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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是不做点什么,莫说傅守仁生性自私,就连傅老夫人也是不大愿意将精力放在一个痴傻的孙儿身上的。大房已经有了十岁的嫡子傅德明,一心将傅德明培养成家族的继承人就够了,傅德曦废了也就废了!
想让傅德曦一个痴傻儿得到家里长辈的看重,又何谈容易?好在到底有机会撞上了门,傅老夫人的寿宴上,傅守仁为了奉承两位将军,竟然提议到靶场射箭。
傅守仁提出这个建议时,傅锦仪都想要跪下来感谢上苍。
若是别的,什么作诗、作画、赛马、赌酒之类的,对傅锦仪姐弟来说都没有任何突破点。唯独弓箭这玩意……
傅锦仪没有忘记,傅德曦在狭窄的逸云斋里住了七年,漫长的岁月里他无聊至极,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用弹弓打鸟。
弹弓是么……她听涵香说过了,傅德曦的弹弓起初玩得并不好,但经不住他每天什么都不做,只有这一样可以玩。一年一年地磨下来,铁杵都能磨成针了。这两年,逸云斋周遭那么大一片杨树林,麻雀竟越来越少了,涵香为此还想要跟老夫人请求多养一些麻雀。
弹弓能打准的人,换成弓箭估计也能有几分准头,毕竟原理差不多。
不过,就算傅德曦有这样的条件,也不代表一定能成功。傅德曦不是个正常的孩子,他是个痴儿,什么都不懂,连话也不会说。这里头的变数太多了,一着不慎,怕是真能闹成傅家丑事外传的洋相。那样的话……
傅锦仪都可以预见到,自己和傅德曦姐弟俩都会受老夫人的厌弃。
傅锦仪不是不害怕,她以一个庶女的身份,能得到老夫人的疼爱和看重,是非常不容易的。而傅德曦,他已经痴傻了,在傅老夫人心里的价值并不高,若再闹出丑事来,岂不更是……
纵然有重重顾虑,最后傅锦仪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
不会有事的。她会守在这儿,她会做好所有的准备……机会只有一次,若错过了,难道下一次就能有更好的机会撞进手里?
按着傅锦仪的吩咐,孙显荣家的去了逸云斋。只是靶场这边……
傅锦仪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一群人,脸色沉了下来。
得想个办法才是……
下头靶场上人多,上头阁楼里的女孩子们也不少。正当傅锦仪发愁之时,女孩子们瞧见了人堆里的徐策和萧云天,顿时都露出兴奋的神色来。后头有一个年纪小的女孩子甩开了丫鬟的手,一边吃着手上的高粱糖一边往前挤。
“那是谁,她怎么能跟着下去?”刚挤过来的小女孩子指着底下站着的那个穿玫瑰紫衣裙的女子,拉着她身边的姐姐道:“姐,我也想下去!你看别人都能下去……”
她姐姐忙去捂住了她的嘴,道:“闺阁女子,别说这样的话!人家是服侍自己的丈夫,你指的那一个,是武安侯的夫人。”
“哟,她就是武安侯夫人?”有人艳羡道:“生得真美,难怪能嫁入侯府呢。”
大家一时都去看那傅妙仪去了。
那个年纪小的女孩儿却不罢休,又指着下头的另外一个宝蓝色衣裳的女子:“那她呢?方才筵席上也没有和我们说话,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夫人?”
“不知道,兴许是别的副将家里的。”她姐姐随口道。此时那位先前说过话的马少奶奶掩嘴吃吃一笑,道:“什么夫人。那是武安侯府家的妾室。”
“妾室?”一群女孩子们惊奇地凑了上来:“哎,这武安侯大人不光领着夫人上门赴宴,连妾室都带来了?”“是呀是呀,不是听说武安侯夫妇恩爱非常,这么快就有了得宠的妾室?”
马少奶奶闲闲一笑,道:“瞧你们,不知道了吧?”
“你知道,快说来告诉咱们啊!”女孩子们都起了八卦的心思,争着凑在她面前。
女孩子们对于八卦的热情,自然比对下头男人射靶的兴趣高涨太多了。偏偏武安侯府又是京城中极为显赫的权贵,大家对侯府的秘事更加感到兴奋。
“武安侯大人和这位侯夫人的确是新婚燕尔,更因着娶妻的时候娶得很急,故而传出夫妻十分恩爱的传言来。”马少奶奶神秘地笑笑:“只是,恩爱与否咱们不知,我只知道侯府的几个妾室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都爬到侯夫人头上了。我还听说,那侯夫人三日回门的时候,似乎是伤到了脸,不知是侯爷打的还是侯府太夫人教训的。”
说着回头看一眼傅锦仪、傅萱仪几个姐妹:“侯夫人家里的妹妹们都在这儿,你们问问,就知真假了。”
马少奶奶这一席话不可谓不毒。
傅家大房的几个庶女和傅妙仪的关系的确不咋地,但那是关起门来,自家姐妹想怎么吵就怎么吵。如今一个外人,明着欺负她们家……
“张琦,你说什么呢?”率先站起来呛声的是六姑娘傅欣仪。她脾气急,更遑论傅妙仪和谢氏是她的靠山。她脸色涨红,指着马少奶奶道:“你又不是侯夫人,你知道地比侯夫人还多了?我是侯夫人的妹妹,这些事儿我都不知,你在这里造什么谣!”
那闺名唤做张绮的马少奶奶瞧她跳脚的样子,更乐了,笑道:“是,我不是侯夫人,我不过是个寻常官家的媳妇。但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有一句话叫空穴不来风,要是没个影儿,这些话能传出来吗?好歹是有些可信的。”
“哼,不都是些嚼舌根的人说出来的,也能信么?”傅欣仪一时急了,竟指着马少奶奶张牙舞爪起来。
一旁的傅锦仪瞧着,心里突地有一道亮光划过。
侯府的妾室也跟过来了?侯夫人傅妙仪此时和那小妾都在下头靶场?
傅锦仪觉得有些好笑。她正对着下头一群人发愁,不想瞌睡迎上了枕头,这枕头还不是旁人送的,是那傅妙仪送的……
萧云天把一妻一妾都带过来凑热闹,这么好的时机,不利用岂不可惜啊。
无声地冷笑,傅锦仪上前一步站了出来,朝马少奶奶道:“马家姐姐,您莫要同我家六姐姐争执。我是傅家嫡出的八姑娘,也是侯夫人的亲妹妹。瞧着您对侯府后宅如此感兴趣,您真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是。”
马少奶奶眯眸看她一眼,神色轻慢道:“你就是傅家的嫡小姐?帮着你家庶出的姑娘出头来了?瞧你年纪这样小,也才十一二岁吧?”
大户人家里头,历来有嫡出的孩子出面主事儿的规矩。
嫡庶是一道分明的坎,嫡出地位尊贵、手握家族继承权,同时也要履行支撑门户的义务。就比如现在,傅锦仪是大房最小的女儿,但她现在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傅家大房嫡女。真遇上事儿了,出面解决的人可不能是傅家年纪最大的二姑娘傅柔仪,只能是年仅十二岁的傅锦仪。
马少奶奶方才对着傅欣仪随意羞辱,看着傅家的嫡女站出来了,却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娃,顿时更加不屑。
“马家姐姐说什么侯府妾室爬到了我三姐姐头上?这话我可不敢苟同。”傅锦仪声色轻缓:“母亲经常教导我们,身为女子,贤惠大度是最要紧的,我三姐姐历来都是个贤良的人。侯府高门贵胄,不是咱们这样人家能比的,为了开枝散叶纳妾是理所应当。据我所知,我三姐姐身为主母,对待妾室十分宽厚仁慈,侯爷带着妾室出门也是经过了三姐姐的允许。”
说着,她唇角微微扯起,瞥一眼马少奶奶道:“这本是我三姐姐待妾室宽和、给妾室体面,却不知是谁以讹传讹,看见侯府的妾室过得好,便认为这个妾室在欺负我三姐姐。我瞧着啊,是有些人自个儿被家里的妾室欺压,就认为别人家的后院里也是这样的,说的是别人,实则是说自己呢。”
傅锦仪几句话出来,那边马少奶奶脸都青了。
“哼,倒是个牙尖嘴利的!”马少奶奶冷嗤一声。
傅锦仪却不愿乘胜追击,转首笑着吩咐伺候的丫鬟七夕道:“五月暑热,靶场上日头更大,三姐姐此前吩咐我们要预备消暑的凉茶。你领着外院的婆子们去厨房那儿端茶过来。”
七夕道:“不知三姑奶奶要的是什么样的茶?”
傅锦仪招手让她近前,细细地嘱咐了几句。七夕听明白了,应声退下。
“如此看来,侯夫人真是贤良。”周衡笑着站出来帮傅锦仪说了一句话。那马少奶奶无话可说,憋着气坐下了。其余各府的小姐么见马少奶奶都吃了瘪,一时也觉得无趣,纷纷打住了话头。
不一会儿,七夕领着十来个丫鬟媳妇端茶过来了。
众人用食盒装着几个大茶壶和茶具,傅锦仪下楼去瞧了,见茶香清冽,满意地点点头。七夕正准备送过去,傅锦仪将她唤到身前,嘱咐道:“我要你准备的凉茶统共有两种,一种是芦荟、金银花、苦菊花三样加了灯芯草熬制,另一种是夏枯草、桑叶、薄荷熬的。你下去的时候,将熬了芦荟和金银花的凉茶送到三姐姐坐的地方,其余加了薄荷的凉茶,你要送到侯府妾室潘氏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