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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白的眉鼓起个大包:“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跟你说说话。”卢阅平靠在门上,暂时倒没点要走近的意思。
徐白淡声儿说:“那有话明早再说吧,今天太晚了。”
卢阅平心里一阵难受,他是切实的体会到眼前这个女人对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低垂的脑袋一昂,他下巴翘起,面向徐白:“三哥又不干嘛,就说说话而已,你也这么着急赶人?”话落,他把火机拿在手里把玩,那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在他指尖接连转了好几个圈。
“那你说吧,想聊什么?”徐白抿了下嘴唇,重新拿起酒罐,就轻轻抿了一口。
卢阅平瞧见了酒罐,一时酒瘾头上来。
他大步向床头柜那走去,拿起一罐新的,拉开易拉罐环,咕咚咕咚,没两口就喝个干净。
徐白只听见耳畔咔的一声,空罐头瞬间就被捏扁。
徐白的心一颤,皱眉望向已经近在咫尺的男人。
卢阅平大概是先前被徐白的一句素质弄得有了阴影,他没在床边坐下,后背贴上了衣柜的门,盘手盯着她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和陆鲲分手?”
卢阅平的眼光很炙热,但炙热中那股子怀疑劲也同样表露无遗。
徐白脱口而出:“这还用问吗?当我知道了我爸就是伤害陆鲲的人,你觉得我还有脸和他在一块儿?”
“少哄我。”卢阅平斜起一侧的嘴角。
徐白心头咯噔一下,语气也急了:“怎么哄了?我说的是实话。”
其实卢阅平有很多机会告诉徐白,她爸还活着。他不是不晓得,如果说了,徐白和陆鲲的感情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最卑鄙的事他没有做,不是因为他骨子里有多高尚,单纯不想看徐白痛苦罢了。
卢阅平笑笑:“你就这么爱陆鲲?爱到可以六亲不认?”
徐白把眼一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原本我也以为你是在气陆鲲瞒你才和他一拍两散。”顿下话,卢阅平的目光越发的犀利逼人,他拖着长腔道:“可饭桌上你太急了。”
一股热气从徐白的全身流过,直冲上脑。
她耳朵根子阵阵泛起热,不出意外这会儿铁定已经红透了。
卢阅平点根烟叼起,吸一口后他把烟夹在指尖,随着抬手指徐白的动作,腥红的火苗隔空对着她的眉心:“不过我得谢谢你,你问的,恰好也是我很想知道的。”
徐白没吭声,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我问得急是因为好奇,这挺正常不是吗?我一直就是个有好奇心的人。”
卢阅平不接这话,直切正题道:“徐白,时机还没到,别冲动。我就是想告诉你,今晚我带你爸出去见别人时别给我娘报警,省的坏我事。你放心,要不了几天了。”
徐白听出味儿来:“你在筹谋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卢阅平语气笃定,心中仿佛藏着一座稳稳的小山。
徐白晓得卢阅平要是想说绝不瞒着,反之,他要是不说,嘴巴有时候也紧得很。就像他师傅的身份,他一样可以在她面前瞒这么久。
于是徐白弯曲起一条膝盖,淡淡地撒泼道:“你不告诉我,我就报警。不管你谋划什么,我就坏你事。”
谁知卢阅平竟然急眼了,当成就爆了粗口:“你他妈有病么!跟你说让你老实安分,你听就对了。”
徐白觉得自己这招有用,语气更淡也更无赖:“要么你就把话说全,要么就干脆不说,装神弄鬼做什么?”
卢阅平被气红了脸,张了张嘴后又咬咬牙,眼神里阴风阵阵道:“有些事别想得太简单。倒卖文物这事和别的偷窃不同,需要多方证据。假设你爸今晚被抓,要是文物没露头,事情就糟糕了。还是之前几年他卖掉的文物,也必须一并找回来,这样才能让他倒卖文物的罪行真正完整的落实到头上。”
徐白惊了:“之前那些文物都卖去国外了,都找回来怎么可能?”
卢阅平撇她一眼,瞅了瞅门,随即小心谨慎地压低声线道:“怎么不可能?丁烈有可能清楚那一件件东西都被销去了哪儿,又销给了谁。”
这时徐白的嘴里已经快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她脑袋一阵当机后,身子一倾,一把扯住了卢阅平的衣袖:“除非丁烈疯了才会一件一件找回来,你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
“你懂个屁。”卢阅平的脸上露出一阵傲慢:“丁烈如果全数找回来,那他就立了大功,没准到时候关个几个月小半年就能出来。如果找不回来,你爸也能定点罪不假,可丁烈怕是也被判得不轻。他倒是不怕多蹲几年,但三哥觉得丁烈不该是这样的下场。所以这几天我好劝歹劝,让他也为自个儿想想。”
徐白的眼神突然间失去了焦距。
丁烈曾经在小旅馆告诉过徐白他和初恋的故事,再结合今晚卢阅平的一番话,她顿觉一阵天旋地转。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而是父亲身边的所有人都欲把他推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徐白慢慢地抬起眼,将实现凝落在卢阅平脸上:“那你呢?如果我爸这棵树倒了,你怎么办?你估计自己会被判多少年?”
两人的目光交接,说不清万千的繁杂情绪。
卢阅平仔细瞧了瞧徐白,她的脸素面朝天,可耐不住那白净得比人往脸上涂了白墙的皮肤还要通透,一双足以震慑人心的大眼睛,小小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唇,那唇色粉红粉红的,像极了少女。
他自认这么多年没在哪个女人身上犯过贱,老天到底是公平的,让他享受过女人爱他时的滋味,也让他体会了一次爱一个人的诸多情感变化。
卢阅平的唇角慢慢绽开笑意:“怎么,不舍得我蹲号子?”
徐白没吭声。
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一群年轻人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身为肇事者的女儿,她似乎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虚伪做作。
谁知卢阅平却突然像只蛤蟆似的蹲在徐白面前,他手臂低垂,随意地挂在裤裆那,笑着说:“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就是不舍得三哥。你放心,我不会有什么大事。”
她白他一眼,抓起一个空酒罐就往卢阅平眉心那砸去。
力道不大,可卢阅平的额头太过于坚硬,还是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他扶额,颇有怨言地看着她:“好好说话,动什么手?”
徐白不知怎么的,见他这副模样突然就笑了出来。
噗嗤一声,她掩住嘴唇,笑得花枝乱颤,可内心的苦涩却无法言说,卢阅平是冒着她会把事告诉父亲的危险在向她陈诉这些事,这种信任实在过于深厚。
要是时间可以倒流,她希望卢阅平还是小时候那个平凡却快乐的卢阅平。
再后来,卢阅平也笑了,跟着徐白一起笑着。
仿佛这一瞬间,所有的不愉快和痛苦都因为徐白在他面前而显得微不足道。
一小会儿后,卢阅平站起来,脸色正经了许多道:“上次我给你的东西呢?”
徐白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道:“我没带在身上。”
卢阅平突然紧张过度,硬起了脖子:“东西在哪?”
“……”徐白说:“在陆家,在我的包里。”
“靠。”卢阅平在床边的过道上像只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走了不知道多少圈,脚步在徐白正前方一停,指了指她道:“万一陆鲲要是瞧见了……”
卢阅平气得有点说不出来话,他抬手看了看表:“算了。一会儿你好好休息,我带你爸去市里和那人见面。”
徐白有点怀疑:“你真帮我爸找了外省的鬼佬吗?”
卢阅平有点高深莫测地说:“你猜。”
徐白还想说点什么,他一手掌在徐白的脑袋上轻拍了下说:“老实睡觉!”
卢阅平大摇大摆走出了徐白的房间,把钥匙丢在她床上,似乎在告诉她,让她别没事瞎JB乱想。
——
城市另一头。
丁家。
李春香咚咚咚敲打着房间门,像个泼妇一样扯着喉咙喊:“姓丁的,有本事就把门打开,你都关了我好多天了,就是生气也该消了!你要是再不让我出房间,我就真跳楼了!姓丁的,你听见了没有!你要是敢坑我们家阅平,老娘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姓丁的,你个乌龟王八蛋,房间里水桶没水了你不知道啊?卫生间里草纸也没了,你赶紧给我开门!”
“丁烈,你再不开门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楼下正在和众人打牌的丁烈,一把就扔了牌,目光凝向了楼梯。
瘦子抱怨道:“要我说,干脆放着女人回家得了。没点女人的样子不说,浑身的土劲瞧着真不是一般的难受,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去挂眼科了。”
坐瘦子旁边的一人用几张牌拍向瘦子的脸:“傻逼啊你,要是放她回去了,那卢阅平不就知道是丁总把他媳妇和兄弟给绑了,这么关键的时刻,会害死咱丁总的。有没有脑子?”
丁烈看了眼手表,一直在心里预算着时间。
耳畔是李春香源源不断的粗俗喊叫,丁烈紧了紧眉心,目光偏移到一旁的行李箱,他拿过箱子,又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二十万定金,随后默默地盖上了箱子盖,锁上,交给瘦子道:“把钱给那人,告诉他今天务必要看到货。如果不是直切正题的诚意,老头很难放低戒心,以眼下的情况来讲,任何承诺也比不上红扑扑的钞票最有用。今晚老头肯定不会直接带货给他过目,所以你告诉那人,演戏演全套,怎么像样怎么来。徐三多如果给他七分怀疑,那人就必须给他八分怀疑,要恩威并施,否则就不像个久经沙场的生意人,懂吗?”
瘦子接过箱子,严肃道:“明白,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丁总你尽管放心。”
“嗯。”丁烈嗯一声,抵了抵眼镜边,望一眼楼梯,向着二楼走去。
正当李春香快把喉咙都喊哑时,门外的链条锁好像忽然被人打开了。
李春香下意识的一扭门把,真就看见了丁烈的脸。
他语调不温不火地说:“闹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