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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周伯符当日公费大保健了一番之后,回到家里,自然是遭受了一场疾风暴雨,不但那个纯金的十字架照例给漂没了(而且不久之后,就变成了老婆头上的插件和身上的挂件),也如他预料的一样,跪了算盘,还享受了一番皮鞭蜡烛什么的。不过,不管怎么样,那女人也没敢给他一纸休书。所以,日子倒还能继续过。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比以前还好了一些。因为周伯符搭上了和郑家做买卖的线。周家是大地主,家里有很大的一片桑田和棉田,最近又开了个织坊,在和郑家拉上线之后,几乎是有多少丝绸和棉布就能卖出多少去。
这生意一大了,自然就少不了要应酬。在本地的那些应酬还好,那个女人还勉强能盯得住,但有些时候,需要跑到松江什么地方去谈买卖的时候,周伯符就一下子获得了自由。虽然回去之后还是中有些小麻烦——身边都是叛徒真是太不是个事情了,周伯符用各种理由换了无数个跟班了,然后无论是贼眉鼠眼的,还是浓眉大眼的,毫无例外,统统都是叛徒!不过如今周伯符也不在乎了,反正那女人也不会真的休了自己,大不了跪跪算盘,然后再皮鞭蜡烛一番,其实也别有风味。
前些天周伯符刚刚去了一趟松江,谈成了又一笔买卖,算算又赚了差不多一千两银子。一得意,周伯符又去大保健了一番,然后,回家照例先是上缴利润,然后是跪算盘,接着是皮鞭蜡烛。结果,皮鞭蜡烛玩得太嗨了一点,弄得脸上挂上了一块,搞得好几天都没敢出门。
这天周伯符正在家里休身养性,却有人来通报,说是有个叫做郑彩的人前来拜访。
“这郑彩是个什么人?”周夫人轻轻地问道。
“回禀夫人,”周伯符的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就连脸上青了一块的地方也随着笑容一颤一颤的,“这郑彩是福建郑家郑芝龙的族弟,是负责郑家的买卖的大掌柜。这次……”
“这次是不是又要带你出去胡闹呀?”周夫人的语气依旧很平静。
“夫人呀,你可不能冤枉我……”一着急,周伯符扑通一下就变矮了一截。
“你眼睛到处转在找什么呢?”周夫人和蔼的问道。
“回禀夫人,我……我在找算盘……”周伯符倒是实话实说。
“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的,像个什么样子。”周夫人拖长了声音道,“让下人们看到了多不好?弄得人家还都以为我是河东狮了呢。”
“下人们谁没见过呀……再说河东狮算个什么……”周伯符一边从地上往起爬,一边小声的嘀咕道。
“你说什么?”周夫人的声音稍微的高了那么一丁点,两条好看的眉毛也微微的跳动了一下。周伯符浑身一抖,差一点又矮了下去。
“回禀夫人,我……我是说我立刻就把这个姓郑的赶出去!”周伯符还是颇有急智的。一边说,一遍就往外面去。
“回来!”轻轻地两个字,立刻就让周伯符停住了。
“夫人有何吩咐?”周伯符垂着手站在一边,就像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厮。
“人家来肯定是带着买卖来的,哪有把银子往外面赶的道理?”周夫人道,“男主外,女主内,这接待的事情还是要你去办。不过你自己老实点,要不然,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周伯符打了个哆嗦,忙满脸是笑的道:“夫人,若是如此,为夫就先出去了。”
“慢着。”周夫人走到周伯符身边,伸手抚摸了一下周伯符脸上青了的那块地方温柔的道:“还疼不疼?”
“不疼,不疼。”周伯符陪着笑脸道。
“人家要问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说呀?”周夫人继续轻轻地抚摸着周伯符的脸,而且凑近过来,似乎要细细的看看这伤痕好了些没有,如兰的气息轻轻地吹到周伯符的脸上,弄得周伯符的心都痒痒起来了。周伯符的胆气顿时就上来了,伸出手就想要把老婆搂进怀里。
“大白天的,你找死呀!”周夫人一把拍掉周伯符的手道,“还不忙正事去?”
……
“周先生,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郑彩道。
“郑先生请讲,以你我两家的交情,要是能帮忙,我自然是要帮的。”周伯符笑道。
“周先生,听说最近江南地面上多了很多的流民……”
……
县城北面是一大片荒地,这片地因为土少石头多一直以来也没人来开荒,后来就成了穷人们的乱葬岗。因此这里也向来荒僻,就是大白天,也见不到两个人。县里面的用来吓小孩子的鬼怪传说大多也都用这里做背景。不过这些日子,这块荒地倒是突然挤满了人。从中原那边逃难过来的流民将这里挤得满满的。而且还有更多的流民正从其他地方向这里涌来。
县衙里,张县令的头发似乎又白了好几根,城外的流民让他伤透了脑筋。这些人聚在那里,没吃没喝的,说不定那一天就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张县令如今上睡觉都经常会做这样的梦,在梦里,那些没饭吃的流民都冲进了城里,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好在那只是梦,醒了就好了。但是张县令却很担心,万一有一天,这梦变成了真的怎么办?
为了解决这些流民的问题,张县令也想了一些办法,一方面,他在县里组织了一批壮年男子,每日手持武器把守城墙,以防万一,一面他也就爷爷告奶奶的请当地的搢绅拿出点粮食来开个粥摊子,好歹让那些流民有个吃东西的盼头,免得闹出什么乱子来。但是那些搢绅们却表示,万一那帮子流民觉得有东西吃,就不走了,不但不走,其他地方的流民听说这边有的吃,也都跑过来了,那不是更麻烦了吗?
这个说法的确很有力,张县令自问如果自己也是个流民,在知道那个地方有东西吃的时候,肯定是不肯走的了。只是,如果不给点,万一真的闹起乱子来了,那却如何是好?
就在他正为此彷徨不定的时候,突然有人来禀报说是周伯符先生前来拜访。张县令心中一动,他知道周伯符是本县的富户,又是世代官宦的人家,是轻慢不得的。于是赶忙吩咐道:“快快有请。”
衙役赶忙出去请周伯符,张县令也亲自迎到了堂屋门口。两人进了屋,分宾主坐下,张县令道:“先生今日前来,不知有何事赐教?”
周伯符微微一笑,抱拳道:“老父母,赐教二字,晚生如何敢当?只是晚生听说如今北门外的那些流民还没有要走的样子。听说如今北门外每天都有几十具路倒尸,也没人收埋。如今天气还冷,倒也罢了,再过些日子便要开春了,天气一暖和起来,北门外那里怕是必生疾疫。若是放任下去,怕是又有一场大疫呀。不知老父母可有什么打算?”
听了周伯符这话,张县令叹了口气说:“周先生,您也是知道的,本县也已经没有什么存粮了。对这事情也是有心无力呀。唉,这帮子流民,不老老实实在自己家里饿死算了,却还要跑出来给我们大家找麻烦,真是该死!”
“老父母不必心忧,晚生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问题。”周伯符道。
“有什么办法?”张县令一下子站了起来。
“老父母,晚生有一个朋友,是个海商,有一次我在和他喝酒的时候,他对我提起过,说他在海外找到了一个很大的岛屿,怕是能住上好几万人。那上面土地肥沃,种稻子可以一年三熟。岛上也没什么人,地都荒着。我那朋友觉得怪可惜的,就想托我招募一些人到那边去开荒。我想,虽然他把那个岛吹得天堂一样,说什么土地肥沃的插个筷子都能发芽。但是老父母你想,那地方土地再肥沃,它也是块荒地。而且还要背井离乡,漂洋过海的,万一生个病,怕是要死人的。要不是走投无路的人,谁愿意去呢?不过我突然想到咱们城北的那些流民。这些人本来就已经背井离乡了,再离远点也每个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说死,他们呆在北门外面,迟早也是个死不是吗?”周伯符说道。
“要是真能如此,难道真是解决了大问题了。外面那些流民也有了条生路,你那朋友也算是行善积德了。不过那些流民大多瘦弱不堪,看起来大多数也干不了什么活,你那朋友肯要?”张县令问道。
“那些老弱病残的,人家肯定是不会要的。毕竟人家也不能白花钱不是。”周伯符老神在在的说,“不过如果那些流民里面年轻力壮的都被带走了,老父母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张县令也笑了。
张县令最为担心的事情就是那帮流民作乱。如果流民中的青壮都被人带走了,剩下的那些老弱病残,除了老老实实的饿死之外,还能如何?他们就是要作乱,县里面的力量也足以对付这些走路都走不动了的老弱病残。他们真要是敢作乱,那就是在给张县令送平乱的军功了。带上三班衙役,张县令觉得自己也能在这些人当中杀他个七进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