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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林建军一点儿也不知道妻子去了警局找他,正带着汪辉和雷诺去找原莉娜。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赶去她家也没人,只得再去天成广告公司。林建军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回头看汪辉还低着个头在那儿琢磨,有点儿不悦地抿紧嘴巴。
“还想不通呢?”他说。
汪辉抬起头,一脸吃坏肚子还舍不得拉的表情:“怎么会是她呢?”
林建军:“你先跟我说说,怎么不会是她?”
汪辉:“那天小熊和亮子明明说她很配合的啊?哪有人明知道自己吐在尸体上了,还一个顿儿都不打地就给DNA样本了?”
林建军冷笑:“先找到她人再说吧。”
到了天成广告公司,林建军的不好预感得到进一步的证实。公司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到原莉娜了。仍是李天成亲自接待了三人。有一段时间没见李天成,雷诺发现他的状态变好了。他之前瘦得很厉害,眼窝都有点儿凹陷,现在多长了一些肉,好看不少。西装仍然是深色的,但领带换了一条浅蓝色的,给人的感觉就亮起来了。
整个人的精神都饱满很多。
当然,在雷诺打量李天成的时候,李天成也留意了雷诺。雷诺的身上似乎也有点儿变化。只不过没有他那么明显。他对雷诺笑了一笑。雷诺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任何不表示,只是维持了从走进李天成公司开始,就有的表情。
“从1月2号开始,我们就没再联系上她了。”李天成说。
林建军微微蹙了一下眉毛,刚要张嘴,汪辉已经惊诧地冒出了声音:“这么久?都一个多星期了!”
李天成:“是的。最后一次和她本人联系上,也就是元旦前一天的事。”
元旦前一天,正是沙国雄和李亮去找原莉娜取到DNA样本。
林建军:“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李天成:“晚上七点多钟吧。打到公司来请假的,说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两天。本来元旦也是有工作的。做这一行,别人过节放假,我们正是忙的时候。其实很不方便,可是她非常的坚决,也就只好同意了。”
汪辉:“你接的电话?”
李天成呵呵一笑,委婉地说:“这种电话不用直接打给我。她是跟她的经济人说的。再由经济人向公司反应。”
汪辉闷闷地瘪了一下嘴。
林建军:“她真的不舒服?”
李天成笑笑:“事后也问过经济人。经济人说,送她回家的时候还挺好的。”
林建军还是想再确定一下:“那天,我们有两个人过来问过她话,还请她提供了DNA样本。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给她带来压力了?”
李天成:“经济人说他们是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去的。临走时,他还跟她说好明天几点来接她,她也和平常一样笑着答应了。”轻叹一声,“完全看不出有异常。”
林建军:“你刚才说这是最后一次和她本人联系上?难道之后,她是通过其它方式跟你们联系的?”
李天成笑了一下,老队长不愧是老队长。下意识地瞄一眼在一旁静观的雷诺。有林建军在,他的确可以保持沉默。
“是的。”他回答,“1月2号的时候,她向她的经济人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要求解除合同。”
汪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什么?”
李天成:“我们也很惊讶。不管怎么打她的手机都打不通。去她家也没人。和她相熟的模特也都问了,他们一无所知。”
李天成将电脑打开,把原莉娜的电子邮件调出来给他们看。
篇幅很短,内容如下:
我不想做模特了。
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也够了。其实卢薇薇出事以后,我就动了退出的念头,并不是一时冲动。虽然她跟我的关系并不好,但她绝想不到,在某一方面我还挺喜欢她的。她是一个很敬业、很专业、也很成功的模特。可是谁知道呢?这么年轻,说走就走了。
卢薇薇是我最好的对手。
没有她,模特生涯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吸引力。
我现在只想过一些普通、平庸的生活。
PS:违约金我会马上打过去,不要再找我。
汪辉看得目瞪口呆。
李天成补充:“她的违约金的确已经到账了。当天下午就到账了。”
“不过这件事情,公司里还没有公开。”他说,“我们还在找她,打算尽量让她回心转意。”
汪辉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李天成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我们为什么要报警?她要求解除合同,违约金也到账了,并且说得很明白,让我们别再找她。即使联系不上,也没什么可疑的吧?只能表明她是铁了心地退出了。”
汪辉怔了一下,又说:“她可是卢薇薇案的嫌疑人。”
李天成不客气地道:“对,是你们警方的嫌疑人。确认她的行踪是你们警方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汪辉被堵得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天成看看汪辉那副德性,敏锐而有所保留地问:“原莉娜有什么问题吗?”
汪辉不说话,可是脸色不好看。雷诺反正微垂着眼睛。
林建军老练地回道:“卢薇薇案有点儿进展,想找她再问问情况。”起身,“如果你们联系上原莉娜的话,也请马上通知我们。”
李天成应了一声,看到汪辉和雷诺也随之起身,还是叫住了雷诺。
“雷警官。”
雷诺应声转头,看到李天成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向他又走近几步才停下。
“这个星期六你有空吗?”
雷诺不知他的意图在哪里:“没有。”
李天成笑道:“也是。最近你们应该都很忙。”
雷诺:“有事吗?”
李天成又笑了,笑容里竟然有点儿不好意思:“那就算了。以后再说。”
雷诺便也没有再问,和林建军、汪辉离开了。
李天成刚回到办公桌前,手机就响起来。一见是谭晓敏打来的,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喂,”一接起来,声音都自发地柔和起来,“刚想打电话给你呢?”
谭晓敏在那头也笑:“晚上回家吃饭?”
李天成:“当然了。”
这段日子,他们都回家吃饭。谭晓敏没有时间做晚饭,就算打包了外卖,也要回家吃。他终于明白了,再长再宽的桌子都不是问题。因为只要心里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坐在同一边,胳膊碰到胳膊、腿碰到腿,从同一只饭盒里夹菜吃。
“不过我想打电话给你,不是为了说这件事。”他笑着说。
谭晓敏:“什么事?”
李天成:“刚刚雷警官来过了。”轻叹一口气,有点儿抱歉,也有点儿遗憾地道,“我问他星期六有没有空,他说没有。”
“啊?”谭晓敏的声音里随即也透出遗憾,“只好下次再说吧。”
“唉……”她长长地叹一口气,“本来还想介绍他跟我朋友认识的。他们俩给人的感觉太相似了,年纪也差不多,碰到一起一定很聊得来。”
李天成问:“他有空?”很诚实地道,“我也挺想认识一下他的。竟然能让我老婆另眼相看?”
谭晓敏笑出声音来:“我还没跟他说呢。最近他好像很忙的样子,打电话总也打不通。”
李天成不觉扬了一下眉毛:“是嘛?”真是巧了,又一个联系不上的,“玩失踪?”
谭晓敏:“他不会。他还有个行动不方便的妹妹呢,哪能说走就走的。我一会儿早点儿下班,到他家走一趟。上回打扰人家好几天,也该认认真真地登门拜访一下。”
李天成点头:“那我和你一起去?”
“这个……”谭晓敏有点儿为难,“虽然他是个很有修养的人,但是其实并不很容易让人接近。还有他妹妹也很排斥陌生人。”
李天成记起谭晓敏和他说过。有一次她想独自代替朋友送她回房,结果那姑娘就突然爆发了,瞪着眼睛大喊了好长时间。
便也没有坚持:“好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儿。”
谭晓敏在从公司出发以前,又打了几个电话给朋友,可惜还是没有一通电话打得通。想起朋友的那个妹妹,便不觉有点儿担心,会不会是遇上不方便的事了。她开车赶到朋友家,按了很长时间的门铃,里面还是静悄悄的。往后退几步,又往二楼的窗户看去,只看得到窗帘拉得紧紧的,一条缝都不留。
谭晓敏又不死心地绕到旁边,按照记忆找到朋友妹妹卧室的窗台。令人沮丧的是,窗帘也一样拉着。
她低头叹一口气,正想走,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像是轮椅压过木板发出来的。她一下子抬起头来,又向窗户里看去。仔细地一看,一楼的窗帘没有二楼拉得那么死,还若有似无地留了一条缝。
她连忙走过去,凑在那条缝上换了好几个角度往里看,终于在最侧过来的角度里,隐隐地看到一双放在轮椅上的脚。其实也没有看到完整的一双脚,只是看到穿着拖鞋的圆头部分而已。
但是谭晓敏已经可以肯定,只是朋友不在家,而他的妹妹在家。
谭晓敏敲了敲窗玻璃:“我知道你在家。你能给我开个门吗?”
她再朝里面看,姑娘还是一动也没动。忽然想起上回,她在放声尖叫之前,曾经冷冷地跟她说过:你以后,别再来了。
谭晓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那句话。总觉得姑娘说那句话的神态、口气叫她捉摸不透。按理说,她这么依赖哥哥,又这么任性,如果是不喜欢她来的话,大可以直接摆出露骨的讨厌。而和这之后她突然尖叫起来,整个人都激动得无法控制相比,这句话竟是那么的平静。
不是有点儿自相矛盾吗?
想到这里,谭晓敏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又敲了敲窗玻璃:“开门吧。我知道你能开门的。”静了一静,声音不大,却很执着地加上一句,“你不开门,我就在外面一直等着,一直等到你哥哥回来。”
过了大约有十几秒钟,里面终于又传来木质地板被碾压的声响。谭晓敏心里一松,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到一道坐在轮椅里的身影向门口缓缓挪去。
她连忙重新回到大门口。
当大门喀嗒一声打开时,她心里竟然掠过一丝紧张。
朋友妹妹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的脸色和上次比,似乎变差了。不仅仅是脸色,精神也似乎变得更为萎靡。谭晓敏一下子愣住了。难道说,她的病情又有了反复?那么朋友人到哪里去了呢?知道妹妹的身体又变差了,依照他对妹妹的关心,根本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在家才对。
但是她又想起来,这个女孩除了哥哥,对外人一概很排斥。也许朋友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好先放她一个人在家。
谭晓敏就在这种矛盾的怀疑里问道:“你怎么了?”
女孩冷冷地看着她,很缓慢、很吃力,但也很坚决地道:“不是叫你不要再来了吗?”
谭晓敏愣了一会儿:“你这么讨厌我来?”
女孩一直在门后的阴影里:“对。”
谭晓敏:“……”
女孩又说一遍:“你不要再来了。有多远,滚多远。”
在谭晓敏错愕的眼神里,女孩转动了一下轮椅,伸手就要将门关上。就在还剩下巴掌大的宽度时,谭晓敏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抵住门。
女孩惊诧地抬起头,一直没什么生气的眼睛因为一下子睁大,而闪过一丝疑似光亮的东西:“你,你干什么?”
说着,还在试图关门。但是谭晓敏就是抵着门。女孩的力量显然不能跟她相提并论。
谭晓敏也没有直接将门推开,只是抵着门慢慢地蹲下身子,当自己的眼睛和女孩的眼睛平齐,才低缓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