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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这头才被罗家的人推搡着出了罗家的庄子,还不小心绊倒了台阶踉跄了一下,心中恼怒,脸色涨得通红地骂道:“罗贤,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是怎么待你的,你今天竟这样待我!”
赵明刚才被顾家护院的人赶出了顾家庄子,什么东西都不准他拿。他只能整了整衣襟,在灵璧乡的人的侧目下,一路昂首挺胸地到了罗家的庄子。
……想不到他还没说什么,罗贤就翻脸不认人,让小厮轰他出来。
罗贤抱着手臂笑道:“我说赵庄头,你也体谅我们一番——这十村八店,谁敢和纪家过不去呢!那可是纪家二少爷陪着顾小姐过来的,又特地放话不要人用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赵明有些错愕,他看那纪家少爷似乎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啊!
罗贤又嘲笑道:“何况你自己想想,你今天敢偷顾家的东西给我,下次不是敢偷罗家庄里的东西给别人!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还真当别人都稀罕你不成!自己如此愚笨,谁要了你还真是有病!”
赵明气得怒瞪他,他怎么想得到罗贤竟然是这么看不起他,也从来没真的想让他去罗家。
他冲上去挥拳就想打罗贤,却被田庄的人拦住。罗贤冷哼了一声,让人把田庄的门关了,不再理会赵明。
赵明吼骂了一会儿嘴都干了,见半天都没人理他,也只能不甘地离开罗家的庄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天就黑了。赵明想了许久,咬咬牙还是准备再回顾家,大不了给大小姐赔礼道歉……她总不会太为难自己吧!打定了注意,赵明趁着月色往顾家的庄子走,路上就被租地的农夫拦住了。
大家常年饱受他的欺凌,这下赵明手里没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了,更是有什么仇一并就报了。十几个提着棍棒的农夫打得赵明哭爹喊娘,到最后腿都打断了,让人扔出了灵璧乡。
锦朝是第二天听到这个消息的,便说:“他也是罪有应得,不用管他了。”
昨晚她已经连夜给香河另一个在永新的田庄管事写了信,让他选可信的人过来看着灵璧的田庄。这里的事情还是要个懂农事的来处理才好,她们要回通州去了。
东西收拾妥当,那叫秦二的人却挑了一筐新鲜的鸡蛋鸭蛋、一筐里满满的山板栗和枣子过来。他十分局促地和佟妈妈说:“这都是乡亲们凑来的,还有些柿子、棒子面什么的,俺觉得大小姐应该不稀罕这些,就没有带过来……”
佟妈妈却微笑地看着他,他更是局促了:“这些东西都很好带走的!枣子个大又甜,板栗很香……”
锦朝却从屋中走出来,让佟妈妈把东西收下,问他:“你愿不愿意帮田庄做事?如今田庄缺人。等永新的许庄头过来,你帮着打个下手,别的不说,你一家子总不会饿着。”
秦二听后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十分激动,千恩万谢着要给锦朝磕头。
锦朝微笑着受了他的礼。
等到了中午,一行人返回通州。香河的那个潞绸庄却出了问题,有个管事连夜来灵璧找纪尧商量,纪尧不能回通州了。锦朝上马车的时候,还听到他和那个管事边走边说话:“……他实在胆大!敢帮着那帮贵州的流寇运送货物。把那群人都拘起来,我亲自来问……”语气十分肃冷。
贵州的流寇?锦朝听到这句话,却不知为何心中一跳。
但是看纪尧的样子,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锦朝没去问,这种纪家的私事,她去问了纪尧也会为难。
回到通州的时候已经过中午了,锦朝还没有用膳。外祖母张罗着让厨房做了一大桌的菜送上来,笑着跟她说:“……你在香河这几天肯定是没吃好的。”又问她田庄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锦朝苦笑着道:“外祖母,我可还在守制呢……”怎么能吃这些大鱼大肉的。
外祖母皱了皱眉,道:“活着的人才最重要。你看你这几月瘦了多少,你母亲要是看了,肯定更伤心着急……”不容拒绝地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锦朝只好开始吃起来。外祖母却和宋妈妈说起话来,把那赵庄头的事问得一清二楚。听完后她就微笑,摸了摸锦朝的头发道:“还是我们朝姐儿能干,这样的人,就不该留着!”
锦朝却心中一暖,她觉得自己在外祖母这里,就像个孩子一样被宠着。
不一会儿,纪安淳被婆子抱过来给纪吴氏请安。纪安淳不仅晨昏定省,中午还要过来一次,他也十分喜欢纪吴氏,每次来纪吴氏都给他准备两大个六格瓷盒的东西,各类干果糖酥,果脯肉脯的零嘴。
纪安淳抱着个大大的盒子坐在大炕上偎依着纪吴氏,见锦朝在吃饭,他看了桌上那盘糟鹅掌好久。
锦朝就夹了一小块糟鹅掌问他:“淳哥儿要吃吗?”
纪安淳却又不理她了,缩回了脚躲到纪吴氏身后去。纪吴氏无奈地笑笑,跟锦朝说:“淳哥儿一向不怕生的,却好像有点怕你。真是奇怪,他抓周那日,还抓了你的簪子呢……”她把纪安淳抱出来,要他喊锦朝一声姑姑,纪安淳却嘴巴紧闭怎么都不肯开口,最后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一旁照顾他的嬷嬷吓坏了,连忙细声哄他不哭。纪吴氏就让她抱纪安淳去院子里玩。锦朝已经吃完了饭,婆子们来收了碗著。
这时候纪吴氏身边伺候的大丫头香岚进来了,先屈身向纪吴氏和锦朝行了礼,才道:“……三少爷回来了,马车已经到了影壁!”
远出回来,肯定要先来向纪吴氏请安的。纪吴氏也忘了纪安淳的事,高兴起来:“……也不知道他和人家学得怎么样了,快让他过来,我要问问他……正好他表妹也在,更该来见见了!”
锦朝也为外祖母高兴,纪家在读书上有天分的人不多。前世纪昀只中了同进士,没准这一世他和陈玄青学了,能考得好一些呢。
香岚应诺去了,不一会儿锦朝就听到脚步声。纪昀刚跨过门,就笑着行礼问道:“祖母近日可安好!”他又看到了锦朝,拱手道,“表妹竟然也在!”
纪吴氏笑着让他过来,正要跟他说什么,却看到他身后还有两个人进来。一个身材稍矮些,穿茶色杭绸直裰,五官端正,满脸笑容。
另一个后进一步,穿青色云纹的细布直裰,身材高挑清瘦,五官十分清秀俊朗。更难得是他身上温和淡然的气质,他只是淡淡微笑,却如山岚上的青竹缭绕着的云雾,让人觉得十分清雅。
锦朝脸色一变。
随即她暗自掐住手心,垂下了眼帘。
陈玄青……竟然是陈玄青,她竟然又见到了少年时的陈玄青!
纪昀向纪吴氏介绍,先说略矮的那个:“……这位是睿亲王的表侄,安大人的第三子安松淮,是我国子监的同窗。”又说那穿青色云纹细布直裰的少年,“……陈家七公子陈玄青,祖母可是知道的,我们北直隶春闱的第三名!”
纪昀成亲的时候,纪吴氏是见过陈玄青的,自然相熟。那睿亲王的表侄却没听说过,既然跟着孙子一起回来,必定也是个中了举人的。她笑着颔首。
纪昀又介绍了纪吴氏,两人拱手行礼问安。
纪昀犹豫了一下,却不知道该不该介绍顾锦朝,他没听香岚细说就往端华阁来了,根本不知道顾锦朝也在。不然陈玄青和安松淮可是要回避的。但是已经如此了,不说又显得无礼。他便又介绍了顾锦朝:“……是我的表妹,顾家大小姐。”
顾锦朝再不想和陈玄青对面,也只能抬起头,微笑颔首。
陈玄青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仿佛不认识顾锦朝般拱手道一声‘顾大小姐安好’。就转回头不再看顾锦朝,他神色淡淡的,拢在袖中的手却捏紧了。
要是他知道顾锦朝在纪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纪家的!
安松淮看到顾锦朝,却是愣了一下。纪吴氏见了难免不喜,就笑着问陈玄青:“纪昀跟着你学制艺,可是麻烦你了,他天性愚钝,总是要别人指点着才懂。安家少爷也该如此觉得吧?”
安松淮自知失态,脸色通红地急促道:“纪昀可比我聪明的……”
陈玄青和气地道:“太夫人可都是客气话了,不过是我在家受父亲指点颇多罢了。不然也考不得这个魁首的。”他的父亲陈彦允原先考过北直隶的解元,后来中了榜眼。
纪吴氏难免笑笑,不论怎么说,陈家出来的人是不一样,陈玄青学问这么好,性子却一点倨傲都没有。
纪吴氏又问纪昀,他们来通州做什么。
纪昀就道:“我去陈家正好碰到举明,和陈家三爷说了几句。三爷指点我们去找国子监讲广业的学正张先生,说他的广业讲得十分好……张先生退居通州,我们这才回来了,正好也过来和祖母请安。”
举明是安松淮的表字。
纪吴氏就吩咐宋妈妈给他们准备一百两银子的仪程,给张学正的礼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