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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徐白和陆鲲才晓得,那天的李春香早早就租下了离看守所大门只隔一条马路的四楼房间。天还没亮时她就莫名其妙地站在了窗口,她看着一堆堆人成群结伴地在路边等候,从最开始的熙熙攘攘,到后面的挨山塞海……
“别感怀了,已经到饭点了。”陆鲲点点手表。
徐白点头,随陆鲲一起下楼。
谁知大门刚被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胆怯地看着徐白和陆鲲。
孩子估计顶多也就三岁,手臂和脚踝上有不少的伤痕,他似乎很怕人,看见陆鲲和徐白的时候,脑袋立刻往脏兮兮的母亲怀里钻了钻。
脏兮兮的妇人用手充当梳子,胡乱地抓了几下头发问:“请问,你是徐白吗?”
徐白一愣,看眼陆鲲,两人互视一眼后,脸上都一脸茫然。
“你是哪位?”徐白皱眉问道。
妇人说:“我是大灰的老婆。大灰出事后没多久,我家就让人给砸了。我没什么学历,也没什么本事,根本找不到什么工作。我们一路从贵州沿街讨生活,历时几个月才途径黑龙江,又辗转回到了河北。”
徐白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种糟糕的预感。
她看了眼孩子,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牛奶,又取了一大包面包递给这对母子。
俩人盯着食物,喉咙不停吞咽着唾沫,紧跟着就一起撕了包装袋,狼吞虎咽起来。
徐白的心里有些不好受,大灰罪有应得,可牵连了这么小的孩子总归是一种罪过。
她扯了扯陆鲲的衣袖:“要不,今天中午就不回去吃饭了,你看他们身上脏的,孩子的手上和脚上也需要处理一下。”
陆鲲其实已经猜到了徐白会这么做,他深吸一口气,唯有宠溺地点头。
母子俩进屋洗漱一番,徐白找了件小孩衣服,稍微的裁剪了一下给小孩换上。
洗去污垢的女人和孩子,也渐渐露出了美丽与清澈。
徐白帮孩子清理完所有伤口后,坐在沙发上嘬着酸奶,小心谨慎地问:“刚刚你们说这趟来是回来河北,你们以前也在河北待过吗?”
女人支支吾吾,似乎不知道怎么作答。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有熟人在河北待过一阵。”
这时小孩子睁大着乌瞳说:“我妈说,我亲生爸爸可能在河北。”
这话一出,徐白愣住,酸奶也从管子里飞出,在徐白的鼻头上落下一抹白。
陆鲲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坐姿英气,他扯几张纸巾为徐白擦去污渍,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时,陆鲲很是敏锐地问那女人:“你和卢阅平什么关系?”
几秒内都鸦雀无声。
徐白和陆鲲的默契也足够让俩人想到了一起去。
在李春香之前,卢阅平就有老婆孩子。
卢阅平说过,那姑娘不是个过日子的人,后来嫌他穷就跑了,去贵州和别人好上了,而大灰恰好就是贵州人。
按照这么推理,眼前这女人十有八九都是……
“我是卢阅平的原配妻子。”女人深吸口气说。
徐白双目瞪大:“天啊,他现在是通缉犯,如果你能找到他,他估计也给不了你和孩子什么。”
女人听了徐白的话很失落,摸了摸孩子的头,皱眉道:“徐小姐,你也不知道阅平在哪吗?”
这话引起了陆鲲的不满,不等徐白说什么,陆鲲就寒寒地反问:“她为什么要知道那瘪三在哪?”
陆鲲的语气不善,旁听的小孩子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好奇地问:“妈妈,瘪三是什么?你不是说爸爸叫卢阅平吗?他小名叫瘪三吗?”
孩子单纯的眼睛里像水儿一样干净,陆鲲突然就有点懊恼,冲小孩和颜悦色道:“小孩儿,瘪三是夸人的话,我夸你爸呢。”
小孩儿害羞地笑笑:“好的叔叔,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爸爸是瘪三。等我将来见到了他,也要这么夸爸爸。”
陆鲲的表情变得有点尴尬,徐白瞪他一眼,他舔了圈嘴唇,开始兀自把玩着爷爷留给他的老玉,选择当个安静的哑巴。
徐白挪了挪屁股,淡声儿说:“我确实不晓得卢阅平在哪里。还有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知道,还找到了这里来?”
“我和阅平结婚那会儿他就有个老怀表,里头有他小时候和一个女孩儿的照片。我问过他,他说女孩叫徐白,是他隔壁邻居亲戚的孩子。来河北之前,我去了黑龙江,见了阅平妈妈,也见了阅平的邻居,所以晓得了很多事。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徐白深吸口气:“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可以先给你们租个房子,然后找管家帮你带几个月的孩子,在这几个月里,我可以帮你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让自己的生活尽快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一个做妈的人,总不能带着孩子一直这么东奔西走吧?”
女人一听这话,开始支支吾吾。
这时孩子说:“我妈妈不会干活。”
徐白问孩子:“为什么不会干活?”
孩子扯着童声说:“因为妈妈懒。”
女人一把捂住孩子的嘴,整张脸都红了。
她低着头,轻声说道:“嫁给大灰之后,他就没让我干过活。我跟着他吃好的穿好的,早就已经习惯了。大灰出事了,一下子就把我从云端扯了下来。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啥?”
听到这里,徐白有些气愤。
那句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得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她现在是彻底相信了卢阅平当时的说辞,没有什么隐情,这女人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姑娘!
女人一抬头,见徐白的脸上有难色后,立马说道:“不过你说你会帮我租房子,找工作,托人带孩子,这次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徐白听到这句话后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大概是即将成为母亲,实在看不得孩子受罪,她才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说句不厚道的话,他们在外头是乞讨也好,流浪也罢,其实和徐白没什么关系。她如果想打发人,大可以给他们几千块钱,然后警告他们再也别来。可接触卢阅平发妻后,徐白深知给钱并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孩子的母亲必须学会怎么去挑起一个为人母的责任,才有希望将来让孩子安稳的长大。
下午,陆鲲很快托人联系到了干净整洁的住房,一气儿给付了一年的房租。他和徐白还专门雇人把孩子接到陆家照顾。
解决了这些琐事后,已经将近下午四点。
他们赶赴医院,在病房里看见了李春香。
李春香的家人刚走不久,她的肚子已经浑圆高挺,整个人都发福了不少,双腿的肿胀让她难以长时间站立或者行走,只能靠在病床上。
李春香的手里正拿着被啃了半个的苹果,见徐白和陆鲲到来,这个快要临产的孕妇露出了羡人的笑容。
“你预产期在四天后,估计那会儿我和陆鲲都在所里,不一定能走得开。而且下周我和陆鲲已经预约请了一天假准备接丁烈出狱,所以我们趁着周末,赶紧过来看看你。”徐白走到床边,把准备好的水果,鲜花,以及保健品放在了床头柜上。
李春香用手撑了下床面,调整了一下坐姿。
她把苹果放在一边,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向角落里的两张凳子对徐白和陆鲲说:“快拿凳子坐。”
“好。”徐白和颜悦色。
陆鲲只搬来一把凳子,放在了徐白身边,待徐白坐下,他便走到病房外的抽烟区,静静吸了根烟。
病房里只剩下俩女孩儿后,李春香突然左顾右盼,神经兮兮地小声对徐白说:“徐白,和你说个事。”
“你说。”
李春香犹豫了一会,突然提眼:“我怀疑阅平来河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