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歪毛儿2(第2页)

我的眼一斜,看出来,他可恶。

我的心中冒了火。

不干我的事,诚然;可是,为什么可恶的人单要一张体面的脸呢?这是人生的羞耻与错处。

正在这么个当儿,查票了。

这位先生没有票,瞪圆了眼向查票员说:‘我姓王,没买过票,就是日本人查票,我姓王的还是不买!

’我没法儿管束自己了。

我并不是要惩罚他,是要把他的原形真面目打出来。

我给了他一个顶有力的嘴巴。

你猜他怎样?他嘴里嚷着,走了。

要不怎说他可恶呢?这不是弱点,是故意地找打——只可惜没人常打他。

他的原形是追着叫花子乱咬的母狗。

幸而我那时节犯了病,不然,他在我眼中也是个体面的雄狗了。”

“那么你很愿意犯病!”

我故意地问。

他似乎没听见,我又重了一句,他又微笑了笑。

“我不能说我以这个为一种享受;不过,不犯病的时候更难堪——明知人们可恶而看不出,明知是梦而醒不了。

病来了,无论怎样吧,我不至于无聊。

你看,说打就打,多少有点意思。

最有趣的是打完了人,人们还不敢当面说我什么,只在背后低声地说,这是个疯子。

我没遇上一个可恶而硬正的人;都是些虚伪的软蛋。

有一回我指着个军人的脸说他可恶,他急了,把枪掏出来,我很喜欢。

我问他:‘你干什么?’哼,他把枪收回去了,走出老远才敢回头看我一眼;可恶而没骨头的东西!”

他又愣了一会儿,“当初,我是怕犯病。

一犯病就吵架,事情怎会做得长远?久而久之,我怕不犯病了。

不犯病就得找事去做,闲着是难堪的事。

可是有事便有人,有人就可恶。

一来二去,我立在了十字路口:长期地抵抗呢?还是敷衍一下?不能决定。

病犯了不由得便惹是非,可是也有一月两月不犯的时候。

我能专等着犯病,什么也不干?不能!

刚要干点什么,病又来了。

生命仿佛是拉锯玩呢。

有一回,半年多没犯病。

好了,我心里说,再找回人生的旧辙吧;既然不愿放火,烟还是由烟筒出去好。

我回了家,老老实实去做孝子贤孙。

脸也常刮一刮,表示出诚意的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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