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蓝胖子

林顺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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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一个星期的晴天,上海又变天了,阴沉沉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温度也继续下降了十几度,接下来一周的时间又是绵绵细雨又是温度零下几度,并有下雪的迹象。

    医院里。路仁正给那个失明的小男孩讲故事,是的,他又讲哆啦A梦的故事哄骗人了,毕竟哆啦A梦是他童年的记忆,无论是场景还是剧情,讲得绘声绘色的。

    “最后哆啦A梦走了,大家都很舍不得,大雄却哭着说,我要学会靠自己,哆啦A梦才会走得安心。’从那以后,大雄也不再是个什么也不会、事事要靠哆啦A梦的废柴了,作业会按时完成,每天早上准时起床去上课再也不会迟到了,考试也不会考个鸭蛋被妈妈骂了,喜欢静香会努力去追求、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起来。”

    小男孩听得津津有味的,时不时点点头,很可惜他看不到那个离别的画面和电影的最后结局,可是他能想象得到那个画面,喃喃自语道:“蓝胖子……”

    “嗯?”路仁愣了半响,诧异道:“什么蓝胖子?”

    “哆啦A梦就是很可爱的蓝胖子!”

    路仁笑了笑,对,在不同年代的人哆啦A梦都是一代的记忆,80后叫做机器猫,90后叫做哆啦A梦,00后叫做蓝胖子,无论是哪个年代,它都曾陪伴过我们走过童年。

    “医生哥哥,蓝胖子为什么要走啊?一直留在大雄身边不好吗?”

    “让结伴成长的朋友得到幸福,这是哆啦A梦要做的事情,等它完成了这件事情,也就是它要告别的时候。”

    “那我为什么没有蓝胖子呢?”

    路仁想了想,“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个属于自己的哆啦A梦,它也许是你的父母,也是你的朋友,也许是你的老师或者其他任何曾陪伴你身边的人。他们是一种力量,是每当你觉得自己难过得要死、或者坚持不下去时,一想到它,就会有满满的力量。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它的存在至关重要,可是我们不能总是依赖它,它也终究不会各随我们一生,因为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它也会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自己要去的远方,终有一天,我们要学会独立面对生活。”

    小男孩懵懂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但是他觉得很难过,因为他的哆啦A梦已经死了。他想起了他已经离世五个月的父母了。

    “很晚了,准备睡觉了吧!”路仁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帮他盖好被子,下了床。

    “晚安咯!”路仁刚下床道完晚安,小男孩拉着他的一角,问道,“医生哥哥,你可以是我的蓝胖子吗?”

    路仁转过身,弯下身,对小男孩温柔一笑,就算他看不见也一样,可他相信他的其他感官能感受得到,“可以!”

    小男孩高兴地笑了笑,“医生哥哥,你一定会成为很多人的蓝胖子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医生,医生是大家的希望,对吧!”小男孩张着又大又亮的眼睛看着路仁问道,虽然看不见,可眼神却是满满的期待。

    路仁闻言,身体莫名地一僵,内心却是满满的感动,第一次觉得当医生是一件如此引以为豪的事情。

    “嗯!”

    “那医生哥哥……你以后能治好我的眼睛吗?我……我不想学盲文,我不想被区别对待……”

    每当有人知道他是瞎子时,会对他投以可怜、同情的目光,摸着他的脑袋,无奈地叹着气说,真是造孽啊,可怜的孩子。

    他虽然看不见他们怜悯的眼神,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感受不到。

    路仁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说呢?”

    “能,因为你是能带给我希望的蓝胖子!”小男孩呵呵一笑道,眉眼弯弯如月牙,可爱而又活泼。

    “嗯,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帮你治好眼睛的,你也要相信自己,好不好?”

    “嗯!”小男孩重重点头应道,“医生哥哥,我困了,晚安!”

    “晚安!”路仁柔声道,等小男孩躺下,重新帮他盖好被子,这才转身走出病房。

    *****

    病房走廊的长凳上,何嘉正坐在一旁,路仁坐在她旁边,“来很久了?”

    “嗯,从你开始讲哆啦A梦开始!”何嘉偏头看向他,“看来,哆啦A梦是你童年很珍贵的记忆啊!”

    “确切地说,我是从高中才开始看哆啦A梦的。这样说来,我的童年是从高中开始的!”路仁笑了笑,语气顿了顿,继续道:“小时候,我家里可没有条件看哆啦A梦,有时候为了能看上一集,偷偷地跑到雨泽的家里看。雨泽家里有漫画,我把它借过来,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上门讨债的人给撕了,害得雨泽哭个不停让我赔,可我哪有钱赔啊,可我很坏,用拳头威胁他,他打不过我,只能哑巴吃黄连,对此作罢。”

    “没有完整地看完过哆啦A梦,心里总有疙瘩,总想知道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样的!后来,你猜怎么着?”路仁看向何嘉。

    “逃课去网吧看!”何嘉答道。

    路仁笑了笑,“嗯,高一时,我常常逃课去学校附近的网吧,别人是去打游戏,而我是去看哆啦A梦,简直要笑死我同学了。可我不管,我一集集地追着看,高一一学期,我把哆啦A梦看完了。”

    “看完后,有什么感觉!”

    路仁闻言,揽过何嘉的肩膀道:“我觉得大雄很幸运,虽然废柴,可又哆啦A梦帮他。我也很幸运,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你!”

    “路仁,手术定在这个周五。”何嘉看向路仁,笑道:“今年……你跟我回家过年吧!”

    “好!”路仁内心雀跃着,点头应道。

    看到路仁喜形于色的样子,何嘉也跟着高兴起来。

    *****

    从医院出来,何嘉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的思绪有些发杂。

    在去见路仁时,她先去见赵医生了。

    从赵医生那里得知,给路仁捐赠器官的是姓许的一家人,捐赠者并没有留下具体的联系方式,她想要亲自上门感谢捐赠者的家人,却无法与他取得联系,这很让她觉得困扰。

    她不知道为什么捐赠者要将心脏指明捐赠给路仁,却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

    那名捐赠者和她或者路仁认识吗?

    这些她都无从得知,看来,她有必要去一趟红十字会一趟。

    行至半路,何嘉从自己的沉思中出来,一抬头才发现街边有辆银色的宝马正慢悠悠地跟着她,那是俞暄然的车!

    “你跟我多久了!”

    “不久,你从医院出来我就在跟着你了,我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的存在。”俞暄然从车窗上探出脑袋,对其笑道。

    何嘉绕到驾驶座,打开车门坐进去,“你怎么过来了?”

    “嗯……找你吃宵夜!”

    “你晚饭没吃?”何嘉问道。

    “吃了,只是冬天漫漫长夜,一夜三思美人,思着思着就饿了……你说你要不要对我负责呢?”说完,俞暄然的薄唇微微勾起,看起来痞坏痞坏的。

    何嘉咽了咽口水,选择了无视,“你想吃什么?”

    “吃你!”说完,俞暄然轻捏着她的下巴,嘴对嘴地轻碰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吻快如一秒钟的时间,何嘉心脏猛颤,还没有反应过来,俞暄然已经退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笑得一脸轻松愉快,发动引擎,专心开车。

    何嘉:“……”

    真真是一个混蛋!

    “我们去吃拉面吧!”俞暄然道。

    “嗯!”

    来到味千拉面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俞暄然去排队点菜,何嘉找了空座位坐下。

    坐在旁边的周景城和林敏之一看是何嘉后,忙不迭招手打招呼。

    何嘉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们居然还在外面。

    “过来坐吧!”何嘉道。

    林敏之犹豫了一会,拿着点菜牌坐到何嘉的旁边,周景城也跟着过去。

    “老师这么晚才吃饭吗?”

    何嘉指了指正在排队点菜的俞暄然。

    林敏之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贼眉鼠眼道:“那老师,我们会不会打扰你们了!”

    “不会!”何嘉白了她一眼。

    林敏之哦了一声。这时,服务员端着两碗面走到林敏之旁边,“两位的酸辣粉丝,请慢用!”

    “谢谢!”周景城把餐盘递给服务员。

    “老师,我们先吃了?”林敏之道。

    何嘉点点头,问道:“你们这么晚还在外面晃荡啊,干嘛去了?”

    “没,我们去看许静儿了!”

    何嘉闻言,继续问道:“许静儿怎么了?”

    “她啊……”

    一提起许静儿,林敏之神色变得郁郁寡欢,肚子本来饿到能吃下一头牛的,反倒没了食欲,郁郁寡欢地放下了筷子。

    周景城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

    何嘉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关心道:“她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敏之和周景城对视了一眼。

    最后周景城道:“老师,是这样的……”语气顿了顿,挠了挠脑袋,在酝酿着该怎么说,“许静儿的弟弟去世了!”

    何嘉闻言,脸上满满的震惊之色,急道:“怎么回事?”

    这时,点完餐的俞暄然拿着点菜号码过来了,林敏之和周景城齐齐喊了一声师公。

    “继续说!”何嘉心中很是着急。

    俞暄然诧异地望着脸色极差的三人,听着他们的聊天。

    “许静儿的弟弟得了急性什么淋巴……白血病。”林敏之道。

    “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周景城纠正道,“她弟弟患这个病已经有两三年了吧,肿瘤已经扩散,医生也束手无策。”

    何嘉听后,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无论是她的弟弟,还是她的学生,怎么会遭遇这么多病痛的折磨呢?

    “老师,他才13岁!”周景城红着眼眶难过道,“长得很可爱、很阳光!”

    听到周景城的话后,林敏之的眼睛也渐渐地氤氲着水汽,吸了吸鼻子。

    “上次我和敏之去看他时,他还跟我们说要带变形金刚给他,我答应给他,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离开了!”周景城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清澈的嗓音哑哑的。

    林敏之的情绪给他给挑拨起来了,没好气地瞪了周景城一眼,“周景城,你是不是男子汉啊,不许哭!”

    周景城怒号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能怎么办?那么小的孩子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谁见了也心疼,下午你还不是哭得抑制不住了,还说我!我隐忍了一下午没有哭呢!”

    林敏之越听越伤心,鼻子酸得不行。

    何嘉给两人各递过去一张纸巾,心情很沉重,“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忘……忘记了!”林敏之用纸巾擦眼泪,擦完眼泪接着擤鼻涕,擤完鼻涕,吸了吸鼻子,整顿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稍微好受了点时,接着道:“不过……老师,换个角度想,就不觉得难过了!”

    何嘉一脸诧异地看着突然想开的林敏之。

    “许谦他很伟大,他把器官捐赠给需要的人了,这是他生前的遗愿!他死了,却救了很多人,他一直活在我们的心中,这是他生前的遗愿!”林敏之道。

    何嘉和俞暄然听后,对视了一眼,何嘉问道:“遗愿?”

    “嗯!听许静儿说,许谦生前愿意把器官捐赠出去,在红十字会上有登记!”

    何嘉闻言,心中莫名一惊,声音些许颤抖道:“你说他……姓许?”

    “嗯!”林敏之疑狐地看向何嘉,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那样害怕?

    俞暄然听到何嘉颤抖的声音后,紧紧地蹙着眉。

    “那你知道他捐赠的器官是……”何嘉继续问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路仁那颗供体和许谦有关。

    “我想想啊……好像是眼角膜和心脏!”

    何嘉的心跳漏跳了一拍,耳边响起了赵医生那天的话,“这颗供体还很年轻……”

    如果那是许谦的心脏,年仅13岁的心脏,能不年轻吗?

    何嘉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需确认,拨通了赵医生的电话,开门见山道:“赵医生,许谦是你的病人吗?”

    “你……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

    “是不是?”何嘉心中很是着急,说话的语气有些冲。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那颗心脏是许谦的,对不对!”何嘉红着眼眶问道。

    在座的三人闻言,目瞪口呆地望着何嘉。

    “是!”

    何嘉闻言,心情沉重地挂了电话。她万万没想到,有些事情的发生就是如此的出其不意、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