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主任扔了毛巾,双手撩着棉袍,几步就把妙斋赶上,拉住。
“等等!
你上楼去,我自有办法!”
妙斋还要往外走,丁主任连推带搡,把他推上楼去。
而后,把钮子扣好,稳重庄严地走出来。
拉开门,正碰上尤主任。
满脸堆笑地,他向尤先生拱手:“欢迎!
欢迎!
欢迎新主任!
这是——”
他的手向明霞高拱。
没有等尤主任回答,他亲热地说:“主任太太吧?”
紧跟着,他对挑夫下了命令:“拿到里边来嘛!”
把夫妻让进来,看东西放好,他并没有问多少钱雇来的,而把大小三张钱票交给挑夫——正好比雇定的价钱多了五角。
尤主任想开门见山地问农场的详情,但是丁务源忙着喊开水,洗脸水;吩咐工友打扫屋子,丝毫不给尤主任说话的机会。
把这些忙完,他又把明霞大嫂长大嫂短地叫得震心,一个劲儿和她扯东道西。
尤主任几次要开口,都被明霞给截了回去;乘着丁务源出去那会儿,她责备丈夫:“那些事,干吗忙着问?日子长着呢,难道你今天就办公?”
第一天一清早,尤主任就穿着工人装,和工头把农场每一个角落都检查到,把一切都记在小本儿上。
回来,他催丁主任办交代。
丁主任答应三天之内把一切办理清楚。
明霞又帮了丁务源的忙,把三天改成六天。
一点合理的错误,使人抱恨终生。
尤主任——他叫大兴——是在英国学园艺的。
毕业后便在母校里做讲师。
他聪明,强健,肯吃苦。
做起“试验”
来,他的大手就像绣花的姑娘的那么轻巧、准确、敏捷。
做起用力的工作来,他又像一头牛那样强壮,耐劳。
他喜欢在英国,因为他不善应酬,办事认真,准知道回到祖国必被他所痛恨的虚伪与无聊给毁了。
但是,抗战的喊声震动了全世界,他回了国。
他知道农业的重要,和中国农业的急应改善。
他想在一座农场里,或一间实验室中,把他的血汗献给国家。
回到国内,他想结婚。
结婚,在他心中,是一件必然的、合理的事。
结了婚,他可以安心地工作,身体好,心里也清静。
他把恋爱视成一种精力的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