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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得出那个可怕的结论,汪辉一宿没睡好。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最后干脆连眼睛也懒得合了,瞪了好几个小时的天花板。他自认跟着林建军这么多年,也经手过不少人命案,神经早就硬得杠杠的了,特别是前几年还碰上了“碎尸魔”的案子……
那是一段他很不愿意想起来的记忆。可惜大脑这个东西还真不太好控制,有时就是会冷不丁冒出个别画面,闭上眼睛也没用,只会让那些画面更清晰。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做别的事、想别的东西。
第一个受害人江姗的尸块陆续出现的时候,他每次出现场都会吐,一度严重到连鱼也不能吃,只要一闻到鱼腥味,胃里就会翻江倒海。有一次是在城南的某个垃圾箱里发现的一只黑色大塑料袋,里面装的全是江姗的内脏。要不是一只饿得凄惨的流浪狗把袋子刨破了,谁也不会发现有问题。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袋子破了一个大洞,很多内脏滑了出来。血红的肠子从垃圾箱里挂下来,在地上拖了有一米多长。
汪辉才看第一眼,就把早上刚吃的早饭贡献到郭达开的裤子和鞋上了——所以到现在,郭达开出现场都离他远远的,尽管他现在早就克服了。
后来听人说,原来是报警的人发现情况不对,所以赶紧把流浪狗赶走了。那畜生起先还舍不得丢下难得的美食,被报警的人拿鞋子狠狠一砸,才慌得呜呜叫着吐掉嘴里的肠子,摇摇晃晃地跑了。因此才会变成他们看到的这副模样。
那时候,是真害怕啊!
从来也不知道好好的一个人可以被毁成那样。
在警校的时候,也见过很多现场照,毕竟不能跟亲身经历的相比。现场照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没有血的滑腻,没有肉的厚重……更没有死亡的味道。
汪辉从来没有跟人说过,那时候他成天成天地失眠,有好几次都想辞职算了,甚至连辞职信都写好了。
开玩笑。
他当警察又不是为了逞英雄的,就是为了找一份工作。就像别人当老师、当会计、当售货员……一样,就是有份工作,拿工资过日子而已。碰到这种事,拿的那点儿工资还不够他买定心丸的。
可是最后究竟为什么,白白浪费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没能把那份辞职信送给林建军,他也说不清楚。
好像那时就是不停地犹豫、矛盾着。回到家里的时候,想着明天一定交了。可等明天真怀揣着辞职信来到林建军的面前,却又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了。结果一天忙下来,又把辞职信完整无缺地带回家。
到现在,那辞职信依然完整无缺地在他床头柜里收着。
就在这种反反复复里,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江姗的案子拖了三四个月,大家都觉得可能没有下文了,又陡然出现了杨蕾,还没有喘一口气,便又是林敏君……
确定是林敏君以后,汪辉就再也没有动过辞职的念头了。就像海上本来漂浮着一只小船,一直随着波浪晃啊晃啊,突然来了一个铺天盖地的大浪,一下子把它压到大海的深处,连残骸都找不到。
他那时候就想,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一定已经不是人了吧。那个凶手,就像他制造出来的尸体一样,没有半点儿活气。
而杀死卢薇薇的凶手,显然也有一样的特质。
他不能不再度想起,发现卢薇薇断手第一天,就在他脑海里飞快闪过的那个猜测: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就这样,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搅来搅去,连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都没发现。
此时的海都市也并不是完全处于宁静中了。
有一些地方,已经早早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比如,在海都市郊区的那个垃圾处理场。每天,城市里的所有垃圾都会集中到这里来处理,能回收利用就回收利用,可以埋掉分解的就埋掉分解,还有那种啥也不能用的,就只好压缩起来,尽量不占地方地放着……
早上7点来钟,一辆又一辆转运城市垃圾的大卡车像往常一样开到。今天的垃圾量有点儿多,垃圾处理场的一个工作人员不得不指导着开大叉车的司机先把一堆垃圾推到后面去,好腾出地方来。推垃圾的时候,工作人员一眼看到垃圾堆上面掉出一只大行李箱,便连忙喊停。有的时候运气好,他们也能从垃圾里捡到不错的东西。像有些老头儿、老太太,到死也不相信银行,总喜欢把金银首饰啊,存折现金什么的缝在被子里面,或者藏在其他看似破烂儿的东西里面;有些干脆就是扔东西扔昏了头,不小心把有用的东西也给扔了;还有些人纯粹是财大气粗,天天赶时髦、赶流行,东西还没旧就给扔了……
工作人员看那箱子不错,觉得有戏,上前一拎,沉得一塌糊涂,越发觉得有戏。抬头朝司机打个招呼,司机便也从车上跳下来,一起来帮忙。那箱子真是够沉的,两个人合力,才将它从垃圾堆里半拖半拎出来。
两个人都是两眼放光、心头直跳,满以为捡到好东西了,谁承想,一开箱子全吓了一个脚底发凉。工作人员一屁股就跌坐在地,司机当场哀号了一声,腿抖得像筛糠一样。
闹钟丁零零大响的时候,汪辉惊得差点儿犯心脏病。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但应该睡得不久。有气无力地按掉闹钟,好半天不能动,头就像被一百台拖拉机轧过去那么疼。
唉!都怪昨晚想太多了。
昏头昏脑地爬到卫生间刷牙。镜子里面的男人顶着两个吓死人的黑眼圈,冒出满下巴的青黑胡茬儿,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汪辉差点儿扶着镜子站不起来,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讨上老婆。
刮胡子刮到一半,忽然听到电话响起来,也是丁零零的,响得要命。惊得他手一抖,立马给下巴刮花了。只好嘶嘶地抽着气,拿毛巾迅速地一抹,捂着伤口去接电话。
“喂……”
“辉哥!”沙国雄的声音拔得很高,“出现了!卢薇薇的其他部分出现了!”
汪辉头皮一麻:“什么?”
沙国雄很急,没空跟他细说,只匆匆地道:“你别到局里了,直接到垃圾处理场去!”便咔嗒一声挂掉电话。
汪辉拿着话筒又愣一秒,才慌慌张张地回过神来,也咔嗒一声挂掉电话,气道:“这臭小子多说一句会死啊!到底发现了什么部分啊!”
赶紧用毛巾把剩下的剃须膏囫囵一抹,抓过钥匙就往门外冲,才冲出门口又发现鞋子没换,只好再冲回来换鞋子。
妈的!一大早就不顺利。
等到汪辉火速赶到垃圾处理场,沙国雄他们早到了。林建军和郭达开自是不用说,连雷诺都到了。看来看去,好像就是他来得最迟。悄悄一问,才知道雷诺昨晚就没回家。
得,这小子倒是比他有敬业精神。汪辉暗暗地感叹。
一眼望去,郭达开也已经在现场开始工作了。
黑色的大行李箱还维持着被两个倒霉鬼惊吓得丢在一边的模样,箱子大大敞开着,露出里面几乎以抱着膝盖的姿势硬塞在里面的尸体。一头黑黑的长发很凌乱地披散开来,本来应该是很漂亮、很洋气的大波浪卷,现在都结成一团一团地萎缩在尸体上。
即使身处在山一样多的垃圾里,也仍然可以闻到尸体腐烂特有的气味。
汪辉下意识地摸一下鼻子,皱着眉毛吐出一口气。
沙国雄一看他的脸,似笑非笑地道:“你这脸怎么只光亮了一半啊?”
汪辉瞪他一眼,心道:还不是你害的。
等拍完照片,郭达开才叫人将尸体从箱子里搬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平放,又将缠绕在身前的头发一一拨开。汪辉这才看清楚,尸体的脖颈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
虽然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是还是可以分辨得出那是卢薇薇。她身上穿的,正是那天离开公寓时的衣服。不过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除了之前抢先出现的右手,她的尸体是完整的。
她只是被砍下右手,但并没有被分尸。
汪辉不由得怔了一怔,不觉小声地嘀咕一句:“奇怪,难道不是‘碎尸魔’?”
只有站在他身旁的雷诺听见了,但也并没有什么表示。
郭达开做初步检查的时候,林建军就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寒冷的晨风吹得他一头花白头发纷乱地翻动、飞舞,但他毫无所觉,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郭达开的一举一动。
队长不出声,其他人也不敢出声;队长不动,其他人也都不敢动。
谁都知道这件案子对林建军来说有什么意义。只有几个技术部的同事在翻查发现大行李箱的那堆垃圾,还有沙国雄和李亮把发现尸体的两个人拉到一旁小声询问。
大概过了有二三十分钟,郭达开才有点儿艰难地站起来。毕竟年纪大了,蹲了这么久,忍不住捶两下腰。
“致命伤就是脖子上的了。”郭达开说话一向都是简洁明了,不带拐弯儿,“不过这个伤有点儿特别。”一边说,一边比画给林建军看,“伤口很深,但是并不宽。不是被利刃抹了脖子,而是被一刀捅进去的。”
林建军微微愕然:“捅进去的?”他明白为什么郭达开会说这个伤有点儿特别了。通常都是用刀抹脖子或者捅肚子,但是很少有人会用刀子捅在脖子上的。
郭达开微眯起眼睛,很严肃地说:“而且这一刀又快又准,一下子割断了颈动脉。创口平滑、整齐,下刀子的人就是一刀子完事,完全没有第二刀的打算。”
林建军的脸色也不觉严肃起来:“手法很专业。”
郭达开:“对,很专业。”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却又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犹豫和疑惑,“可是……”
林建军:“怎么了?”
郭达开:“可是砍下右臂的手法却很业余。”
林建军一怔。
郭达开:“虽然使用的工具有分工,也选在关节处,可是手法比这粗糙太多了。”
林建军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有可能是两个凶手是吗?”
郭达开没有正面回答:“我只能说,从手法上来说,差异很大,是两种风格。另外,”他又指了一下尸体的衣服,“在衣服上除了发现大量血迹外,还有大量干掉的残留物,要分析后才知道究竟是什么。”
林建军的心更沉了。种种迹象越来越支持不是“碎尸魔”的判断了。
按照垃圾处理场工作人员的证词,那只黑色大行李箱老早就被送过来了,大概就是他们发现断手之后的一个星期内,再要具体就没办法了。回到局里,汪辉立即把那半边胡子刮干净了,省得一群小猴子嘲笑他。
到下午,郭达开那边对残留物的分析也出来了。是呕吐物,还从呕吐物里提取到了一名女性的DNA。
汪辉听得脑袋发涨:“这是说,凶手吐在卢薇薇的身上了?”然后左看看右看看,特别傻地多问一句,“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吐的,还是死了的时候吐的?”
沙国雄和李亮翻白眼的翻白眼,嘿嘿笑的嘿嘿笑。
汪辉自己问完也后悔了:“啧,对着个活人吐个什么劲儿!”可是再想想,脑袋就更要打结了,“不对啊!凶手不是个很冷血的人吗?杀了人都能该干吗干吗了,还会对着尸体吐出来?”
沙国雄:“所以说,是两个凶手嘛,其中一个是女人。”
李亮也觉得这种可能最大:“一个管捅脖子,一个管砍胳膊。管砍胳膊的是女人。”
之前对假福山农夫的分析也指出,有两个凶手的可能。
汪辉:“那是谁和原莉娜聊天,又是谁抛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