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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蔡威打点行程,去襄阳的时候,蔡妩自然也动身到了邺城。刚进城门,她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先开了车帘,看着邺城宽阔的街道和俨然的房舍,即便是见过的许都的繁华,蔡妩依旧对袁绍升起了敬佩之心:他不愧是河北雄主。即便是被战火荼毒了三个月,邺城,这座被袁绍经营了数年的城池,依旧透着她的庄重大气,雍容淡雅。仿佛之前的兵燹,丝毫不能影响她宠辱不惊的气度,她仍然宽容大度的接受这来自四面八方的百姓。
蔡妩来到邺城的第一件事便是玩心突起,带着郭照和郭荥把邺城大大小小的酒肆饭庄茶楼游了个够。然后在吃晚饭的时候,被已经得知老婆孩子到了邺城居然没有没告诉他的郭嘉,派人揪回了新府。
蔡妩当时挑着眉,坐在车里对着一双儿女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很怂地交代道:“等会儿回去你爹要是问起咱们一天都干吗去了,你们就说,是去……观测风物,体察民情去了。”
郭照听言后,要笑不笑的点点头,郭荥着握着小拳头,边啃糕点边不在状态地问:“娘,那咱们下次再体察民情是什么时候?”
蔡妩噎了噎,抽着眉梢答道:“你要是想,以后随便你什么时候出来。只要带着人,注意安全就好了。”
郭荥认真地点点头,头一低,继续啃糕点去了。蔡妩无奈地看着小儿子表现,张了张口后决定还是不要理他,免得自己又被噎着。
到家的时候,蔡妩发现本该坐在正厅等着对她“兴师问罪”的郭嘉居然没在。仔细一问,才得到消息:老爷和大公子现在都在后院。两个人都去了有一阵子了。
蔡妩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老天爷,这会儿的后院可跟他们在许都的后院不一样了。许都时候,后院顶多有些花花草草让郭嘉折腾折腾。现在,它里头可搁着养豹养鹰的笼子呢!一个看不好,就可能伤人的!
思及此处,蔡妩也来不及啰嗦,赶紧提了裙裾小跑着赶到后院,结果却发现自己虚惊一场:郭嘉和郭奕父子两个,非但没有被吓到伤到,反而闪着两双及其相似的眼睛,看西洋景一样,饶有兴趣地围着养豹子,养猞猁的笼子,一副要开了笼门,仔细研究的热切表情。
蔡妩被父子俩反应搞得浑身一个哆嗦,轻咳一声,引来两人注意力以后才小声问道:“你们两个用过饭了没?呃……我跟照儿、荥儿已经在外头吃过了。”
郭奕闻言当即一垮脸色,看着蔡妩委委屈屈地控诉:“娘,你都不叫上我!”
蔡妩惭愧的低下头,不敢看儿子眼睛:不好意思,你娘我出来邺城,兴奋过头了。
郭嘉见此以貌似和事佬实则祸祸事的口气安慰儿子:“叫你有用吗?外头的东西哪有你娘做的好吃?是吧,阿媚?”
蔡妩立刻抬起头,一副骄傲模样:“我今天试吃了一些,确实没有我做的好。你们不是还没吃饭呢吗?我今儿就下厨,等会儿你叫杜蘅来打个下手。”说着蔡妩就很积极地转了身,奔着新府的小厨房去了。
等她到了厨房,看到早就被准备好的食材和已经就位的杜蘅才恍然:她被耍了!什么委屈,什么控诉,什么和事?全是装的!郭家俩父子早就想好让她下厨了!
蔡妩气鼓鼓的在出忙忙活了一通,把本来想做的四个菜式一下锐减到了两个,连肉汤都改成了清粥,等端上去的时候,还美其名曰:春日天燥,这个去火明目。把一心想盼美食的郭家父子给堵了个瞠目结舌。最后还是得苦兮兮把清粥喝完,赞赏一句:“娘(阿媚)手艺不减当年”来捧捧自个儿身边煞神一样坐着监督的蔡妩。
等吃过饭,郭奕被郭照、郭荥拉着将战场故事时,郭嘉和蔡妩才算是空下来,有时间好好聊聊离愁别绪了。
只是这感慨还没发呢,郭嘉就先给蔡妩抛了一个比较沉重的话题:“佐治的家人……在这次邺城之战里,全部……罹难了。”
“你说什么?”蔡妩难以置信地看着郭嘉,“佐治先生家人罹难?可是大公子不是没有屠城和没有杀降吗?怎么会……”
“是审配。审正南觉得冀州如今之局,皆怪公则和仲治挑唆大公子所致。在佐治一到许都时,就抓其家眷。只是公则见机快,家眷搬离的早。仲治嘛。你也知道,他有些死心眼儿……微肯把嫂夫人迁出邺城,所以大公子甫一攻城,审配就把几个嫂夫人连带孩子家奴一并下狱处死了。”
蔡妩身子晃了晃,一下坐到了榻上,声音飘渺:“那……佐治先生怎么样?”别怪她关注点冷血而不靠谱。实在是因为她没见过辛评老婆孩子,除了一份人死灯灭的感慨和战争残酷的辛酸,她更关心的还是眼前见过的关联人的反应。
郭嘉爱低下头,靠着蔡妩坐下后轻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一来邺城便得知此事。怒极攻心,呕了口血,昏过去了。下午的时候我带着奕儿才和公达几个去看了他。人已经清醒了,只是精神不太好。”
蔡妩理解点了点头,把脑袋靠在郭嘉肩上,手挽上郭嘉胳膊。良久才开口说道:“奉孝,左右,我会在你身边的。”
郭嘉手环过蔡妩的腰身,拿下巴摩挲着蔡妩的前额,声音喃喃:“是。幸亏有你。”
蔡妩垂着眸,有些笨拙地转移话题:“佐治先生家眷在何处?是不是提前接来邺城好一些?”
郭嘉笑了笑,在蔡妩脸上轻吻一口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主公已经派人去蓟县请于夫人他们了。想必不日就到了。哎,对了,佐治长女敏儿,好像跟咱们奕儿差不多大。听说是挺聪慧知礼的一个姑娘,等她到邺城后,倒是可以和照儿好好处处。”
蔡妩立刻不高兴了,从郭嘉怀里直起身,皱着眉问:“你什么意思呀?你是说咱们照儿不聪慧,不知礼喽?”
“哪个这么说?我饶不了他!”郭嘉脸色一板,也不知道听没听出蔡妩这话意思,反正是老父亲发作似的,声讨起蔡妩这观点来了。
蔡妩脸色一缓,重新靠了回去,小声嘀咕:“我就说我们照儿是最好的嘛。你看,这千里迢迢的都有人送东西过来呢。”
郭嘉挑了挑眉,试探性地问道:“这东西都是轲比能送的?”
蔡妩点点头:“全部都是。一月一份。准时的很呢!”
郭嘉表情立刻又绷了起来,嘴角浮出一丝危险笑意,声音也略低沉了些,冷冷地说道:“我道他怎么会忽然想到抽调兵力,袭取并州呢,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好一番用心良苦呀!”
蔡妩听到郭嘉话时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头。待要仔细思量时,郭嘉却已经恢复正常,嬉皮笑脸地凑到蔡妩跟前,不甚老实地把手探进了蔡妩的衣襟,低下头狠狠嗅了把蔡妩的发香,然后在蔡妩猝不及防惊呼之际,一下把蔡妩放倒在了榻上。
蔡妩有些发懵,眨着眼,看着忽然化身虎狼的郭嘉弱弱喊道:“奉孝……你这是……”
郭嘉眸色深了深,边埋头在蔡妩颈间轻柔地轻吻着蔡妩的脖颈,边操着略带暗哑的声音含糊不清道:“阿媚,可想死我了。嘘……别出声,好好体味。”
蔡妩眼珠转了转,头一抬,一口咬上郭嘉的肩膀:嗯,反正是你要人不说话不出声的。不让出声那就得堵住嘴了吧?所以,不好意思,夫君,就请你牺牲一下你的色相和肉-体吧?
郭嘉对着这种无伤大雅的闺房之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一手撩着蔡妩的衣服一手反扣在蔡妩脑袋上,温柔至极地在蔡妩耳边说:“阿媚,照儿长大,总会嫁人。都时候我们膝下又只是两个不听话的臭小子了。”
蔡妩怔了下,随即了悟了郭嘉未尽的话意,不由满头黑线:果然,没有的才是最好的。若郭荥和郭奕是两个女儿,郭嘉这会儿说不定就该絮叨:阿媚,你看咱们两个姑娘长大就该嫁人了,到时候咱们又膝下空虚了。要不,咱们趁着年轻,给两个孩子再添个伴儿?
只是想归想,蔡妩身体的动作却并没有受到一丝的阻碍。她非常灵活地侧身躲过郭嘉,然后在郭嘉愣怔之际,一把扑到郭嘉身上,笑眯眯地手抓着郭嘉腋下的一丝嫩肉问:“你就这么希望有个女儿?那有了女儿将来长大不还是一样跟照儿似的,要出嫁?”
郭嘉压根儿没理会蔡妩的公然挑衅,手臂一伸,又把蔡妩小手拽了回来,笼在面前,神色郑重:“郭奉孝的哪个女儿都不可能受委屈。便是轲比能,他想娶走照儿,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蔡妩“唰”地一下直起身,看着郭嘉犹疑道:“那……若是……照儿自己愿意了呢?”
郭嘉脸色变了变,最后咬牙切齿蹦出一句:“夫人,你今天话有点儿多,看来体力很充沛嘛。一点儿没有一路颠沛的疲累!”说完郭嘉一个翻身,又把已经脱的只剩亵衣的蔡妩给压在了身子底下,语气愤愤道:“那我们就来点消遣的事情吧。”
蔡妩挣了挣,发现自己挣脱不了后,很认命地躺在了郭嘉下头,准备接受一场“暴风雨的摧残”。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郭嘉虽然被蔡妩某些言论刺激的心里不爽,但是疼老婆的心思却没有被动摇多少。尽管小别胜新婚的俗语在那放着,可郭嘉其实并没有折腾蔡妩多久,在看到蔡妩困乏以后,很识趣的不在胡闹。边在蔡妩耳边小声嘀咕着:“下次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威胁之词边温柔体贴地从蔡妩身上下来,给她拉好被子,跟哄孩子一样地对蔡妩说:“好好休息,乖。”
蔡妩似乎还没从那里的酥麻余韵回过味来,眯起的眼神带着几分游离。脑袋不自觉地往郭嘉怀里蹭了蹭,然后找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合上眼,安安心心会周公去了。
第二天蔡妩醒来的时候,郭嘉人已经不在了,据杜若说,是被曹公请去府衙议事。
蔡妩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然后拥着被子坐起身,仰头望着帐顶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烦躁感。经过昨晚,她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明明,她跟郭嘉婚姻生活很和谐,夫妻房事也算合拍,没有避孕措施,为什么她这几年来一直都没有身孕呢?若说开始的时候,因为荥儿年龄小,两个人还都有些许顾虑,加上那会儿要袁术,征吕布,郭嘉经常随军,两个人长期分居两地,不怀孕也勉强说得过去。但那之后呢?之后怎么也一直没有动静呢?
蔡妩眉头狠狠地蹙了蹙。其实不光郭嘉,连她自己也想要个女儿了。因为随着眼前几个孩子的长大,蔡妩现在越来越觉得家里冷清,空旷。尤其在郭奕和郭嘉都出征离开的时候,郭荥要去丞相府西席处上课,郭照也因为要成年,开始准备许多她自己的事。蔡妩很清楚:女大不中留,何况照儿她,还有一个外族首领野心勃勃地觊觎着。蔡妩其实很惧怕,在照儿出嫁之后,整个家里将来可能就只剩下她自己,来来回回对着偌大的府邸,心生寂寥。
可这孩子不是街铺里卖的东西,想来就来的。蔡妩苦恼地思考着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阻碍了孩子的到来。想来想去,却始终不得要领,不得不沮丧哀伤地叹了口气。
旁边伺候的杜若看蔡妩脸色不好,还以为蔡妩身体不舒服了。偏偏头,思考片刻后,从外间取出一个小木匣捧到蔡妩跟前,在蔡妩打开,关切地问道:“姑娘,可要进药?”
蔡妩茫然地转过身,眼盯着杜若的手,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丸药!左慈配的丸药!这是喝在颍川时候比,所没有的!
蔡妩眼睛眯起,眸光复杂地看着那盒码的整整齐齐的小药丸:左慈是个很邋遢不讲究的人,但是他给她的药,似乎都是以一种及其严谨的形式出现:檀木的匣子,包装严实,制作精良。药作更是用心良苦,连董信和她都分析不出这丸药里到底有什么成分。
蔡妩有些颤抖地伸出手,从木匣里捏起一粒放在自己眼前,表情凝重:为什么?左慈为什么这么做?她跟他认识二十多年,一直把他当做祖父一般的存在。他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给她这个呢?蔡妩自问,对自己识人之术上还算有信心,她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左慈会害她的。那么左慈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蔡妩绞尽脑汁,最后终于给左慈找到了一个还算说得通的理由,那便是:他有事情瞒着她!而且是认为有必要瞒着她。再联想到左慈几次都是掐着时间送来这东西,蔡妩不得不多想:或许,出状况的,是她自己了。
没有什么能比自己推测出自己身体有恙更能让人惊慌惶恐的事情。蔡妩也是一样,她在甫一得出这个结论后,即被自己吓了一跳。紧接着胸中涌起滔天的波澜。她有些恍惚地扭头跟杜若说:“杜若,去把阿信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