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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佐也走了出来,正好听到这段话,他有点讶异:“不是才刚入门吗?”
那肥胖管事见顾佐插话时公仪天珩并未阻拦,笑容还是不变,很耐心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公仪师弟在百国大战之后,名号就已经被传递回来,登记为外门弟子。现在已经过了有一个月之久,愚兄自然是要来收取这一个月的收成。此为规矩,还望公仪师弟不要见怪。”
顾佐听了,皱了皱眉。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公仪天珩则是微微笑了:“原来如此。”他的语气很平静,“不瞒这位……”
肥胖管事一拍额:“愚兄都忘了自我介绍,愚兄姓杨。”
公仪天珩就温和续道:“不瞒杨师兄,在下因所在帝国路途遥远,才刚刚将种子播下,若要收成,怕是来不及了。不知杨师兄可知哪里能采买赤血米,就让在下差人去买上二十斤,交予师兄?”
那杨管事的笑容可掬:“原来如此。公仪师弟不必担忧,那采买之处颇有些遥远,若是师弟相信愚兄,就由愚兄代为采买,交上去就是。”
公仪天珩神情不动:“却不知一斤赤血米需金几何?”
杨管事笑道:“不多,不多,一斤赤血米只需五十金,总数千金即可。”
公仪天珩闻言,就朝顾佐示意:“取一千金票给我。”
顾佐在袖子里摸了一把,乖乖递上。
公仪天珩接过来,又交给杨管事:“那便有劳杨师兄了。”
杨管事眼中一亮,就将那金票接过来收好,看向公仪天珩时,那眼神就更亲切了:“公仪师弟有大将之风,来日里必然前途无量!”
说完后,他再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就离开了。
等杨管事的脚步声远去后,龙一已经将门带上。
公仪天珩回过头,就看到了顾佐纠结的表情。
顾佐:“大哥,刚才这是……”
之前两人的那番对话里,是不是隐含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公仪天珩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人难缠罢了。”
顾佐一愣。
公仪天珩道:“方才那杨管事所言半真半假。擎云界距离擎云宗如此遥远,那几位脱凡境的使者又怎会早早传递消息?纵使真有什么手段能够这般传递,必然也要花费一些代价,为我等这些边缘之地的来人,恐怕不太值得。何况之前那女武者前往小殿里为我等领取令牌,若是早有传递,东西自然早已准备好,她一入即可出来,然而她却在里面盘桓了片刻,想来是在准备、登记,才会如此耗时。”
顾佐听到这里,有点明白了:“所以……”
公仪天珩道:“所以,我等的收成,本应当在月末才有人来收取,如今应当是不必的。那杨管事前来,不过是为了从我手中敲去一些财物而已。”
顾佐突然又不明白了:“那大哥为什么要给呢?”
这属于讹诈吧,完全可以戳穿的啊。
公仪天珩目光一缓:“我之所以说他的话是半真半假,正是因为这所谓的规矩是假,登记是假,但他的身份,恐怕是真。”见顾佐双眼骤然睁大,他才又为他讲解,“以他的身份,这是先礼后兵,来找我‘救济’一下。我若是不给,这时他还会客客气气,但回头说不得就要给我使绊子了,给我平添很多麻烦。方才我给了他面子,用千金堵他的嘴,他也看出我有些财力,自然更想跟我交好,要从我这里多弄去些财物,许多事情上,也就不会对我为难了。”
顾佐终于恍然:“大哥这是在打点他。”
公仪天珩含笑点头:“他性情油滑,不是那等强取豪夺的无知之辈,他想要财,但也不想违反门规,受到惩罚。因此他要财时就得巧立名目,这回用收成的时钻了个空子,同样的名目就不能再用第二次了。那么以后,他就要来与我建立‘友情’,才能想办法得财。而如果能用些金票就让我等在外门过得舒坦些、顺畅些,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顾白也跟着点了点头。
他知道了,大哥有钱,可以任性。小人能用好也是一张好牌。用钱能解决的事儿,那都不叫事儿……是这个意思吧。
公仪天珩一笑:“日后少不得要跟他打交道,阿佐你只管将他当作普通师兄看待就是。只要他爱财,我有财,你是我身边看重的人,他就不会对你太过恶劣。只是阿佐心里也要有防备之心,绝不能信任于他。我等可用钱财将他收买,旁人当然也是可以的。”
顾佐表情严肃起来:“是,大哥,我知道了。”
在擎云宗里,他肯定会加倍小心,尽量不与自家大哥分开。
也许是为了证明公仪天珩的话,两人这番对答结束后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喧哗声,像是发生了什么冲突一样。
比起刚才杨管事到这里时的情况,可要显得激烈多了。
顾佐有点好奇,但还是看向了公仪天珩。
公仪天珩稍一思索,开口道:“去看看。”
刚到这宗门,谨慎是一个方面,可消息也要尽量收集才行。
然后,一行四人就走出院门。
因为这里的院落是成片缀连,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个院落之间的距离都很接近,所以这声音也不仅仅是传递给了公仪天珩的院子,周围的一些院子,几乎都听到了声音。
同时,也不仅仅只有公仪天珩等四人出来观望,在那些院子门口,同样也聚集了一些旁观的人。
顾佐躲在公仪天珩身后,远远地就看出一条人影从一个院落里弹飞出来,撞到附近的一棵树上,滑落而下。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武者,现在嘴角渗血,显然受了内伤。而他的实力,应该也是在后天九重大圆满境界。
但他怎么好像被人给揍了似的?
接下来,顾佐就看到那院子里又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个头不高,胖乎乎笑眯眯的样子很和气,另一个则表情有点阴鸷,脸上也带着横肉——相由心生,这一看就不是好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阴鸷脸的那位刚刚收回手,正带着轻蔑的笑意。
顾佐瞪大眼。
他认出来了,那个又胖又矮的,不就是刚才见过的杨管事吗!
这才走出去多久……就在别人的院子里搅事儿了?
果然是他家大哥说的那种不能得罪的小人吧。
那一边。
撞树的青年一脸不甘:“明明没到收成的时候,你们这样强行收取,就是为了讹诈我等!你们欺压同门,触犯门规,应当受罚!”
阴鸷青年冷笑一声:“触犯门规?门规可没说师兄弟之间不能小小切磋,强行收取?谁看见我强行收取什么了?”
杨管事还是带着笑容,口中却叹息了一声:“师兄弟之间,何苦伤了和气?李师弟,你家境贫寒,几日前因要突破,找这位何管事借了一瓶冲脉丹服用,如今突破失败,却违背约定,说是囊中羞涩……这、这可不太好罢。”
那位李姓青年十分愤怒:“我何时找这家伙借过丹药?更不曾突破过!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污蔑于我!”
杨管事语气幽幽:“何必呢,何必呢……有借有还,才是正道,有借无还,也不能怪咱们这些做师兄的,要时常惦念着李师弟你了……”
眼前这一幕,任谁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那边何管事与杨管事对李姓青年几番似有若无的威胁后离去,众多的武者们,才心思各异地也散去了。
当然,也不乏有些人,彼此互通消息。
公仪天珩略有思忖,但并没有什么动作。
那个李姓青年艰难地站起身,也没往周围的人身上看一眼,就一步一步地,挪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顾佐看着,眉头紧皱。
公仪天珩传音给他:阿佐,且听。
顾佐眨了眨眼,也就定下神来。
从旁边人的嘀嘀咕咕中,两人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被揍的青年武者叫做李诚,并不是在其他大陆招收过来的弟子,而是在擎云大陆上,一个小城里长途跋涉前来习武的寒门弟子。
这样的寒门弟子因为家底不足,往往要在外面经受很多苦楚,才能找到机会,趁着每一年宗门招收弟子的时间,前来接受考验,进入宗门。
李诚就是今年新来的外门弟子之一,能修炼到凝脉三重巅峰已经很不容易了,手头是很不宽裕的。而像他这样的外门弟子,说实在话,其实是占了外门弟子的大多数的。
同样是来收个二十斤的赤血米,有些寒门弟子比较懂行,虽然手里的金子不够,却会跟那些管事虚与委蛇,拉拉关系说说自己暂时欠着之类的话,再多多少少上交一些,事情也就揭过去了。毕竟这些外门做管事的弟子,再怎么想讹诈,也不好涸泽而渔不是?也不能把人都给得罪光了。
可是李诚属于那种死犟的热血青年,他品行还可以,不去占别人的便宜,但他也不愿意别人占自己的便宜,所以当那个何管事找他要钱的时候,他就直愣愣地跟人闹翻了,让何管事觉得自己大丢了脸面。
随后而来的,就是何管事不顾自己是先天境界的高手,给了李诚一点教训,同时杨管事等这些沆瀣一气的蛀虫们,也就将他拉入了黑名单——可想而知,在今后的很多事里,他都会遇上麻烦和阻碍了。
顾佐听完,对李诚倒是有点同情。
人的性格不同嘛,做事方式不同一点也不奇怪。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那些管事不对,外门弟子太可怜了……等等,他自己可是连外门弟子都不如的记名弟子!要不是有公仪天珩在,他大概更惨也说不定吧。
顾佐想了想,还是在脑子里传音了一句:李诚挺倒霉的,杨管事他们太猖狂了。
公仪天珩目光微动:阿佐莫生气,我们总不会太吃亏的。
顾佐也点点头,然后又问:那这个李诚,以后一直被打压的话……
公仪天珩笑了笑:被打压是磨难,但未必不是机遇。李诚认定黑白分明,做事也无转圜,得罪小人是理所当然。但小人再如何胆大,也无法对他直接下杀手,而他如果能够在磨难中磨砺自身,最后实力层层提高,今日之小人,就是来日里他掌中的蝼蚁,反手就能扑灭了。
顾佐松口气:那大哥你说杨管事很狡猾的……
公仪天珩道:如果李诚表现出来的潜力一般倒也罢了,若是很强,那杨管事怕是会对他加大打击,为他制造无数磨难,要将他扼杀于最初状态。如今,就看那李诚究竟是龙是虫,那杨管事又有几分手段了。
之后,眼看着顾佐还在忧心李诚,公仪天珩又传音而去:阿佐放心。李诚潜力如何暂且不说,但那杨管事看着圆滑,也只是小聪明罢了。如果他真有大智慧大能耐,早已经成功进入内门,又何必只在这外门做个收粮食的管事,来虚度光阴呢?
顾佐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说白了李诚怎么样也不关他的事,不过是因为之前杨管事勒索他们时,让他产生了一点同仇敌忾之心而已。
现在他听了自家大哥的分析,感想却是……宗门果然水深。
不就是种个田吗?里面都是各种门门道道的。
他就不明白了,与其搞这些门道,为什么不多打打坐,多练练武呢……
公仪天珩拍了拍顾佐的头:“回去罢。”
顾佐甩去之前的种种想法,也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回去!”
回去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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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公仪天珩很快借助各种办法,摸情了一些外门的基本情况。
首先就是他的院落。
这里居住着他和他的班底,很多时候他们都要在这里练武,如果不想被人偷看,就要布置一种叫做“符禁”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用符箓布置出一种阵法,形成禁制,不符合条件的人,都无法窥探这里——当然了这只是个说法,如果实力高到某种程度了,像这样的符禁,根本是防不住的。
不过符禁也分等级,等级越高的符禁能瞒过的人的实力就越高,只要肯花钱,还是不怕的。
公仪天珩很豪爽地花费了足足三百万金,购买了一套能够防止脱凡境武者窥探的符禁,就算等级更高——是的,公仪天珩已经知道,在脱凡境之上,还有一个合元境,是强者中的强者——的武者,如果窥探过来,这套符禁也可以立刻有所反应。尽管抵挡不住,却可以做出预警。
对此,顾佐也只能叹息一声了。
因为他知道,这都是因为要保护他的秘密的缘故……
然后,就是一些能提高武者动力的常识了。
第一件,是外门的主要构成。
有跟随外门弟子的记名弟子,外门弟子本身,以及注定不能进入内门、由外门弟子转化的外门管事,和内门弟子中淘汰下来的外门长老。
能不能进入内门全看武者潜力。
比如说,在三十岁以前不能进入先天的,就没有了加入内门的资格,这样的外门弟子,最好的结果就是外门管事;如果外门弟子在二十岁以前进入先天,就可以直接加入内门,二十岁以后三十岁以前进入先天,可以通过外门考核,争取进入内门的资格;记名弟子如果二十岁以前进入先天,也能直接进入内门,而如果是二十岁以上三十岁以下,那么就要完成很多任务,达到一定标准,才能成为外门弟子;内门中过了两百岁才突破到脱凡境的武者,则要分配到外门来做长老,无法再得到内门中无数机遇的参与机会,以及内门的大力培养。
总体来说,想在擎云宗混出个名堂来,那就得是天才中的天才,你资质越高实力越强,得到的待遇就越好。
最后造成的,应该是强者越强,弱者越弱的结果。
第二件,是外门有很多潜规则。
杨管事那种只是小小的水花,当外门弟子抽取到每个月必须完成的任务时,里面也有很多猫腻,可以来做手脚。这时候也得看外门弟子的运气,或者说他们的智计与实力了。
第三件,是外门弟子的考核。
这考核并不是进入内门的考核,而是是否能够胜任外门弟子的考核。大概每个月也有一次,一旦考核失败,就会扣去当月月例,等连续三次失败,就被贬为记名弟子,得重新努力,才能重得地位了。
此举就是为了防止外门弟子不思进取,在武道上不进反退。
这样的人,宗门自然也不愿意花费月例来进行供养的。
第四件,就是一些关于外门弟子们之间的交易渠道,一些东西的交换方式,一些在外门混的小经验等等。
其中的细节非常多,也十分复杂。
顾佐听着公仪天珩对他的解说,有点入迷的同时,也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真心不容易记清楚啊……该说幸好他现在精神力更强了吗?
随后,顾佐的第二个反应是:他要加快炼药了。
钱花得好快!再这样下去,他们带来的一千多万的金票,也压根就不够用啊……难怪以前听过一句话叫什么“穷文富武”的,这没钱的话,就别想提高实力。
就说最近也最不可回避的一件事吧。
顾佐他大哥一天的饭量已经统计出来了,得吃三斤赤血米以及十斤同等级的荒兽精肉。两者都是五十金一斤,也就是公仪天珩一天要吃六百五十金到肚子里去。如果再算上他花费的药材——这还是因为顾佐完全免费不算人工钱——平均每天至少也要七百金。
那么一个月就是……两万一千金。
这还是别的丹药不算,龙一龙二的消耗不算,顾佐炼丹的药材钱不算,以后公仪天珩必须会购置的各种东西也不算。
顾佐深呼吸:钱,真的不够花啊!
他家金主大哥都这样了,那些寒门的穷光蛋弟子们,到底是怎么供养自己的?想一想,都觉得好惨烈的样子。
看着顾佐这副纠结的样子,公仪天珩不由好笑,他揉一把顾佐的头发,语气温和:“好了阿佐。钱财非节省可得,而是开源而得。待一切步入正轨,我自有得钱的法子,阿佐不必忧心。”
顾佐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
他是不想忧心的啦……
可不忧心怎么可能嘛!
本来以为一千多万金已经很够花了,现在发现随随便便就要全都用出去,这再怎么相信自家大哥,这心弦也要为之震颤的好吗……
公仪天珩摇摇头:“且不说别的,阿佐现在跟我出去一趟罢。”
顾佐立马从刚才的情绪里□□:“去哪里?”
公仪天珩一笑:“擎云城里,有丹元小会。”
顾佐疑惑:“丹元?”
难道说……
公仪天珩微微颔首:“炼药师一同切磋丹道手段的盛会。”
顾佐眼睛一亮。
公仪天珩的目光也柔和些:“等阿佐去了,自然可以一窥如今擎云大陆上诸多炼药师的手段,到时再来谋划,就容易得多了。”
顾佐心里也是高兴。
虽然说保密很重要,可总是藏着掖着,到底不是个办法。
丹元小会,就是个机会。
但是等等。
顾佐突然回神:“大哥,去那个丹元小会,是所有人都可以去吗?”
炼药师不是很珍贵吗?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公仪天珩笑道:“阿佐不必担忧,我已花费钱财,购得四张入内信符。”
这应该就是门票吧……
可顾佐还是警惕起来:“多少钱一张?”
公仪天珩略一思忖:“不过两万金。”
顾佐:“……”
所以说,大哥又去花钱了对不对。
尽管是应该花的没错啦……
可还是好贵。
好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