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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说出来了!她要说出来了!”蒋氏来来回回不停地重复这两句话,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红绫连忙安抚她:“大奶奶莫急,老夫人未必是那个意思,更何况,她就算真的说出去了,又有谁会相信呢?哥儿才几岁大?别人怎会信他真能做出那等事来?”
蒋氏稍稍冷静了些,红绫说得没错,她儿子只有六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谁会相信他年纪还这么小,就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
可她还是有些害怕:“即便别人不信,也难免议论。我可怜的泽哥儿,才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忍受外人无端的非议,他日后长大了怎么办?若是坏了名声,会不会影响前程?”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去埋怨太婆婆张氏:“泽哥儿好歹也叫她一声太祖母,我素日对她从来都是礼敬有加的,她怎能狠得下心,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也毫不留情?!枉她平日佛爷一般,装出个宽仁长辈的模样,其实都是假的!”
红绫连忙安慰她:“大奶奶放心吧,别人再议论,也没有证据,春草早死了,又没别人看见泽哥儿从钱姨娘屋里出来,又有谁能证明泽哥儿做了这种事呢?没有人证物证,谣言终究还是谣言。再说,如今世上人人皆知,老夫人恨我们侯爷……恨我们大老爷入骨,老夫人若真的说了泽哥儿的坏话,别人只当老夫人是迁怒,连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只会觉得老夫人心胸狭窄,不会有人相信她的。”
蒋氏又放心了些:“你说得不错,不会有人相信的,若她当真敢把这话往外传,我们只需说她是胡说八道,恶意中伤大老爷的子孙,到那时名声受损的就是她了。”蒋氏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立在一旁侍候的另一名蒋氏的心腹丫环青缃低着头,眼神闪烁了下。
她虽然也是蒋氏心腹,但不象红绫那般事事都听主母号令,听到蒋氏方才的话,其实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大奶奶都下手害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和媳妇了,差点儿连老夫人祖孙都没逃过去,还要人家怎么留情?老夫人直到现在还没把那件事说出去,就已经是宽仁无比了。泽哥儿年纪虽小,可小小年纪就能对弟弟下此毒手,她们这些下人知道了,心里都忍不住发寒,若是他将来长大了,有了大好前程,还不知会怎么心狠手辣呢。
难道大奶奶还不明白么?如今大老爷在外头的名声已是臭不可闻,连大太太和大爷都抛开他不理了,小长房能不能拿到爵位还很难说呢,万一皇帝生大老爷的气,一定要严惩他,就算留下性命,小长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大奶奶若是聪明,就别再去招惹老夫人,该想想法子,让娘家人帮忙,拉她和小主子们一把,别再跟赵家这一摊乱子扯上关系了,那样至少还可以隐瞒住她做过的事,等熬上十几年,哥儿长大了,读书有了出息,大奶奶何愁家业不能振兴?
这些话,青缃也曾对蒋氏说过,可惜不能入主母的耳,被骂了一顿,如果不是她聪明,及时表示悔改,又谨慎小心地为主母办了几件差事,只怕连这个位子都保不住了。红绫那丫头就等着揪她的错,好彻底成为大奶奶身边头一号亲信呢。青缃闷不吭声,心里却觉得,如果主母再继续犯糊涂,她就得好好想个法子脱身了。
蒋氏歇了大半日,喝了药下去,发了汗,到了晚上,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一双膝盖红肿得厉害,轻轻拿手一碰,就疼得受不了。蒋氏想起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心里忿恨无比,便让青缃去重施故伎,在老宅仆人和族人当中放谣言,说赵琇的坏话,讲她小小年纪就性情刻薄,故意折辱长嫂。
青缃照做了,可惜蒋氏在张氏院门前做戏太过,老宅的仆人也都不是傻的,没那么容易上当。蒋氏跪了三日,也没跪出毛病来,明明跪着软垫子,有下人打伞遮风挡雨,有婆子提着茶水侍候,有丫头时不时拿手帕替她擦汗,跪了两个时辰离开,就敢对外头说她跪了一日了。如今真真正正地跪上了一日,就又是生病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的,半夜三更闹得整座老宅不得安宁,那些早就习惯悠闲舒适差使的仆人谁不烦她?
听到有人说赵琇不对,有人还驳了回去:“姑娘才多大年纪?能懂得什么刻薄不刻薄的?这分明就是大奶奶自己太过娇气,明明不是真心实意要向老夫人赔罪的,还硬要夸下海口,受了点小罪就不肯再跪了,为了掩饰还拿个孩子来做挡箭牌,这是欺负姑娘年纪小,没法为自己辩解么?这样的人,难怪老夫人不搭理呢!”
青缃听着婆子和小丫头们的反馈,心知不妙,赶紧回报蒋氏。蒋氏气得摔杯子发火:“这帮刁奴着实可恶!待我日后执掌中馈,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在屋后负责清扫院子和打理花木的两个婆子透过窗口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对视一眼,没有吭声,就不约而同地悄悄离开了。
蒋氏发的恨话却在老宅里迅速流传开来,老宅里的仆人,无论男女老少,面上不露异色,心里却对这位大奶奶记恨上了。不过是个新媳妇,给赵家生了一儿一女,就把自己当根葱了么?老宅的人可是当年秦氏太夫人亲手提拔的,大多数人在赵家的资历比她婆婆还老呢,她以为她是谁?!
于是,蒋氏慢慢地就开始发现,自己喝的水味道开始不对了,吃的东西也远远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吩咐老宅的下人去做些什么事,半天都没有下文,好不容易寻着人追问了,总有理由搪塞。
更可怕的是,她膝盖伤重,要请个好的女大夫来瞧,派了人拿帖子去嘉定请,等了一天才见老宅的仆人回报说,人家出诊去了,问去了哪家出诊,却是一问三不知。叫人熬了药端上来,不是水太多,就是煮焦了,有一次甚至是冷的,蒋氏不得不把这个差事交给贴身的丫头去做,生怕自己的伤一个不慎会留下后患。
她也曾一怒之下叫了总管汪四平过来,要他去处置那些不听话的仆人,但汪四平嘴上应着,说要把人带下去打板子,过后红绫却能看见那些本该受罚的人好好的,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族里还蔓延起流言,说大奶奶蒋氏是个性情暴虐的妇人,表面上看着和气,其实背地里一生气就爱打下人板子,只恨不能把人活活打死,难怪当年大老爷会挑中她来做儿媳妇呢,原来是一样的货色。
听到这些谣言,蒋氏几乎气得晕过去。她还没忘记,宫中传旨的特使还住在老宅前院呢,若不是为了让他看到自己有多么的贤良淑德,好让他在皇帝面前多为她母子说些好话,她何必天天跑张氏院门口自虐?可惜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她还要暗暗祈祷,那位宫使在外院住着,不知道内院下人之间流传的谣言,不会对她有什么“误会”。
蒋氏非常怀疑,这一切是张氏在背后操纵的。否则老宅的仆人不过是奴仆,怎么敢公然跟她这个大奶奶做对?小长房很有可能会继承爵位,到时候他们就得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就不怕她一气之下把他们都处置了么?
蒋氏心中大恨,深觉张氏是个大大的隐患,如果不能处理好,她母子二人日后恐难安寝。现在赵泽年纪还小,张氏说出他杀弟之事,外人还有可能不信,但等他将来长大了,有了出息,总有人会嫉恨他,恨不得他倒霉。到时候,只要张氏再把流言散播出去,即便旁人不信,也会任由世人诋款赵泽的,那时她可怜的儿子要怎么办才好?
还有赵玮,他是小二房唯一的男丁,只要他一日还活着,皇帝都有可能把建南侯的爵位转到他头上,那她的儿子要怎么办?横竖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不如……
蒋氏恶向胆边生,却很快又担心,眼下在老宅,不如京城侯府行事方便,前院里还住着钦差,万一被发现了……
就在她烦恼该不该下手之际,高成秘密透过手下联络上了她,那人带来他的口信:“高管事说,大奶奶回了老宅几日,除了第一天在院门外远远给大老爷磕过头,就再也没去请过安了。大老爷听说大奶奶日日去给老夫人请罪,求老夫人饶恕大老爷犯下的过错,气得又吐了血,天天嚷着大奶奶不孝,要重罚大奶奶呢。”
蒋氏对这个公爹如今是只剩下厌烦了,甚至心里还在想,他坠马时为什么不死呢?他要是死了,就算是给赵焯夫妻偿了命,这案子就算了结了,家人也不必担心会再被他牵连,可他不但活了下来,还死不肯承认自己有罪,明知道会害得儿子没了爵位,他也不肯让步,真真麻烦!
那人不知她心里怎么想,还在继续禀报:“大老爷如今正在吃的药,有几味已经没有了,吩咐底下人去买,买到的药材都是不能使的。天气渐冷了,大老爷的衣裳也要添新的,求大奶奶好歹捎点东西进去。大老爷见了大奶奶送来的东西,自然就会知道您的孝心,也就不会再怪罪高管事了。”他悄悄看了蒋氏一眼:“高管事说,他如今在大老爷跟前,日子难过得紧,求大奶奶看在往日主仆情份上,帮他一把,他也会念您的恩情。”
蒋氏眯了眯眼,狠厉地瞪向那人,那人飞快地低下头去。
不过一个小小的仆人,也敢威胁她了?
蒋氏心跳得飞快,想起有些事,高成是知道的,万一他泄露出去……
她忽然冷笑了下,刚刚还在烦恼的事,似乎有解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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