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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徐白在医院洗完澡后,陆鲲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
梁栋把从药房拿来的药递给徐白:“小徐啊,药片的吃法药师都贴了标签在包装袋上,你照着上面写的吃就行,反正你这小伤小痛也不打紧,待医院确实没什么意思,注意休息就行。倒是我那大舅子啊,骨折一天两天的也好不了,我得留医院照顾他几天,要是有工作安排就给梁哥打电话。”
徐白接过药:“要真有工作,梁哥走得开吗?”
梁栋拍拍裤兜:“工作到底是工作,实在不行梁哥只能掏腰包给大舅子请个护工了。哎,钱包又得空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徐白没说什么。
在淤泥道里卢阅平对她照顾有佳,再加上佳影又是和她很谈得来的姑娘,照理说,卢阅平换了病房怎么也得去瞧一眼。可她很清楚,这样做陆鲲会不高兴,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恍神间,陆鲲已经看完手表,然后对徐白说:“走吧,导师快到地方了。”
徐白回过神,一路走出医院,和陆鲲一同打车去站点接伏中译。
出租车后排,二人并肩而坐。
徐白注意到陆鲲很多细微的小动作。
他时不时抬手敲打自己的下巴,有时一双眼又眯得很深,仿佛有一堆心事难以诉说。
徐白说:“你看上去很焦虑。”
陆鲲侧目,凝视着她,却一言不发。
徐白拉过他的手,轻轻搓动几下:“一切都会柳暗花明的,压力别太大。两起文物被劫案跨度已经那么久了,谁也急不来的。”
陆鲲没接话,挺括的肩犹如衣架,干净整洁的衣服上散出浅薄清香有股魔力一般,勾着徐白想要越发亲近。
从医院到站点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徐白想休息一会,安然闭上眼睛。
陆鲲侧了下头,生怕她躺得不舒服,立马抽出手臂,搂紧。
陆鲲说:“要不躺腿上,会舒服点。”
徐白闭着眼摇头:“这样就很好。”
她紧紧臂弯,抱住陆鲲的腰,轻易感受着他的呼吸律动。
闭目养神间,男人的手指一次次在她头皮上滑动,这种感觉特别轻柔,也特别舒服。
又一会儿,陆鲲在徐白肩膀处用手指写字。
落下最后一笔时,徐白突然发声:“蠢蛋,我也爱你。”
陆鲲鼻尖喷出一抹笑:“知道我在写什么。”
“嗯,感觉到了。”徐白的眼睛不曾睁开,嘴角的笑弧越来越弯。
隔着衣服,她亲吻了下陆鲲的左侧胸肌,内心觉得幸福不已。
年轻的出租车司机瞧不下去了,回头对他们说:“哥们儿,我说你俩差不多行了,车里还有条单身狗呢。汪汪,汪汪汪……”
徐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睁开眼,欲将背挺直。
陆鲲却收紧手臂,低头沉声道:“别动。”
徐白仰头望着陆鲲的眼睛,打着口型:“司机小哥都学狗叫了,你还虐人家。”
陆鲲喉头溢出更低润悦耳的笑声,眼睛凝视怀中女人,像在看一件珍贵至极的文物。他虽然不曾表达什么,但他才是那个最庆幸徐白没事的人。
年轻司机见两人没分开的意思,叹口气后时不时学几声狗叫,逗得徐白想笑又不好意思真笑出声来。
到达站点后,徐白和陆鲲在指定地点等待伏中译的到来。
估摸等了十来分钟,两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灰色老年款上衣,宽松黑裤的伏中译。
“这儿。”徐白向他招手。
伏中译同样挥手示意,随后加快脚步来到他们面前。
“人在哪个派出所?”伏中译没有废话。
徐白仔细观察了下眼前的伏中译,可以看得出他来得很急,因为两只袜子的颜色竟然不同,这在平时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陆鲲也很快观察到了这点,故意问句:“要不先找个酒店住下。”
伏中译把行李箱往地上一竖,掏出矿泉水瓶,拧盖慌忙喝几口就摆手说:“不用,直接去派出所。”
陆鲲眯起眼,上前一步:“听说导师有个堂兄弟在三十年前失踪,导师这么着急去派出所,难道觉得现在被关在号子里的会是您失踪的堂兄弟?”
伏中译脸色变了:“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陆鲲笑笑:“导师你别忘了,我除了是考古所的工作人员,还是企业家和专栏作家的儿子。我要是怀疑点什么,又想查点什么应该都不难吧。”
伏中译的脸色更难看了,突然把头一偏,不与陆鲲探寻的目光交接。
其实这时候,陆鲲心里已经有了某些判断。
这世上有很多巧合,可也很多的巧合却是人为造成的。
伏中译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从一开始,伏中译不把记录资料的U盘放进图书资料室,到他堂兄弟失踪的时间,后来隐居的住所,村落先后出现的四件东汉文物,再到今天。
任何有敏锐意识的人,心里都该产生某些疑虑了。
伏中译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情绪后说:“别瞎猜,先带我去派出所一趟。”
陆鲲见他如此不安,不愿意放过继续逼问的机会,本就有着身高优势的他又逼近了一步。
周围的人个个脚步匆匆。
有急着接人的,有急着出站点的。
只有他们仨,一动不动,尤为奇怪。
陆鲲说:“导师你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直的人?”
这话一出,连徐白都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陆鲲竟然会这么直白。
这话砸在徐白这个旁听者心头都像是暴击,更别说干了一辈子考古研究工作的伏中译了。
伏中译气得红了脖子,怒目横眉地指着他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今天问出这句话,不单单是对我的质疑,更是对整个行业的不信任。如果一会儿我见到人,想伤害徐白的人如果真是我堂兄弟,那该怎样就怎样,我没意见。这点你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
陆鲲终于露出笑容:“好,我信你。”他抬手看了下表说:“走。”
正午时分,三人抵达关押怪老头的派出所。
陆鲲说明来意和身份后,警官递上烟道:“行吧,我安排你们见一见。不过这老头的嘴巴太紧了,自从来到所里就半个字儿都蹦不出来。专业的问案专家也来了好几趟,可他就是什么话也不说,软硬不吃。这事儿,我们所长正愁着呢。这毕竟是蓄意杀人案,不是闹着玩的。”
陆鲲没说什么,只道了声谢后随警官来到关押怪老头的地方。
徐白好几次看伏中译,发现他面色严肃,手掌不停搓动,看上去比谁都要紧张。
铁门开启的一瞬间,伏中译伸长了脖子往里望。
间距相同的栏杆内,有个身材和伏中译差不多的老头正蜷缩在墙角,弓着背,缩成了一团。
伏中译一步步走近,在警察开口之前突然喊了声:“阿志,是你吗?”
那人转过头来。
两个迟暮的老人,目光刹那交接。
怪老头看眼伏中译,慢慢地说:“就是我。”
——
李春香被接到了金碧辉煌的独栋别墅内。
大门口旁边有个独立的房间,那里住着几个丁烈养了好多年的打手。
李春香站在厨房里,丁烈则靠在门口盘手瞧她切菜。
崭新的瓷砖上印出丁烈的影子,李春香切菜的动作一停,背对着他说:“你胆儿倒是大,我这会儿手里握着刀呢,你也不怕我给你使绊子要了你的命。”
“你不敢。”丁烈语气恬淡,眼神却像犀利的豹子。
“哼,你家要是有砒霜,我搞不好一时气急就往你菜里下。狗急了还跳墙呢。”李春香重新切起菜来,那菜刀与砧板相撞,一声声利落干脆。
丁烈笑出来:“像我这种本身含有‘剧毒’的男人,给我下砒霜我也只会当补药吃。”
李春香回头看了一眼丁烈,一本正经地说:“承认了?你这人就是毒,就是没安好心。我娘说,使心眼子的人只会害人害己,以后要是死了,到了地下鬼差也不会给好日子过,到时候可有你受的!”
明明是诅咒的话,可从李春香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喜感。
丁烈憋住笑说:“做菜少放点盐,我口味淡。”
他走出去,离开厨房。
李春香扁扁嘴,嘴里嘀咕道:“阅平,娘,春香想你们。”
一合上眼,有晶莹的泪花儿在睫毛上闪动。
她觉得自己人蠢,命也不好,还没有还手之力。被人强制自由,实在是在那小屋闷得待不下去,这会儿竟然只能在人家里给抓她的人做饭吃。
她越想越委屈,菜刀捏的更紧,切菜的速度不停加快,那碰撞声响动整个厨房。
晚些时候,桌上放好了一桌菜。
李春香盛了自己那份饭准备坐桌吃饭,丁烈皱皱眉,瞧瞧李春香老实巴交地模样,忽然说:“你这姑娘,其实还挺好的。就冲你给我做饭吃,我也会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李春香白他一眼:“要是阅平变心了,我哪还有什么未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丁烈心不在焉地说:“男人变心了你可以再找,如果找不到,大不了我养你啊。”
李春香的面色一变,忙护住胸脯:“你啥意思?你要是对我有想法,我还不如回那小屋去。你,你你别想胡来,我还怀着孕呢。”
丁烈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李春香误会了他的意思。
撇一眼她,丁烈讽道:“你的妄想倒是很大胆。”
李春香皱皱眉头,没再说什么。
丁烈让人夹了点饭菜,拿到楼上给父亲后和李春香围桌吃饭,热气升腾起来。
没扒拉几口饭,管家匆匆跑下楼,慌慌张张地说:“丁总,您父亲……您父亲断气了,身体已经凉透了。”
李春香愣了愣。
丁烈白衬衫的肩线向上一耸。
李春香观察他的表情,觉得他出乎意料的平静,唯独眼睛瞪得大大的。
自打父亲患病,在这漫长的一日一日里,他早就做好了分离的准备。
丁烈甚至没有起身冲上楼,咬肌向外凸起一瞬后继续往嘴里扒饭。
只是相比先前斯文的动作天差地别,他拼命往嘴里塞着饭,不一会儿,整个腮帮都被米饭塞得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