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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称赞暗卫府的办事效率足以让其他衙门望尘莫及,朝廷的正式旨意还未出帝都,江南暗卫府的人马就已经抵达湖州大营,早已准备好的密旨一出,整座江陵大营臣服。
陈琼不是地仙境界的大高手,在众多暗卫府高手面前,没了江南大军的护卫,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然后被链枷加身,押往帝都。
徐北游知晓此事之后倒是并未如何惊讶。如今的他,见识了一条又一条过江猛龙,经历了一场又一场险恶风波,到了现在还真有点闲看云起云落的意思。
都说官场险恶,哪怕你是当朝宰辅,也有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时候,能像蓝玉这样不动如山一甲子的有几人?能像韩瑄这样东山再起的又有几人?大多数时候,失足落水之后便再无上岸的可能。
官员品级高低并不能完全决定官员实权大小,大都督府内有几位正二品的都督同知,可以说是位高,但是说起权重,那就远不如暗卫府从二品的都督佥事。
官场规矩,京官出京大三级,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出京才行,在公侯满地走、四品五品多如狗的帝都,二品还真不算什么大人物。
相反,诸多封疆大吏品级不算太高,大多在二品和三品之间,不过论起手中实权,那可真是土皇帝一般,正因为如此,大齐朝廷才会一改前朝旧制,不再常设巡抚、总督、总兵官等官职,将一州军政大权分于三司衙门,使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互相牵制,不会轻易形成地方官府对抗蒙蔽朝廷的局面。
在这种情形下,四大边军左都督在地方上愈发显得位高权重,虽然不能直接插手地方政务,但其影响力却是不可低估,毕竟官场上人情往来,大家同地为官,以后谁还没有求着别人的地方?
承平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三,朝廷旨意抵达齐州琅琊府,禹匡接旨之后拜别齐王,正式赶赴湖州赴任。
徐北游从张雪瑶处得知这个消息的同时,还有张雪瑶扔给他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那就是如何与这位新任后军左都督搭上线。
平心而论,这个问题对于别人来说可能要费一番思量,但对于徐北游来说,却并非算是太大的难题。
不要忘了徐北游的身后还站着一位当朝次辅韩阁老,众所周知,韩瑄无亲无故,无妻无子,只有徐北游这个养子远在江都,对于许多提着猪头却找不到庙门的人来说,徐北游无疑就是那座庙门。
若非如此,本地三司的几位主官又怎么会乐意放下身架主动结交徐北游,毕竟朝廷和剑宗井水不犯河水,对于江南的大小官员来说,剑宗少主不能把他们如何,次辅养子却足以影响到他们的官帽子。
禹匡这次出任后军左都督,乃是由萧帝钦点,而韩瑄重新出山入阁,同样是萧帝钦点,在这场君相之争中,禹匡和韩瑄都属于“帝党”,看在韩瑄的面子上,禹匡绝不会为难于徐北游。
退一万步来说,抛开韩瑄这层关系,单纯只说徐北游,那他也算是齐阳公主萧知南的人,而萧知南与萧白可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萧知南的面子,禹匡也不好与徐北游为难。
这是属于徐北游的人脉,放眼整个江南,没人能比徐北游做得更好。
承平二十一年,九月初一,禹匡孤身一人抵达江南,他没有急着去湖州大营,而是先去了江都。
徐北游如何也没有想到,禹匡竟然如此重视他,不等他去拜访,已经是亲自登门。
得知来客身份之后,徐北游亲自将禹匡引到正厅中,使人奉茶之后便屏退左右,使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是徐北游第二次见禹匡,与上次相比,身份已经是大不相同,上次的禹匡只是一名三品统领,甚至只是充当了萧白马夫的角色,而如今的他已经一跃成为从一品的后军左都督,偌大一个江南的军权尽在其手。
在徐北游的面前,禹匡没有展现自己的另外一面,仍旧是沉默寡言的武夫形象,徐北游只得主动开口道:“不知禹大人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禹匡直接开口道:“徐北游,我曾奉命查过你的底细,去年及冠,也就是说你是承平元年生人,西河州丹霞寨下辖小方寨人士,孤儿,自幼被韩瑄收养,承平十年,公孙仲谋前往小方寨拜访韩瑄未果,却在无意中与你相识,并留下天岚一剑和三式剑招,承平二十年,你在丹霞寨偶遇齐阳公主和端木玉等一行人,给他们做引路向导,得银一千两,事后孤身前往中都,被卷入崇龙观之事,幸得公孙仲谋相救,并由此正式成为公孙仲谋的嫡传弟子……”
徐北游轻声打断了禹匡的话语,“是一千一百两,只有一百两是我做向导的费用,剩下的一千两是我用自己的剑搏出来的。”
禹匡笑了笑,“一千两,如今的你恐怕再也不会将区区一千两银子放在眼中,若是你日后能走到大剑仙上官仙尘的地步,再想请你出剑,可就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了。”
徐北游的声音无喜无悲,平静道:“那一千两银子我至今都还留着。”
禹匡对此不予置评,转而问道:“你知道当年大郑神宗皇帝请动上官仙尘亲自出手,到底付出了多少东西吗?”
徐北游摇了摇头。
禹匡语气颇为玩味道:“那我告诉你,当年的郑神宗送给上官仙尘三座海外仙岛,几乎等同于裂土封王,其中价值已经无法用金银估量。”
徐北游轻声问道:“为何要说这些?”
禹匡嘴角扯起一个笑容,道:“我希望你能有朝一日成为第二个上官仙尘,到那时候,我背后的主子也愿意效仿当年的郑神宗请你出手一次。”
徐北游的神情一肃,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不管是大郑神宗皇帝,还是我的师祖上官仙尘,两人可都是未能善终。”
禹匡似乎早就料到徐北游会有此一问,终于展露几分峥嵘道:“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我窃以为是时势造英雄,同样的人放在不同的时势之下会有不同的结果,儒门的夫子圣人曾经说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凡是史书留名之人,又有几个是庸人?不过是成败之分罢了。”
徐北游问道:“当初师祖和神宗皇帝的敌人是萧皇和道门老掌教紫尘,只是不知你身后的那位殿下又要对谁出手?”
禹匡摇头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徐北游接着问道:“禹大人此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
禹匡道:“主要是来见你一面,虽然你现在执掌剑宗,但真正的大权却仍旧在张雪瑶的手中,毕竟是她一手重建了江南剑阁,能一句话让你成为剑宗的话事人,也能一句话让你失去现在的地位,照此来说,我本该去见张雪瑶,之所以要先见你,是因为你与韩阁老的关系。”
徐北游沉默不语。
禹匡道:“我可以向你交个底,如今庙堂之上有两党,非是曾经的蓝党和韩党,而是相党和帝党,我、韩阁老、张无病,都可以算是帝党中人,甚至剑宗也可以划归为帝党之列,因为蓝相与道门交好,也因为陛下曾经与令师公孙仲谋有过一个君子约定。”
徐北游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是帝党中人?”
禹匡起身道:“有些事情,想逃也逃不掉,失之桑榆,得之桑隅,庙堂江湖从来就是一体,你从江湖走向庙堂的日子不会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