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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嬗联系上秦知礼时,秦知礼十分诧异,没想到宋依诺会主动找上她,约好了就诊时间,她想了想,还是给沈存希打了个电话。
此时的沈存希,并非在国外。而是在国内,接到秦知礼的电话。他道:“你说依诺主动要找你看病?”
“是,她的秘书联系我,我想,她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不对劲了。”秦知礼对沈存希有着莫名的敬畏,大概是因为上次差点被他掐死。
沈存希沉吟一声,低声道:“好,依诺就拜托给你了。”
“沈总,你相信我吗?”秦知礼突然问道,他明知道她和连默是校友,他还让她给宋依诺看病,难道他不怕她会暗中倒戈?
“你是一名医生,我相信你会恪守你的职业道德。如果不是,我自然有办法收拾你,而不会让你逍遥法外。”沈存希的声音里多了一抹威胁。
秦知礼若有所悟,她道:“既然沈总知道我会恪守我的职业道德,那么治病的细节,我不会告诉你,也请你不要打探。”
沈存希冷笑道:“你打电话给我,其实不是想要得到我的信任,而是想要让我不要过问,秦知礼,我是她最亲密的人,连我都不能过问。那么还有谁能过问?”
“你答应,我给她治病,你不答应,那么请另请高明。”秦知礼道。
沈存希怒不可遏,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秦知礼是桐城数一数二的心理医生,专业程度仅次赫宇。他相信她的专业,却无法相信她的为人。
如果是他自己患病,他根本无须诸多顾忌,信念生病的是宋依诺。不。也许依诺并非生病了,而是被人催眠了。
他攥紧手机,道:“秦知礼,你不要玩花样。”
秦知礼听出他语气里的松动,心知他是妥协了,她道:“沈总,我不会让你失望。”
挂了电话,秦知礼翻开了手里的病例,那是她最近拿到的资料,是关于宋依诺的。她需要了解她的病情,从而做出方案来,针对她的病情,加以治疗。
又过了两日,贺雪生登门。因为云嬗之前的要求,贺雪生去心理诊室时,希望不要有任何陌生人在场。所以此刻心理诊室里,只有秦知礼与助理。
秦知礼起身相迎,来的只有云嬗与贺雪生,她笑盈盈地望着贺雪生,道:“宋小姐,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七年前,一晃眼七年不见了。”
贺雪生打量着对面的秦知礼,她穿着医生的白袍,变得更加成熟知性,她伸手与她握了握手,笑道:“秦医生,别来无恙!”
秦知礼静静地打量她,那日在依苑里,她见过她一面,那个时候她情绪崩溃,看起来很糟糕,现在却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她去里面聊。
云嬗警惕性高,先去诊室里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才退了出来,朝贺雪生点了点头,贺雪生看了对面的秦知礼一眼,她淡淡道:“云嬗,你就在外面等吧,我要和秦医生单独谈。”
云嬗怔愣地看着她,“雪生小姐?”
“我和秦医生是旧识,放心吧,秦医生,请!”贺雪生率先走进心理诊室,心理诊室内熏着精油,是薰衣草的味道,不会像檀香那样沉闷,让人放松。
秦知礼合上门,转过身来,就见贺雪生已经不请自坐了,她缓步走过去,手里拿着牒子,问道:“宋小姐,需不需要听点轻音乐,先放松下来。”
贺雪生点了点头。
秦知礼将牒子喂进去,诊室里响起肖邦的钢琴曲,她来到贺雪生对面坐下,贺雪生反客为主,道:“秦医生,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据说沈存希之前找过你?”
秦知礼挑了挑眉,“沈总确实找过我,上次你情绪失控,我去过依苑。”
“我明白了。”贺雪生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那么我找你治病的事,想必你也已经通知他了?”
“是。”秦知礼态度光明磊落,她无须瞒她。
“在你帮我治疗前,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答应我。”贺雪生道。
每个病人来看心理医生,都会或多或少的提些要求,比方心理医生不能将他们的病情泄漏出去,她能够理解,也不感到诧异,“沈总先聘请了我,我通知他理所应当,但是对于治病的细节,我不会告之他,宋小姐可以放心。”
“不,我的要求是,你把我治病的细节告诉他。”贺雪生道,有些事情,她无法亲自开口说,也许通过第三者传达,沈存希会明白她的病有多重,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毕竟这七年里,没有她,他依然活下来了。
贺雪生的要求出乎秦知礼的意料之外,她诧异地望着她,“为什么?”
“等你深入了解我的病情,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贺雪生淡淡道,眉目间却多了一抹苍桑。
秦知礼没再追问,她道:“好,我会依你所言,将每次的就诊记录发给沈总。”
“谢谢。”贺雪生感激道。
秦知礼拿起录音笔,准备开始给她治疗,贺雪生却突然问道:“秦医生,我听说你和连默是校友,在你眼里,连默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知礼看着手里深蓝色的录音笔,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思忖了一下,如实道:“连默在学校里,是个德才兼备的好学生,是许多学妹的梦中情人。他待人诚恳,为人忠厚善良,品学兼优。”
“哦。”贺雪生点了点头,也没再问下去。
连默,曾经给她的感觉就是温润如玉,可是现在,她只要想起这两个字,就觉得不寒而栗。
秦知礼仔细观察她的神情,感觉得到她对连默有太多的疑问,终究还是没有再问下去,她道:“宋小姐,那我们现在开始治疗?”
贺雪生点了点头。
云嬗一直在外面等,两个小时后,贺雪生从诊室里出来,云嬗连忙站起来迎上去,贺雪生与秦知礼告别,带着云嬗离去。
秦知礼目送她们进了电梯,她脸色有些苍白,贺雪生的病情比她想象的还要诡异,她只在书里看到过这样的例子,在现实生活中从未遇到过。
她想,治好贺雪生的病,将会成为了她在心理医学界的一个重大突破,可是稍有不慎,她也有可能让这个病人走入疯狂。
思及此,她腿软得有些站不住,难怪她明明心里对她还存有疑惑,还是选择了她做她的心理医生,那是因为在桐城,能够真正帮到她的人少之又少了。
助理看见秦知礼脸色不好,她关切道:“秦医生,你没事吧?”
秦知礼摇了摇头,“我没事。”说罢,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心理诊室。
……
贺雪生回到车里,她的手机响起来,她没有要接的意思。云嬗见状,问道:“雪生小姐,电话响了,你不接吗?”
贺雪生摇了摇头,感到很疲惫,连话都不想说了。云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她道:“是徐夫人打过来的。”
贺雪生睁开眼睛,拿过手机接通,电话那端传来徐夫人温柔的声音,“雪生,你今晚有空吗?”
贺雪生本来很累,听到徐夫人的声音,她只觉得安心,她道:“嗯,有空,怎么了?”
“那我派司机过去接你,晚上到庄园来用晚饭?”徐卿有好些天没见她了,挺想她的。
“好,晚上我过去,您不用派人来接,我自己过去。”贺雪生温婉道。
“那也行,我在庄园里等你。”徐卿挂了电话,开心的往厨房走去,吩咐厨房今晚要做的菜谱。四姐好多年没有看见她这样开心过了,仿佛只要与贺雪生有关,她就会感到很开心。
贺雪生放下手机,让云嬗送她回贺宅去。这几日,她都住在贺宅。沈存希出差了,没再打电话给她,似乎真的给她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
回到贺宅,她直接回房睡觉,接受心理治疗,是件很痛苦很疲惫的事。秦知礼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让自己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让她放一个长假,出去旅游,让自己的心情开阔,会对病情有很好的帮助。
可如今,她并不想出去旅游,如果没有了工作,她更会失去寄托吧。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耳边传来“砰”一声巨响,把她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坐在床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隐隐约约有争吵声传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拖鞋,拉开门,外面的争吵声更大声了,她皱了皱眉头,听出来是贺夫人在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最近这几年,贺夫人完全不像曾经初次见到那样高贵优雅。
她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时不时就炸毛一次。要说她和爸爸的夫妻情分淡了,完全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思及此,她又想到了自己,她和沈存希之间,不也是她一直在作么?
来到二楼缓步台,她看到楼下像战场一样,摆在客厅里的古董花瓶都被贺夫人砸了,一地的碎瓷片,看着都让人心疼。
贺峰穿着唐装,此刻灰头土脸的,他瞪着对面情绪激动的贺夫人,他怒斥道:“闹够了没有?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不要每天像个怨妇一样疑神疑鬼。”
“我疑神疑鬼?”贺夫人指着自己,神情扭曲,“要不是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会疑心你?贺峰,我们将近三十年的夫妻,我自认我从来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呢?一开始为了宋依诺这个小贱人对我置之不理,然后又为了那个老贱人,我的家要是毁了,也有你大半的功劳。”
“银欢!”贺峰大怒,无法忍受她骂雪生和徐卿,“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是谁?我让你把那个小贱人领进门来,这五年来我睁只眼闭只眼,总想着你能感恩我对你的情意,可到头来呢?我去了新西兰,你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过,你是不是觉得,我要一辈子待在新西兰,不回来惹你厌烦,你就心满意足了?”贺夫人气得不轻,一口一个小贱人。
“雪生是我的女儿,不许你侮辱她!”贺峰气得满脸通红,这么多年来,他看着女儿,却不能相认,心里已经够苦了,这会儿再听她被银欢羞辱,他更觉得愧对了她。
贺雪生站在二楼缓步台上,听到贺峰那句话,她整个人一震,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激动的贺峰,他刚刚说了什么?他说她是他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我侮辱她你心痛了?我还偏偏就要叫她小贱人小贱人。”银欢心里畅快,一连叫了好几个小贱人。
云姨站在客厅入口,担忧地看着贺峰,生怕他被气死了,这夫人也是,这么多年的旧事了,能过去的不能过去的,都应该过去了,偏偏她不依不饶的,整日里找老爷吵架。
贺峰气得红了眼睛,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扬手一耳光甩在了银欢的脸上,他怒不可遏,“你给我闭嘴!”
银欢被他一耳光甩在地上,手撑在碎瓷片上,碎瓷片割破手掌,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她拿起手,掌心已血肉模糊,她怨恨地瞪着贺峰,“你敢打我?”
贺峰看见血珠不断从她掌心滑落下来,苍目里有些慌乱与愧疚,他身为法官,向来极度憎恶暴力,可他竟被她气得失了控。但是思及她刚才那些话,他心里涌起的愧疚很快就消失了,“我对你容忍再三,你偏偏要无理取闹,这是你咎由自取。”
银欢坐在地上,她从未受过这等委屈,一时大哭大闹起来,“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你就能带着宋依诺那个小贱人,和那个老贱人逍遥快乐了。”
“闭嘴!”贺峰怒斥道,真恨不得再给她两脚。
有时候,不管多么高贵的女人,撒起泼来的都和市井泼妇一样,银欢寻死觅活,“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们不顺眼,我父亲死得早,也没有人再来帮衬我,你就欺负我,我不想活了,我去死,给你和那个老贱人腾位子。”
云姨见他们实在闹得不像话,她连忙过去劝架,银欢哪里听得进去,一心就是要闹得贺峰服了软为止。
贺雪生缓缓走下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银欢那样憎恨她,原来她是贺峰的私生女。她扶着楼梯,看着被云姨扶起来的贺夫人,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贺峰抬起头来,看见贺雪生下楼来,他的脸色精彩纷呈,没想到她会在家,他顿时慌了,“雪生……”
贺雪生慢慢走到贺峰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说我是您的女儿,这是真的吗?”
五年来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贺峰对她的疼爱,绝不逊于对贺东辰与贺允儿。他对她那么好,原来都是有原因的。役妖序圾。
还有贺东辰,他一直把她当成妹妹,对她言听计众。她想要开百货公司,他排除万难买了市中心的地,给她修了百货公司,还亲自去找人给她设计办公室,他对她的疼爱,甚至远超于对待贺允儿。
她上班那两年,他每天下午五点半准时出现在佰汇广场,风雨无阻。她甚至还想过,他是不是喜欢她,原来不是,他不是喜欢她,而是因为她是他的妹妹。
此刻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眼前一阵模糊,她一直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却没想到她的亲人就在身边,一直在默默的疼爱她。
贺峰看见她落泪,一时慌了,他紧张的唤道:“雪生,别哭,是爸爸不好,你别生爸爸的气。”
“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贺雪生哽咽道,五年了,她曾经多次在心里渴望,要是贺峰是她的亲生父亲就好了,要是贺东辰是她的亲哥哥就好,那她睡着了都会幸福的笑醒。
贺峰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雪生,对不起,我们没想瞒着你,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我们怕你不认我们,别哭了,乖。”
贺雪生泣不成声,她靠在贺峰怀里,道:“您知道吗?我一直在找您,找得都绝望了。要是知道您就是我父亲,我高兴还来不及。”
贺峰心疼不已,“雪生,我们好不容易找回你,我们不敢冒一点风险,不敢告诉你真相,怕你不肯接受我们这样的亲人。”
父女相认的场面感人肺腑,云姨感到很欣慰,他们父女终于相认了。
可是对于银欢来说,这一幕要有多扎眼就有多扎眼。当年她不该一气之下离开国内,她应该留在这里,把这个贱人赶走。
她越想越恨,目光充满仇恨地瞪着他们,恨不得将他们撕碎。
贺雪生慢慢冷静下来,她抬起头来,望着贺峰苍老的容颜,他亦是老泪纵横,她道:“爸,您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您的女儿的?”
“七年前就知道了。”贺峰叹息一声。
贺雪生想起七年前,贺东辰让她帮他设计婚房,后来贺峰也把新法院的项目给了她,原来是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她是他们的亲人了。
“那么早?为什么你们没有和我相认?”
“你受了太多的苦,我们想着等你和沈存希结婚以后,再慢慢告诉你真相,哪知……”一场爆炸,让他们阴阳两隔,他悔不当初,如果再早一点告诉她真相该有多好。
贺雪生想起她被拘留那晚,贺东辰曾去拘留所看她,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贺东辰会对她的事情那样上心,原来如此。
“爸爸!”贺雪生心里感动极了。
贺峰与她相认后,他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他最担心真相大白时,她会不原谅他们,看来他们都白担心了。
“好孩子,谢谢你,没有不理爸爸。”贺峰感慨道。
贺雪生挽着他手臂,他对她怎样,她一直感恩在心里,知道他是她爸爸,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理他?“我做梦都希望您是我的亲生父亲,爸爸,谢谢您,让我知道什么是亲情。”
贺峰拍了拍她的手背,欣慰的笑了。
父女俩说着话,完全忽略了银欢的存在,两人离开客厅,往书房走去。银欢气得抓狂,她活生生一个人,竟被他们就这样当成了空气,简直岂有此理!
书房里,贺峰放开她的手,让她先坐,他则走到保险箱旁,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些东西,然后走回来,他道:“雪生,这是爸爸为你准备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早就备好了,我一直不敢拿给你,怕吓着你。”
贺雪生看着桌上的东西,她道:“爸爸,不用了,我现在有佰汇广场。”
“佰汇广场那是你哥给你的,这些东西是我给你准备的。”贺峰拿起一份文件,翻开第一页,放进她手里,他道:“这是我名下的一些不动产,就是佰汇广场对面的那条商业街的商厦,还有最近新修的几栋商业大楼,每年有专人收租,利润很大。明天我让你哥哥把律师叫来,将这些不动产转移到你的名下。”
贺雪生知道佰汇广场对面那条商业街的租金有多高,没想到那一条街全是贺峰的,这一眨眼间,她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包租婆。
“爸爸,我真的不要,这些东西留给哥哥和允儿吧。”贺雪生推辞道,她和他相认,不是冲着这些财产来的。
“雪生,爸爸亏欠你最多,你要是不收下,爸爸心理难受,你让我好受点,行吗?”贺峰恳切道,他亏欠她太多了,让她吃了很多苦,他加倍疼爱她都弥补不了,只能用物质弥补来让自己好受些。
贺雪生望着他,良久,她点了点头,“好,爸爸,那我收下,您别再觉得愧对我了。”
贺峰将文件合上,又拿出一箱珠宝玉石,这些都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价值不菲。他打开盖子,道:“这箱珠宝也给你,样式有些过时,你要不喜欢,就拿去重新做,选自己喜欢的样式。”
贺雪生被这些珠宝闪花了眼睛,她连忙道:“爸爸,您已经给了我房子了,这些东西我不能收了。”
“雪生,爸爸恨不得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捧在你面前,收下吧,我让人在瑞士银行给你开了个保险箱,到时候就把这些东西放进去,自己用也好,传给你的儿女也好,就当是爸爸的一份心意。”贺峰道。
贺雪生叹息一声,最终还是收下了,贺峰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投资的一些地产、股票与基金,明天等律师过来,也一并转移到你的名下。”
“爸……”贺雪生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贺峰像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一古脑儿的给她,“爸爸,你都给了我,哥哥和允儿怎么办?”
“他们都有,贺家家业这么大,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九牛一毛,收下吧。”贺峰又陆陆续续清点了一些东西给她,只要她不收,他就说到她收下为止。
她挺无奈的,最终还是收下了。
父子俩聊了很久,贺峰却一直对她的生母避而不谈。贺雪生有意想问,但是看到贺峰花白的头发,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刚才他和贺夫人争吵,还一直维护着她的生母,想来在他心里,他并未对她的生母忘情,现在她若是问了,只不过让他徒添伤感罢了。
从书房里出去,外面天色昏暗,她将珠宝与文件抱回了房,她房间里有保险箱,她将东西放进去,看着这些东西,她心里沉甸甸的。
她从未想过,贺峰会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那样的不真实。她蹲在保险箱旁,怔怔发呆,直到手机响了,她才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接通,“云嬗,什么事?”
“雪生小姐,我在楼下,你晚上要去赴徐夫人的宴会。”云嬗提醒道。
贺雪生这才想起她之前答应了徐卿,晚上要去陪她吃饭。可是她刚刚才和爸爸相认,她想陪爸爸吃顿饭。她挂了电话,给徐卿打电话,她道:“夫人,晚上我有点事,恐怕来不了了。”
徐卿难掩失望,“出了什么事?我能帮上你的忙吗?”
“不是大事,我改天再去打扰吧。”贺雪生道。
“好吧。”徐卿挂了电话,看着厨房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菜,美丽的脸上多了一抹轻愁。
……
这晚,贺雪生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云姨给她打下手,她兴奋道:“雪生小姐,我好久没见老爷这么开心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想和你相认,又怕你会不原谅他。”
贺雪生切菜的动作一顿,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爸爸有时候看着她会莫名发呆是为什么了,他们的默默陪伴,让她明白了什么才是亲情。
“爸爸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原谅他?”贺雪生心里其实还有疑问的,七年前,孤儿院的前任院长弥留之际,告诉她当年母亲被带走,他们却抛弃了她,贺峰是怎么找到她的?
“多亏了贺小姐通情达理,老爷今天要高兴坏了,祸兮,福兮。看到你下楼时,我还担心你不肯认他,现在总算都过去了。”云姨笑眯眯道。
贺雪生但笑不语。
做好晚饭,已经快八点了,贺峰已经来厨房里转悠几圈了,贺雪生把饭菜摆上桌,院子里响起汽车引擎声,没过多久,就见贺东辰推门进来。
贺峰眉开眼笑,说他有口福,今天雪生亲自下厨。
贺东辰摘了围巾,脱下大衣,佣人接过去拿回房,他走进餐厅,看着贺峰喜上眉梢的样子,他道:“今天有什么喜事么?”
贺峰压低声音道:“雪生知道了。”
贺东辰一愣,见贺峰不停的使眼色,他明白过来,看着忙进忙出的贺雪生,结果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没事吧?”
“没事,看起来是我们多虑了,白白浪费了五年。”贺峰开心得不得了,心头大石落下,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
贺雪生加了一副碗筷出来,想起贺夫人自回了房,就再也没有下楼来,她犹豫了一下,让佣人上去叫她。不管贺夫人对她如何,起码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贺峰皱眉,叫住佣人,“不用去叫了,她爱吃不吃。”
“爸爸!”贺雪生淡淡道,不管怎么说,贺夫人都是他的原配夫人,有句话说得好,少年夫妻老来伴。既然她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她就更应该孝敬贺夫人,让他能够安享晚年,而不是因为她,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宁。
贺东辰见状,知道今天肯定有情况,否则爸也不会这样,他道:“我上去叫吧。”
贺雪生冲他感激一笑,贺东辰转身上楼了,过了几分钟,贺东辰下楼来,贺夫人没有跟着下来,贺雪生知道,她肯定不愿意下来吃饭了,她也没有再强求。
刚准备吃饭,贺允儿回来了,最近她在光亚集团上班,起早贪黑的,今天算是回来得最早的一晚了。看见他们还在吃饭,她脱下大衣交给佣人,快步走过来,鼻子很灵,“今晚饭菜的香味不太一样,不是云姨做的吧?”
贺峰笑道:“是你姐姐做的,你吃了饭没有,没吃就过来吃。”
“那我有口福了。”贺允儿笑道,在贺雪生旁边坐下,云姨去添了一副碗筷出来,贺允儿瞧着贺峰脸上红光满面,她道:“今天是不是有喜事啊?”
贺峰只是笑,贺允儿看向贺雪生,贺雪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贺东辰开口道:“允儿,爸爸和雪生相认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都快憋死了,现在终于不用躲着姐了。”贺允儿惊喜不已,她知道自己的嘴不严,唯恐说漏嘴,每次看到贺雪生,她都要提醒自己。
贺雪生望着贺允儿开心的模样,她是发自内心的替他们高兴,“云姨,去把爸爸收藏的那瓶好酒拿出来,有喜事应该要庆祝一下。”
云姨连忙应好,然后转身去酒窖里拿酒去了。
贺峰珍藏了一瓶五粮液,很小的一瓶,大约有五十个年头了,他一直舍不得喝。今天家里有喜事,他亲自开了这瓶酒,瓶盖一打开,酒香袭人。
云姨准备好了酒杯,一人就小半杯,就把这瓶陈年佳酿给瓜分完了,贺允儿举杯,先敬父亲,再敬兄长,然后敬贺雪生。
她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任性的小丫头,如今的她已经长大,能理解每个人的不容易,心里常存感恩。对于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不折手段去得到。
七年前的经历,给了她一个教训,唯人心不可强求。
这一晚,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后来连续开了几瓶好酒,贺峰年纪大了,没有陪他们多喝,倒是贺允儿兴致很高,一轮轮敬着,她最先倒下。
贺雪生两颊通红,喝得也不少,只是眼前晕眩,并没有醉过去。
贺东辰见她们俩喝高了,打算送她们回房。贺雪生自己还能走,就让他去抱贺允儿。回到贺允儿房间里,贺东辰出去了,贺雪生坐在旁边,看着醉醺醺的贺允儿,她柔声道:“允儿,谢谢你。”
贺允儿仿佛听到她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目光迷离地盯着她,笑嬉嬉道:“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贺雪生心里一震,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对不起,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允儿,你没有对不起我,别再说傻话了。”
“姐,七年前,如果我知道你是我的姐姐,我不会那样对你,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允儿,感情的事最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贺雪生道。
贺允儿摇头,大概是喝醉了,最容易感伤,她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哽咽道:“你不知道我有多不可饶恕,我知道所有的计划,知道那一天,他们会对你下手,可是我还是决定旁观。”
贺雪生眼睛倏地大睁,她怔怔地盯着贺允儿,失声道:“你说什么?”
“你和沈存希结婚前,我偷听到连清雨和一个男人的对话,他们要害你。”贺允儿自责不已,那个时候她明明可能阻止的,可是她最终因为一己之私,选择旁观。她想,只有宋依诺出事,她才有机会得到沈存希的心。
后来警局大爆炸,宋依诺“死”了,她每晚做噩梦,梦见她支离破碎的模样,一双眼睛不甘的大睁着,一直盯着她,她为了逃避,才会去了新西兰。
“那个男人是谁?”贺雪生震惊地望着她,怎么也没想到贺允儿居然知情?
贺允儿要不是喝醉了,她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此刻趁着醉意,她鼓足勇气道:“是沈老爷子的心腹威叔,威叔说,只要连清雨能除了你,沈老爷子会把沈氏20%的股份作为酬谢给她。”
贺雪生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不停摇头,“怎么可能?那个时候连清雨是小六,沈老爷子怎么会这样做?”
“我不知道,姐,要害你的人,从来都不是别人,如果你要和沈存希在一起,你一定要小心提防沈老爷子。”贺允儿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最后不胜酒力的昏睡过去。
贺雪生坐在床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怎么也想不到,幕后指使者会是沈老爷子,他为什么这么恨她?
她站起来,脚步踉跄地走出卧室,如果希望她死的人只有沈老爷子,那么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沈老爷子亲口向她证实,沈存希是当年别墅的纵火真凶,这件事也许并不成立。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连清雨是假冒的,却还让连清雨住进沈宅,原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沈老父子这盘棋下得太狠了,所有人都在他的算计中,连清雨从楼上滚下来,他坚称是她将连清雨从楼上推下来,让人报警抓她。原来他不是因为心疼连清雨,而是为了设计她。
贺雪生浑身发软,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酒站不稳,还是因为知道这个消息给骇的。
她还怀疑是沈存希算计她,难怪他那么生气。
她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摔得有些疼,她惊醒了几分,想到那天沈存希离开时孤寂的背影,她鼻尖一酸,他应该对她很失望吧。
她爬起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翻沈存希的电话号码,她怔怔地盯着,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拨过去。
手机一遍遍响着,始终没有人接电话,她心如死灰。她这么笨,动不动就疑心他害她,换作是她,她也不想理她自己了。
她盯着上面的时间一秒秒过去,手机终于被人接通,她还来不及说话,那端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你好,哪里找?”
贺雪生怔怔地盯着手机,以为自己打错了,她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确定没有打错,可是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人。
她连忙挂了电话,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手机上显示十一点,这个点沈存希身边还有女人。她苦笑了一声,是啊,她惹他生气,他怎么可能还对她死心踏地,他身边有女人不是很正常么?
她自嘲的摇了摇头,关了手机,从地上爬起来,往卧室里走去。
大概是酒醉心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团乱麻。过了许久,酒意涌上来,她才沉沉睡去。
光亚集团内,总裁室里灯火通明,沈存希这几日都在这里办公。那天他确实过了安检,在飞机起飞时,和另一趟飞机的乘客出来。
他这番周折,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剧院发生的事,让他心有余悸,也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定被人盯上了。他假装出国,只是给那个人出现的机会,他一直躲在幕后做阴诡之事,他们就算派出再多人保护依诺都无际于事。
只有让他走出来,站在明处,他们才知道敌人在哪里,他们的拳头才能准确无误的挥出去。
秘书将电话递还给他,她说:“沈总,她什么都没说,就挂了。”
沈存希自嘲一笑,她从来不信任他,听到女人接的电话,只怕心里已经给他扣上了出轨的帽子。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相信他。
他握着手机,忍不住拨了回去,那端却响起客服冰冷的女声,提示他对方已关机,他心里溢满苦涩,沈存希,你明知道她不相信你,为什么还要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去试探她?
你这简直就是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