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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限量款高配“桑特兰”驶入了医院,以极为丝滑的方式倒入了车位。
称职的医院停车场夜班保安走过来准备收停车费,可走到车门边,向里看了看,发现刚刚停进去的车里头却根本没有人。
夜班保安拍了拍自己因为常值夜班而谢顶的头:
“天呐,我这是见鬼了么?”
住院部门口,一身蓝色西服的阿尔弗雷德一边向里走一边将自己的手套摘下。
病房就在一楼,阿尔弗雷德很快就来到了病房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五根手指在左手手背上快速地敲击着,希望能够尽快地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过,还没等他准备好,病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站在阿尔弗雷德面前的,是上半身病号服大半被血浸染、面色很是苍白的卡伦。
阿尔弗雷德只是扫了一眼,
然后马上单膝跪下:
“伟大的神使大人,您忠诚的仆人,阿尔弗雷德,前来响应您的召唤。”
“进来。”
说完,卡伦转身,走了回去,在病床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阿尔弗雷德注意到,这间病房现在很乱,尤其是床上,到处是血渍。
瓷砖上,墙壁上,也有零星的血迹。
一只黑猫,有气无力地趴在窗台上,当他进来时,黑猫扫了他一眼。
阿尔弗雷德有些疑惑同时又无比恭敬地问道:
“伟大的您,是受伤住院了么?”
随即,他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只得重复问道:
“伟大的您,是住院受伤了么?”
第二句话问出来后,阿尔弗雷德忽然觉得自己今晚的智商,有些难以直视。
卡伦侧了侧头,示意阿尔弗雷德左侧的卫生间。
“是。”
阿尔弗雷德伸手将卡在卫生间把手处的拖把拿开,又将下方的柜子推离,随即,打开了卫生间。
在卫生间的马桶前,一位穿着护士装遍体鳞伤的女士正额头抵在瓷砖一只手臂向前,一动不动。
阿尔弗雷德双眼当即呈现出红色,魅魔之眼开启;
这个女人已经死了,是被秩序神教的“苏醒术”唤醒,又下达了禁制。
嗯?
不对,
在这个女人身体内,还有着另一团意识的存在。
阿尔弗雷德伸出左手,将自己的左眼遮住;
下一刻,
他的右眼有几滴鲜血像眼泪一样流出。
他放下了手,从袖口中取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右眼。
护士体内,是蛊惑异魔!
阿尔弗雷德后退几步,走出卫生间,看向卡伦。
可能是在狄斯的那一刀后,身体虽然还没养起来,但胆气确实已经养上去了。
面对阿尔弗雷德投来的目光,卡伦很平静地开口道:
“带走吧。”
阿尔弗雷德向卡伦单膝跪下,道:
“伟大的您在上,请允许代替莫莉女士,向您致以最为真挚的感激,我会将她带到莫莉女士身边,向她传达来自伟大的您的关怀。”
嗯?
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听得懂,但卡伦还是微微颔首。
阿尔弗雷德再次走入卫生间,这时,似乎是禁制已经有些要消散的意思了,先前一动不动的护士在此时猛地抬起头,双眸全被白色覆盖。
阿尔弗雷德闭上了眼,十秒钟后,他又睁开了眼,而此时,护士双眸中的白色也被血色所覆盖,其身上也开始萦绕出淡淡的红色光芒。
新的一层属于阿尔弗雷德封印已经施加完成。
随后,
卡伦看着阿尔弗雷德将护士扛着走出卫生间。
“您的伤……”
卡伦没有遮掩自己的伤势,也没去隐藏自己的虚弱,而是很平静地道:
“这是我的劫数。”
顿了顿,
卡伦摆了摆手,
“做好你的事。”
“是,请您宽恕我的多嘴。”
阿尔弗雷德扛着护士走出了病房。
等他离开后,卡伦扭头看向身旁的普洱,问道:
“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普洱虽然受伤了很虚弱,但还是习惯性嘲讽道:
“伟大的您为何还要问一只猫?”
卡伦思考了一下,他记得那晚自己离开128号时,莫莉女士曾向自己祈求过一个东西。
“普洱,什么是净化的肉体?”
“净化是成为神仆的过程,而神仆又是各大教会秩序下的基础,所以,净化的肉体指的就是神职人员的肉体,保险起见,完整净化后的肉体,最起码应该是神仆之上,神启的肉体。”
“神启的肉体?好弄么?”
“不好弄,因为教会每个序列的人员都是有登记的,死去后,他们的遗体会被教会回收。”
“你说的是,回收?”
“是的,因为他们的遗体,本身就是材料之一,很有用。
所以,在外面想要弄到一具神启的遗体,很难,正常渠道下,是弄不到的,若是为了弄到它而杀人,那么就会触怒其所在的教会,招来可怕的报复。
但,刚刚阿尔弗雷德扛出去的那具,其实算是净化的肉体了。”
“算是了?”
“因为那具护士的尸体,被你用能力‘苏醒’了,体内的灵气已经被激发了出来,除非一些特殊的遗体,否则这种触发是不可逆的,就像是燃料燃烧了,等烧没了,它就熄火了。
剔除身体内原本的灵性,将灵性归于灵魂,这个过程就叫净化,或者叫半个净化。”
“那么,秩序神教的审判官岂不是能无限制地制造这种净化后的肉体?只要死尸足够。”
“所以我说的是半个净化,因为神职人员的身体不仅经历过洗礼,同时他们还会用自己带有神性的灵魂去重新将这具身体浸染。
而那蛊惑异魔,它被你封存在了那具身体内,所以相当于承担了相似的功效。
净化后的肉体,在不考虑神职人员尸体的前提下;
需要一具被‘唤醒’后消耗干净原宿主灵性的尸体,再配合一头以灵魂体形态为主体的异魔去浸润,才能形成。
像是玛丽为尸体做殓妆时,都会先清洗尸体再上妆,每一步都不能少。”
“哦,原来是这样。”
普洱探出爪子,道:“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你应该让他在扛走那具尸体前,先把这间病房打扫干净。”
“我没忘。”卡伦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只是见到他,还是有些紧张的,他把我误以为一位伟大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狄斯不在家,而我又害怕那具尸体忽然又暴走,我也不会打电话给他的。”
“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什么意思?”
“忘记了白天我与你说的话了么,他要么把你当作了真神降临要么就是把你当作了被召唤归来的邪神,其实,除了你自己否认以外,你早就满足了一切邪神降临的要素。
无论他再怎么查,再怎么看,都没办法从你身上看出破绽,因为你本就没有破绽,卡伦。”
“可我现在,很弱,不是么?”
“无论是邪神还是真神,在降临后都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去恢复,他们在一开始时,都会很弱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否则,霍芬先生也不会一直强烈要求狄斯将你杀死,包括,我。”
“你?”
“是的,我一直希望狄斯把你杀死,因为我知道你是怎么降临的,以及为了让你‘苏醒’,狄斯所付出的代价和冒犯的禁忌。
就正如我先前所说的,除了你自己否认外,不仅仅是阿尔弗雷德与莫莉女士,是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你是邪神。”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与我说这些,不是在给我增加自信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看在白天炸鱼干与布丁的面子上吧。”
……
住院部门口;
夜幕,昏黄的灯光下,扛着尸体的阿尔弗雷德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狄斯。
其实,卡伦打完电话后没多久,狄斯就从霍芬先生所在的医院回来了,在得到玛丽的转告后,狄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这家医院。
狄斯的目光落在了阿尔弗雷德肩膀上的那具尸体上;
“审判官大人,我想要提醒你的是,作为神使的扈从,您真的是有些失职。”
说完,阿尔弗雷德绕开了狄斯,向台阶下走去。
狄斯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而是进入了住院楼。
……
“喵……”
在看见狄斯走入病房后,普洱发出了虚弱且悲痛的叫声,仿佛一位命不久矣的可怜女人正娇弱地卧在病榻上。
但狄斯无视了普洱,走到卡伦面前,蹲下来,伸手解开了卡伦沾血的衣服,替他检查着伤口。
“伤口又裂开了。”狄斯说道。
“命保住了。”卡伦看得出来,狄斯是真的担心。
狄斯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才留意到同样受伤很重的普洱,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喵~”
“说话。”
“您可以问卡伦。”普洱说道。
“他受了伤,现在不方便多说话,需要休息。”
“……”普洱。
听完普洱的讲述后,狄斯点了点头:
“我去负一楼检查一下。”
说完,他走出病房,径直下楼梯来到负一楼。
停尸间内,尸体有不少具,有些尸体是有纠纷的,有些则是暂时被存储在这里暂时无人认领的。
就像是总有人会不守交通法规闯红灯一样,不是每具遗体都能快速得到入土为安的归宿。
有一具干瘦老太婆的尸体,坐在担架床上,嘴巴张开。
但她,仅剩下一具躯壳了,体内没有丝毫的灵性。
离开负一楼后,狄斯来到了护士台,将那位昏迷的护士唤醒。
“我……是睡着了么?”小护士捂着自己的后脑喃喃道。
“3号病房的病人伤口破裂,出了很多血。”
“啊!是,我知道了,我马上联系医生。”
天刚蒙蒙亮时,医生带着护士来到了病房,他们虽然惊讶床上和地上到处都是的血迹,但只当是伤口裂开迸溅上去的,马上将卡伦重新推入手术室,对裂开的伤口进行重新的缝合处理。
因为打了麻醉,所以卡伦一直到下午才醒来。
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了病房,而麦娜,正坐在自己床边,见他醒来,麦娜有些心疼地问道:
“好些了么?卡伦。”
“好多了。”
本来被捅一刀是件很可怕的事儿,但经历了昨晚,凡事都怕比较,这胸口上的伤口,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都是因为昨晚值班的护士打瞌睡了,但那也是因为本该来轮替她后半夜值班的娜丝昨晚没有来上班,今早主任派人去她家,结果她家人说她昨天就没回来,现在在考虑要不要报警呢。”
卡伦有种预感,娜丝应该就是昨晚死去的那位可怜的护士吧。
自己白天听到的在负一楼被杀害的声音应该就是她,之所以当时医院清查人员时发现所有人都在岗,可能就是因为那个时间点她应该下班了。
她已经死了,按照普洱的说法,她的尸体在被自己“唤醒”后,连最后身体上储存的灵性也消散了,所以,她被阿尔弗雷德扛回去,就当是给莫莉女士做器官捐献了。
卡伦在心底这样想着,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些自己内心的负罪感。
“对了,你爷爷今天给你办了回家治疗的手续。”麦娜笑着说道。
“嗯。”
看来,狄斯是不放心自己再一个人住在外面了,哪怕有普洱的陪护。
对了,普洱呢?
卡伦看了看四周,没看见普洱的身影,应该已经回家了吧,它也需要养伤。
“所以,我以后每天下午,都会陪着医生来你家,帮你挂水换药。”
卡伦明白麦娜开心的原因了。
“辛苦你了。”
“没事的,这样其实我也轻松,能偷懒的。”
当然,前提是这种服务需要提供更高的医疗花费,比如医护的车马费以及额外津贴。
“我的小卡伦,我来接你回家。”
梅森叔叔走入了病房,按照他父亲狄斯的吩咐,他今天需要把侄子接回家。
“卡伦少爷。”
“少爷,我们来接你出院。”
保尔抬着一辆担架车进来,进入病房后,再将担架车的四个轮子放下。
随后,
保尔与洛尔一人站一端,一个去抓卡伦的脖子一个去抓卡伦的腿。
见到这一幕,梅森叔叔马上骂道:
“该死,你们搬的是我的侄子,不是客人,他的伤口在胸部,你们难道想要他刚再次缝合好的伤口再裂开么!”
保尔与罗恩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抱歉,少爷,我们搬惯了死人,还真没怎么搬过活人。”
接下来,在麦娜的指挥下,罗恩与保尔用双臂环抱的方式,将卡伦小心翼翼地平缓抱起,放在了担架车上。
接下来,
卡伦就躺在不知道多少宾客躺过的担架车上,被推出了住院楼,体验了一下茵默莱斯家的宾客视角。
嗯,
来接他用的,也是灵车。
这时,停车场里正好有一位母亲带着女儿经过;
“好可惜啊,年纪轻轻的就走了。”
“是的,他长得好英俊,好可惜。”
“……”卡伦。
保尔与罗恩再度像先前在病房里那样,将自己抱起,抬上了灵车;
然后,让卡伦都觉得很诧异的一幕出现了,自己竟然被抬入了一口棺材内。
“这是……”
坐上驾驶座正发动车子的梅森叔叔笑道:“上午刚给其他客人订的新棺材,来接你时就故意没卸下,坐车颠簸,在棺材里能安稳很多。”
卡伦记得当初在颠簸的灵车内莫桑先生与杰夫是如何相拥的;
想了想,还是接受了躺在棺材里避震的现实。
其实,棺材里面放着软垫,躺里面还真挺舒服的,另外,你也能直接且深刻地体会到“内心的安宁”。
另外,棺材里连枕头都有,甚至旁边还有一个凹槽,里头放着香烟与打火机,还有一副扑克牌。
灵车在向家的方向行驶。
罗恩依靠在棺材边,笑看着卡伦,一边把玩着一块铜币一边问道:
“少爷,舒服不?我特意多垫了一层垫子。”
“谢谢。”卡伦留意到罗恩正在手里掂抛着玩的铜币,问道,“罗恩,你手里的那个是?”
“哦,捡来的,铜的,不值钱,但手感不错。”
坐在旁边的保尔嘲讽道:“哪里是捡的,是昨天在医院停尸间运我们自己的客人时,他在旁边的一个尸体身上偷走的。”
“嗐,这叫什么偷啊,人都走了,东西不都是给活人用的么,我就是见不得浪费而已。
另外,你说奇怪不奇怪,自从把这东西带身上后,我感觉精神好充沛,昨晚喝了半宿的酒,今天是一点困意都没有,我都舍不得放下它了,就揣兜里。”
“罗恩,能把这枚铜币给我看看么?”
“嗯?”罗恩犹豫了一下,面露不舍之色,但还是将抓着铜币的手放到卡伦面前,卡伦伸手,接过这枚铜币。
没什么不同的感觉,材质确实是铜的,上面刻着的是一位女皇的头像,但分不清楚是不是瑞蓝国历史上的,毕竟也有可能是其他国流传进来的古铜币,甚至也可能是游乐场里批量订做的儿童纪念币。
但就在卡伦还在继续端详着这枚铜币时,
忽然感到有液体滴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一看,发现是罗恩的口水;
原本罗恩是趴在棺材边的,
而此时的他,目光呆滞,双目无神,口水不住地从嘴角处往下流,嘴里开始嘟囔道:
“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