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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柳莹看到雷诺像是受到了某种打击一样,一半心酸、一半心冷地轻蔑一笑,淡淡地道:“还有更早的。”
雷诺惊诧地看着她,他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林建军:“那你们呢?”
说到这时,柳莹也觉得轻松多了。反正已经被人知道了老底,也不用再辛苦地遮掩。
“我五年,”她有点儿无所谓地回道,“招弟刚来半年。”忽然动了动手指,问林建军,“有烟吗?我想抽根烟。”
林建军摸摸口袋,掏出一包烟扔给她。柳莹拾起那包烟就笑了,但没说什么,抽出一根熟练地夹在手指间,林建军又给她点上火。柳莹深深地抽了一口,抬起头朝着天花板吐出去,一道白烟很急地冲出来,还没到半道就消散了。
林建军又去看柳招弟:“你要吗?”
柳招弟连连摇头。
柳莹笑出来:“她连酒都没练好呢!”
林建军接着问纪月红的情况:“纪月红最近有没有跟人起过冲突?”她已经干了六年,如果是陈年旧怨,不太可能拖到现在才动手。就算偏偏有,那也应该有新的刺激。
“冲突?”柳莹苦笑,“她那张嘴……”叹了一口气,“天天都有冲突,有时一天还不止一次。”放松以后,便也开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老江湖的油气,“您想知道,我也没法儿说得全。”
林建军还是维持一贯的态度:“你挑印象深刻的说。”又强调一遍,“就这两三个月的。”
柳莹想半天竟然想不起来。
看来这个纪月红真是个挑事的主。
还是柳招弟小声地开口了:“姐,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去吃夜宵的事吗?”
柳莹登时啊了一声:“那件事?”但是脸上还是一种犹疑不定的不以为然。
林建军望着柳招弟。这个小女孩儿基本不说话,他的口气便比和柳莹说话还要缓和一些:“你怎么会想起这件事?”
柳招弟一下子就低下半个头,光知道看柳莹,咬着嘴巴又不敢吭声了。
林建军好言相劝:“你能一下子想起那件事,说明确实有和别的事不一样的地方。说吧!”
柳招弟咬着嘴巴,悄悄地抬头看他。
林建军:“说错了也不要紧。我们现在的调查也才刚起步,有总比没有好。”
柳招弟下意识地咬咬嘴唇,终于开口了:“就是12月30号晚上的事。小红姐平常都是跟客人,或者其他……”停了一下,终于说出一个可以说明情况的词,“其他工作人员骂两句,大家也早都习惯了。那一次是跟外人。”
林建军:“外人?”
柳招弟:“嗯。那晚我们去一家老字号吃夜宵,结果小红姐跟一个男人吵了起来。那个男人当时很生气,还想对小红姐动手。不过后来,被店主劝走了。”
林建军:“为什么吵的?”
柳招弟红着脸,不知道怎么说。
柳莹痛快地接了上来:“人家看出来咱们是干什么的了,所以小红也看不惯他了。”仍然没怎么当一回事,“不会是这件事吧?比这吵得厉害的,多着呢!”
林建军先不表态,又问:“在哪家老字号?”
柳莹:“梁奶奶面店。”
雷诺不觉抬起头来,看到林建军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意外。
问完话,林建军和雷诺一起将两人送出会议室。柳莹的烟抽完了,又和林建军要了一根。林建军站在会议室的外面,依然替她点好。
柳莹抽了一口烟,临走前对林建军笑了:“林队,下回见面,我还你一包好烟——软壳中华。”
林建军微微地笑了。
看着柳莹和柳招弟慢慢走远,雷诺始终有些放不下。林建军转身的一刹那,雷诺还是叫住了他。
“不能帮帮她们吗?”雷诺说。
林建军神色淡然地看着他,淡然得很宁静:“你想帮谁?怎么帮?”
雷诺“……”他当然知道,林建军问这两个问题,不是因为真的不知道答案。
林建军:“人家是做服务员的,服务员是正当职业。”
雷诺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道:“柳招弟还不满十八……”
林建军:“满十六就不算童工了,服务员是未成年人可以做的。”
雷诺轻轻地抿住嘴唇。其实林建军说的这些,他也都知道,他只是放不下。
林建军当然也能够体会雷诺的感受,他也曾经年轻过。
“小雷,”他缓缓地说,“你是一个好孩子,你比很多人都好。”
雷诺有点儿意外,也有点儿慌地抬头:“我……”
但是林建军随即阻止了他,示意他只须听着:“你又聪明,又懂得体谅别人。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就算我不说,其实你也都懂,只是现在还没能接受。但是我想,早一点儿让你接受还是会比晚一点儿要好。所以我还是要说。”
雷诺垂下了眼睛:“……”
林建军:“每个人都是有界限的。不管是能力、精力、承受力……各个方面都是有界限的。不错,有一些人是很了不起,能做到很多人,甚至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但是也不可能每一件事都能做到。人活着,会发现自己能做的事越来越多,但不能做的事会更加多。”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有时还会发现,有些事根本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可不可以的问题。”
这个话题太大,他自己也把握不好,还是觉得用老本行来说,会更清楚、直观一些:“就好像我们做警察。刚开始做警察的时候,总是自信满满,现在科技又这么发达,以后会越来越发达,什么案子会破不了?
“然后呢?也确实会像一开始想的那样,能破很多案子,大案、要案……甚至很多年没破的悬案都能破掉。
“可是终有一天,你会突然醒悟到,就是有案子破不了。”
林建军有些惆怅地停了一会儿。
“等到这一天突然来到的时候,你还会发现,其实这种想法早就悄悄地渗透到你的心里了,你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太复杂的案子破不了,还可以给自己一点安慰。可是也有一些案子因为太简单,简单到缺乏必要的环节而破不了。还有一些案子破不了,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成为案子。”
听到最后一种,雷诺不觉抬起头。两个人的视线一接上,林建军就知道雷诺懂了。
他朝雷诺笑了笑:“要学会抓住不放,更要学会放手。做能做的事,做可以做的事。”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雷诺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胸口有点儿闷。
元旦过后,面店的生意总算从节假日烈火烹油一般的热闹,恢复成了正常的繁荣。短短的几天假,梁家宽两口子忙得瘦了一圈。幸亏梁家宽赶在元旦之前多做了很多材料,要是按照平常的量,不到一天就卖光了。所以累归累,但是也累得很值得,卖得多赚得也多啊。
这天,老梁媳妇终于把节日几天的账算清了,规规整整地在记账簿上写下纯利润的数目,便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已经过了晚上9点了,正是客人稀少的时候。梁家宽也得空端上两碗面从厨房里出来,透一口气。正好看见老婆笑眯眯地收起账簿。
“怎么样?”他坐在她旁边,将一碗面放过去。
老梁媳妇悄声道:“光是这几天就抵上一个月的了。”
梁家宽那一天板到晚的脸,便也松了几分,和老婆一起吃起面来,吃得吸溜吸溜直响。可不上几秒钟,突然又想起一件不如意的事,还没开口,就先冷哼一声。
“那个没用的东西,叫他回来帮忙他还推三阻四的。”他说,“害得我又亏一笔。”
老梁媳妇也笑起来,带着轻微的冷淡,没接这话茬儿。
夫妻俩一时无话。吃了几口面,忽然店门一开,又进来几个客人。两个人慌忙丢下碗,抬起头。
老梁媳妇惊喜地道:“这不是林队长吗?”慌忙迎上去,“快坐快坐!”
林建军笑了笑,身后跟着汪辉和雷诺,三个人坐在老梁媳妇飞快擦干净的桌子旁边。
梁家宽也难得地笑起来,面也不吃了,走过来打声招呼。
老梁媳妇笑盈盈地道:“真是稀客啊!您都多久没来了?”脑袋瓜子一转,就出来了,“快有半年了吧?是不是我们家的面不合您胃口了?”
“一直想来吃的。”林建军笑着,“工作太忙。”
老梁媳妇儿又看看汪辉和雷诺:“一眨眼,你们也有一个多月没来了。”
汪辉光是笑。
林建军警醒地看一眼汪辉:“你又来蹭人家面吃了?”
汪辉还没出声,老梁媳妇先抢着替他辩护:“没有没有!我们倒想他来蹭面吃呢。”
林建军静静看一会儿汪辉,心知肚明地哼一声。汪辉嘿嘿直笑。
老梁媳妇又对雷诺笑着说:“大学生好像又变瘦了嘛!工作太忙了?”
雷诺下意识地碰了一下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笑道:“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