给老族长,请老族长进傅府;到了初五那日,又亲自坐马车随行去接老族长。
老族长在用过早膳之后被接了过来。彼时傅老太太和几个媳妇、府里的孙辈等都等在二门,众人给老族长行礼。因着这次开祠堂是要办一件不光彩的事,傅老太太脸色并不好,惭愧地上来和老族长道:“劳烦您老人家跑一趟,唉,我府上说是家大业大、儿女众多,可丑事也多呀!”
此前送给老族长的信上已经写明了缘由,老族长心中有数。他倒是不嫌弃,宽慰傅老夫人道:“弟妹这话就见外了!你家里那个八小姐,小小年纪知礼懂事,老夫都羡慕你有这样的孙女,跑来一趟为她记名怎会觉得麻烦呢!”
相比于傅老夫人脸上无光,老族长竟是半句不提那傅欣仪的丑事,只拿着傅锦仪开说客套话了。原来这老族长生性随意,一生自在惯了,不光自己不愿意去劳心劳力,对旁人的事情更懒得管。他过来傅家主持祭祀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至于傅家的丑事?一个出族的庶女,都不再是宗族里的人了,管她作甚。
傅老太太听着,脸上果然露了笑,恭敬请老族长进来。
傅府的祠堂就建在锦绣苑西边,倒不算很远。傅家现今这个宅子,是十年前傅守仁调任京城后才买的,祠堂的屋子都是原主人留下的,傅老太太做主重新置办了,祭祖后把自家祖宗的牌位等安放了进去。因着原主人家境不宽裕,这祠堂修建地很是简素,屋宇砖瓦都没有多余的装饰。
傅守仁先头还想着要好生修缮一番,傅老太太却瞧着正好,说自家是书香门第,祖上不喜欢奢侈,不如就这样吧。
老族长也不是第一回过来了。他领众人进祠堂,将里屋打开,露出祖宗牌位并一些安放重要物件的木柜子。老族长先领着所有傅家的男子进去,行大礼,亲手将贡品摆上、敬香,便出来;随后是傅老太太领着女眷们在门槛前头行大礼,并不能进到里头去。
先头的礼数尽了,众人全部退到厅堂外头,老族长退到门槛前头,展开先前预备好的祭文。因着不是除夕祭祖,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开祠堂,这祭文也不过寥寥数语,歌颂祖上的功德,上报近一年来儿孙们的出息等。
老族长很快念完了,这才又展开另一卷备好的卷宗,将今日的要事念给祖宗听。先念的,就是将傅锦仪记做嫡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