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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祭祀结束以后, 付巧言和荣锦棠都好生休息了几日。
反正要到正月十五才开始上朝,荣锦棠也没怎么再去处理国事, 正好带着付巧言玩了几天。
不能出宫,也不意味着宫里头没滋没味。
天气寒冷,他们有时去御花园赏雪景, 有时在自己宫里红袖添香, 甚至还去了两次乾元宫泡热汤解乏。
因为这些日子荣锦棠一直在景玉宫,各宫妃嫔和王妃夫人们都不好进宫来请见, 等到正月十五一过,那些熟悉和不熟悉的人就悉数登门。
位份比她高辈份比她大的,付巧言都让请了来见,也不过就是请到正厅喝喝茶聊聊天, 没什么要紧的是。辈份差些的付巧言就没让请, 叫明棋特地写了回函致歉。
这一番忙碌下来, 外面就都开始传宸娘娘和蔼可亲了。
因着今年不是灾年, 开年之后荣锦棠也很是高兴了许多时日,只要年根没有重灾, 这个年就算是平安度过了。
付巧言原本以为他能轻松好些日子, 结果正月末的时候,有一日夜里乾元宫突然来了人,荣锦棠半夜就被叫起。
她原本不是觉浅的人,只是这一回动静太大, 搅得她也跟着醒了。
“陛下仔细穿好斗篷, 外面刚落了雪。”
荣锦棠坐在榻上叫宫人给穿靴子, 闻言道:“你且再睡,没事。”
付巧言裹着被子,担忧地望着他。
如果没有大事,无论谁都不会半夜过来打扰他。
“陛下待会儿千万别急,到了乾元宫先喝口热茶,暖和了再问话。”她道。
荣锦棠冲她笑笑,看起来倒也不是太紧张。
“真的没事,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快去睡。”
付巧言只好乖乖躺回去,闭着眼睛假装睡了。
荣锦棠穿好斗篷,过来在她脸上亲一下:“乖,朕去去就来。”
他讲去去就来,这一走就两天没回后面。
付巧言就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她在宫里头好生担忧了几天,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
第三日,付巧言早起正懒懒不想起来,外面就传来晴画的声音:“娘娘,前头宁大伴来了,请您起呢。”
付巧言道:“进来吧。”
她叫起,晴画就领着宫人进来伺候她洗漱,今日伺候的是晴书和新来宫里分给她的小宫人,瞧着手脚也很麻利。
晴画就在一边小声道:“瞧着宁大伴脸色不太好,前头估计是有些事,陛下让张大伴来了几回,娘娘就别太忧心了。”
大概是那日走得急荣锦棠怕她跟着着急,这两日他自己回不来,就让张德宝过来给娘娘请安,跟她讲讲自己一日用了多少饭,好叫她安心。
所以今日换成宁城来,晴画原本也没太当大事。
等付巧言这边忙活完,晴画就叫准备早膳,叫先摆了再请娘娘问宁城的话。
只没想到付巧言一出去,就瞧见宁城手里捧了封圣旨,一下子就有些蒙了。
宁城见她愣住,才略微有了些笑模样:“刚才来的太急,怪我没跟晴画讲清楚,娘娘还是先用些早膳,我就讨个喜先在一边伺候着。”
付巧言本来也没什么胃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胃里就是一阵翻腾,连一向爱吃的甜食都不太想用了。
宁城显然已经来了有一会儿,刚小宫人给他上的茶都连吃两杯,付巧言就道:“大伴贵人事多,我这也不好耽搁你,反正膳也没摆齐,不如我们先去正厅把正事办了?”
晴画紧接着就道:“都怪奴婢没办好事,大伴千万别怪罪。”
宁城笑得春风和煦,哪怕在景玉宫干等了两刻钟时候,也丝毫不见着急。
“娘娘的事都是大事,叫我等等是应当的。不过今日里这也算是喜事,我还能跟娘娘讨个好彩头呢。”
他这句话笑眯眯讲出来,付巧言就心里有了谱。
可这不年不节,也不似头几回有些由头在里面,这突然给她升位,实在是有些非比寻常的。
不过这事付巧言可不会问宁城,只叫晴画请他去正厅,自己又戴了两把发钗才出去。
晴画跟在她身后小声告罪:“都是奴婢没瞧清,还请娘娘责罚。”
付巧言道:“这些日子你跟着我也是忙坏了,好不容易休息几天谁能想着这个时候来圣旨,只不够下回乾元宫再来人可得经心。他们不敢得罪我,背后给你使坏可是轻而易举。”
这也确实如此,乾元宫的人是什么身份?折腾个昭仪身边的姑姑最是简单不过,如果不是付巧言这般受宠,刚才宁城肯定要给晴画脸色看的。
这也是他会做人的地方,瞧着付巧言繁花似锦,面上一点不快都不会显露。
等人都到了正厅,付巧言不叫耽误事,直接就跪下接旨。
升嫔可是大事,别看嫔也算是中三位,但宫妃一旦能坐到三品嫔位,那就离封妃不远了。
熬到嫔,许多宫妃才能有单独属于自己的封号。
不过付巧言原本就有封号,还是陛下特赐的宸字,肯定要比同级的宫妃高上许多。
宁城清了清喉咙,亮着嗓子念:“景玉宫付氏巧言,度娴礼法,贞静持躬,风仪天成,勤勉柔顺,着册封为正三品宸嫔,协上辅理六宫事,钦此!”
这册封的圣旨一念出来,付巧言就愣在那好半天没反应。
嫔一级从正三品到从四品有四个等级,付巧言这一回直接封满,到了最高一级的正三品。
再加上协上辅理六宫事,已经算是把她回宫以来做的所有宫事都摆在台面上。
这都不算太过,只单独品这赞词,度娴礼法和风仪天成都是历代曾经册封皇后时使用的词,只风仪天成差了一个字,再把风改成凤,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付巧言手心都是汗,心里头暖成一团,可身上却觉得凉飕飕。
当辅理六宫事这句话讲出口,付巧言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荣锦棠对她的期待如此之重,如此之深,她自己就要努力做到最好,不能叫他失望,也不能叫自己遗憾。
付巧言恭恭敬敬向圣旨磕了三个头,道:“谢陛下圣恩。”
她接过圣旨,宁城就赶紧过来扶起她,小声道:“陛下吩咐我了些事,这人也不多,就先讲给娘娘听听。”
“陛下道外面不太平,前朝有些动作,后宫里的品级也有所变化,还请娘娘务必不要太往心里头去,有些事是前朝后宫一起权衡过的结果。”
“只有您这里是不一样的。”
这话虽然不是荣锦棠亲口说的,但他能有这份心,就叫付巧言心里头妥妥帖帖。
他大概还不知道,这一番话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
它甚至高过了那些虚无缥缈的诺言。
这几句话看似朴实无华,可里面荣锦棠的那可真心却表露无遗。
这大概是住进景玉宫后的第一次,她心里头觉得稳当踏实了。
如果一个皇帝连给别的妃子封位都要同她解释,那还有什么她好去怀疑他的呢?
付巧言站在那里笑,笑弯了的眼儿却慢慢红了。
到了现在,她跟在他身边已有两年时光。
当年她去文墨院的时候是很么心情呢?那个时候的她彷徨又无奈,可心底里,她却还是有些期盼的。
那个少年,毕竟曾经救过她的命。
白雪纷飞的那个寒冷冬日午后,她和他的初次相遇仓促而落魄,她记得自己的脸是肿的,跪在那浑身颤抖,眼睛兴许也红成了兔子。
可他还是走了过来,叫她不用再跪了。
他或许只是好心路过,甚至连她的脸都没看清,可那一次的巧合,成就了他们的今天。
当年她去文墨院的时候,心里头多少带着些感激之情。
谢谢他救过自己的命,谢谢淑太贵妃对自己照顾有加。
那个时候的她无论怀着什么心思,却完全没有料到今天。
从现在起,她是宸嫔了,她即将追随着他的脚步,看他君临天下,受万民敬仰。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是什么位置,想必她都会与有荣焉。
这个优秀的男人,这个完美的帝王,曾经离她这么近,曾经与她这般好。
这一刻,她那颗飘忽不定的心,彻底放下了。
付巧言捧着这沉甸甸的招书,对宁城道:“大伴回去同陛下讲,说我相信他。”
她叫晴画先给了宁城一封厚厚的赏封,然后又叫她取来自己新抄的一贴心经。
那心经是她近来书得最稳的一贴,字端正秀丽,朴实无华。
“请大伴务必帮我转交给皇上。”
宁城给她行了礼,恭敬退了出去。
等回到乾元宫,荣锦棠正在前头发脾气。
这几日朝廷里朝臣变动频繁,很是不稳定了许多时日,甚至之前有一个阁老竟不愿意下台请辞,连番做了许多小动作,找了许多世家联合想要操纵国事。
那一日是因为有几家跟着集会,他才匆匆走的。
大越现在外患之重,实在也经不起内忧,世家和朝臣要是联通一气,那朝廷里想要做些什么就难了。
因为这个,他很是忙了几天,甚至还要让楚延接替周文正,把安和殿的人先稳住在说。
而要想叫楚延为他卖命,就必须要有所表示。
楚云彤的昭仪位也要动一动了。
可升她,荣锦棠心里头又很不甘愿,于是才有了付巧言时隔一月连番晋封喜事。
等宁城回来,荣锦棠就放下笔望过去。
宁城笑着把付巧言给的心经放到荣锦棠桌上,道:“娘娘说,她相信陛下。”
荣锦棠一下子就笑了。
绷了这么多天,他才终于有了些笑模样。
宁城请他看那贴心经:“娘娘兴许是怕您太急不注意身体,特地叫臣送了这心经来,请陛下时时把玩,不要急坏了身子。”
付巧言这话虽然没说出口,意思却是这个意思,宫里再没比宁城会说话的人,一句话把两个人都捧了,叫荣锦棠面色也好看不少。
就见他仔细摸着那份端丽的心经,笑道:“朕就知道。”
就知道她心里头有我的。
深夜,慈安宫绯烟殿,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侧门钻入,跟着里面沉默的宫人一直去了靖太贵妃如今的寝殿。
绯烟殿只是慈安宫的其中一处主殿,同她以前的凤鸾宫实在无法相比。
寝殿狭小,布置简单,靖太贵妃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直到听见外面张玫的音儿,她翻身而起:“叫她进来吧。”
外面轻手轻脚走进来一个人,叫宫灯那么一照,赫然就是章莹月。
她见靖太贵妃寒着脸坐在床边,立马过去跪了下来。
“给娘娘请安,娘娘大吉。”章莹月恭恭敬敬道。
靖太贵妃道:“起吧,这一趟出来没事吧。”
章莹月起身,缓缓行至她身边,柔声道:“我们那条巷子哪里有人上心,空空荡荡的出不了事。”
那倒是,整个西六宫里只有景玉宫见天的灯火通明,黄门姑姑们谁又有心思去盯别的宫室呢。
靖太贵妃拍了拍她的手,难得客气叫她坐下说话。
章莹月谨慎地坐在绣墩上,笑道:“娘娘这回叫小的来有何吩咐?”
靖太贵妃手上盘着佛珠,素面朝天的脸上也有了深浅不一的纹路。
这么一看,她已经全无当年宠冠后宫的风采了。
“皇上跟那个宸娘娘过得很如意啊?听闻那丫头刚在宫宴上给你脸色看。”
章莹月轻声一笑,完全没了宫宴那天的莽撞。
“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小的就是陪她玩玩罢了。”
靖太贵妃点了点头:“还是不能叫皇上过得太舒心。”
“要不然老三那边可怎么办。”
听到她提靖王,章莹月破天荒地红了脸。
静太贵妃很是知道她这心思,心里头不屑得很,面上却不显:“老三知道你在宫里不容易,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章莹月起身跪下:“诺,小的一定办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