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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大雨就倾盆而至,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上,再加上轰鸣的雷声,整个世界都显得吵闹了几分。
可这寝殿中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兽和燕恒对视着,终于察觉到什么,它眼底生出几分恐慌,却又强自镇定着。
在这样喧哗又安静的氛围中,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每一次的呼吸都好像缓慢的凌迟。
它犹豫了一下,再次出声,带着试探,“阿恒……”
“闭嘴!”
燕恒紧咬牙根,怒声打断了它。
这个称呼是属于夭夭的,他不想从其他任何人口中听到。
这会让他更加狂燥,恨不得马上毁了它。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只是握紧了拳,死死的按耐着,一步步走到它的面前。
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兽。
不时有雷光在寝殿中炸亮,也照亮他那张俊脸,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不过几步的距离,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掩盖起来,只剩下冰冷,就连开口时的声音亦是冷若冰霜。
“赵莞,不要在本殿面前装模做样,你以为你变成这般模样,本殿就认不出你吗?”
他的话落,小兽眼中分明闪过一抹诧异,紧接着,却是升腾出难言的不安和隐晦的疼痛。
却不知它这样的眼神,更是坐实了燕恒的猜测,也让他心口处生出股股震痛。
如果赵莞在这里,难道死的那个真的会是夭夭吗?
他压抑着自己的疼痛,只用冰冷得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眸看着它,一字字问,“夭夭在哪里?”
赵莞被他眼中那熟悉的冰冷蜇了一下,忽然觉得可笑。
的确是没有料到的,燕恒竟然真的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可这明明就是沐九夭的身体,他到底为何这么肯定它不是它?
因为怕被他发觉不对,她故意在醒来后化作了兽形,不过一只兽儿罢了,燕恒总不能发现什么。
等他习惯了自己,她也摸清了他的习惯,适应了同对方相处再变回人形,他应该也发觉不了。
甚至于白日他回来时她也不敢睁开眼,等到了夜里他睡着之后才敢尝试着到他身边。
却不想,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应该高兴他对她这样熟悉,还是该痛恨,他对沐九夭情意已经如此深。
小兽周身泛出冰蓝色的光芒,兽形化作人身,变成了女子的模样,只是身后那条尾巴依然摇晃着。
她站在燕恒对面,抹了抹唇边的血迹,嘴角勾出的笑也是莫名。
她的声音变得很平静,问他,“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昏暗的寝殿,只有偶尔的雷光闪现。
借着这样的光线,燕恒打量着眼前的人。
越看越是心惊。
除去她看他时的眼神不对,眼前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夭夭。
她身上的气息,她给他的熟悉感都不是赵莞所拥有的。
眸色越发晦暗,他死死的盯着赵莞,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你以为,你能代替她?”
“代替?”
这两个字好像笑话,惹得赵莞笑出了声,那笑声带着讥讽和自嘲,“你以为,我想代替她?”
燕恒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可那双带着厌恶的眼眸却分明给了她回答。
在他心底,的确就是这样认为的。
赵莞依然笑着,只是再开口时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她才是替代品,你知道吗……”
“本殿只想知道她在哪里!至于其他,本殿一点也不想知道!”
燕恒骤然打断了她,语气中的肃杀丝毫也不掩饰,让赵莞连这最后一丝笑也维持不住。
“不想知道?”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看着燕恒的眼神越发绝望和痛恨。
“可是你爱的人明明就应该是我,为什么不想知道?”
被困在死亡之河的那漫长岁月中,她无数次的幻想过,若是她能出来,若是能再见到他,若是他知道她所受过的那些苦难,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心疼?
可现实永远比想象的残忍无数倍。
万年的光阴轮回,在他心里,月九夭早已经彻底取代了她的位置。
他不记得她是谁,他对她没有丝毫感情,哪怕是怜悯!
而她的话也只是让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心,随后便再无其他情绪,波澜不惊。
她知道,他根本不相信她。
赵莞的双手紧到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曾经所受的痛苦,比之千倍万倍。
她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在发颤,声音嘶哑到几近无声,“阿痕……你若想起我来,你会后悔……”
到了现在,她依然这样说,不知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纵使一切早已经面目全非,可也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她才能支撑到如今。
燕恒却听得分明,她念的名字,是“阿痕”。
他太阳穴急跳几下,刺痛欲裂,忽然就没了耐心。
几步上前,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寒声低吼,“本殿没时间听你胡言乱语。告诉本殿,夭夭在哪里?”
冷漠中透出的杀意,如此刻外间的雷霆暴雨般令人颤栗。
赵莞的呼吸微紧,面色有顷刻间的变化,却在下一瞬再次笑了起来。
他的确很愤怒,他想杀她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可他的手却根本没有收紧。
赵莞知道,他已经看出来了,她现在的身体是沐九夭的。
所以,他不敢。
她的眼神变得有几分挑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要不,你就杀了我。不过,若是杀了我,你的夭夭就永远回不来了。你应该看出来了,这身体,的确就是她的。”
她的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她再也不用拖着那副残躯苟且偷生。不得不说,比她想象中的感觉好很多。
燕恒掐着她脖子的手控制不住的想要收紧,却又生生忍耐着。
这样的压抑让他的手几乎抖了起来,喉间涌上腥甜的味道,可只有这样,他才能忍下直接掐死她的冲动。
目光死死钉在她的脸上,怒目切齿,恨之入骨,“赵莞,本殿从来不受人威胁,若是夭夭有事,就算这具身体也保不住你。本殿有的是办法,让你魂飞魄散!”
话落,他一把甩开了她,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外面风雨正狂,燕恒走出寝殿,目光所及,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这片风雨中飘摇。
雨水飞溅,顷刻间便将他衣袍打湿,他却毫无所觉。
他闭上眼,有冰凉的雨水飘落在他的脸上,冷风从领口灌入,骤然袭来的湿冷空气却让他昏沉的大脑冷静下来。
眉色间的沉寒有如冬夜深海,不知何时就会刮起飓风,生出滔天波澜。
赵莞的话的确让他有些混乱,可不管她说什么,他到底还是相信自己,相信夭夭的。
待纷乱的思绪如潮退却,燕恒彻底平静下来。
没有再犹豫,抬步朝着东宫外走去。
“殿下?”
天哲一惊,殿下不曾撑伞,这大半夜的要去哪里?
他正想着拿伞跟上,却被燕恒打断,声音如这风雨的夜晚一样森寒,“留下,好好看着她!”
天哲转眸朝寝殿看去,实在是殿下的语气不太对。
而且说的也不是保护,而是看着。
两个字,其中的意思却是天壤之别。
他还未曾理清思绪,燕恒已经大步离开。
燕殇闻言出来时,燕恒已经在归凰宫外等了一刻钟左右。
夏季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已经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可燕恒不曾撑伞,也拒绝入内,甚至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他的周身早已经湿透,却始终站在原地不曾动一步,甚至连头发上不断滴落的水珠也不曾擦一下。
燕殇站在屋檐下,挑眉看了他一眼,“这是做什么,自虐?”燕恒没有理会他的调侃,沉默了片刻,开口,“请父亲带儿子上太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