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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剑想不明白季静梅的意思,眼前局势也由不得他去思考,他向长乐宫里的人保证一定会查出真凶后总算得以脱身。
漪澜宫内,阮语琪此刻还不知道外面已经风声鹤唳了,她拎着银制水壶正在给自己养的兰草浇水,她室内种着各种名贵的兰草,长势良好,给房间增添了几分雅致,配上挂着的几幅字画,整个屋子显得书香四溢。
“娘娘,您瞧啊,这兰花都开始长出花苞了。”
“真的?”阮语琪惊喜地去瞧,“还是屋子里暖和,没想到寒冬腊月的竟也想开花呢,本宫可是期盼已久呢,去准备笔墨纸砚,本宫要画下来。”
“诺!”
宫女取了作画的颜料来,阮语琪挽了袖子就要开始作画,晏香急匆匆走进来,“出事儿了,娘娘”
“何时如此慌里慌张的?”被打搅了作画的兴致,阮语琪十分不悦。
“皇后娘娘宫里出事儿了,现在外面都传开了,都说是娘娘您指使人给皇后娘娘下毒。”
“什么?”阮语琪手中沾了墨的笔笔直地从手中掉到书案上,砸在白绢上,还有一些墨汁飞溅起,落在她鹅黄色的宫装上,若是平时,她早惊叫着要更衣了,此刻她却无暇顾及:“你说什么?外面传开什么?”
晏香小声又重复一遍,阮语琪脸色大变:“本宫怎么可能会害皇后娘娘?”
“是啊,可是.......可是听说大理寺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你.......你速速去未央宫一趟,去找梅婉仪,就说,就说本宫是被冤枉的”,阮语琪慌忙吩咐下去。
晏香应声就往外走,才刚出屋子到院子里就听见一声质问:“你是何人?往外走要去干什么?”
原来展剑已经到了!
阮语琪的心一咯噔,她从窗户里瞧见这一幕,忙起身往外走,“这位是展大人吧,这是本宫的婢女晏香,本宫前日向梅婉仪娘娘求了一个花样子,正说让她去取呢!”
“臣见过阮宝林”,展剑不卑不亢行了一礼,道:“取花样子这事儿不急于一时,娘娘且等臣问过话再派人去也不迟。”
“问话?问什么话?”
“娘娘居于深宫内院,恐有所不知,长乐宫出事儿了,皇后娘娘中了毒,臣在下毒之人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封书信,臣斗胆问娘娘,您可认识长乐宫的宫女甘儿?”
“本宫不认识什么甘儿。”阮语琪周身带着一袭娇弱气质,平时又爱穿素色衣服,说话慢悠悠的,柔声细语,瞧着就跟池子里的白莲花一般,展剑瞧着她无辜的样子,只是皱眉:“娘娘当真不认识甘儿?那您宫里的人呢,可认识长乐宫的这个丫头?”
阮语琪瞧自己身后站着的一群低眉顺眼的丫头,大家纷纷摇头,突然有一个青色衣衫、梳着双丫发髻的宫女开口道:“奴婢知道谁认识甘儿。”
“哦?”展剑望过去,就见漪澜宫的掌事姑姑正给这小宫女使眼色。
“你知道你们宫里谁认识甘儿?”
“奴婢......奴婢知道,奴婢听尤姐姐提过一嘴,她和甘儿是同乡。”
阮语琪皱眉:“尤娆,本宫怎么从未听你提过这事儿?”
叫尤娆的宫女此刻身子都吓得瘫软了:“奴婢.......奴婢的确认识甘儿,只是奴婢虽然和她是同乡,却和她不熟悉啊,平日里更没有什么来往。”
“那你方才为何要摇头?你可知道,妨碍大理寺办案是何罪名?”展剑怀疑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朝着阮语琪一拱手:“娘娘,此人身上有嫌疑,微臣要将她带走问话!”
“展大人请便”,尤娆因为姿色出众,一直为阮语琪不喜,从没有得到重用,对这样的人,阮语琪巴不得展剑将她带走后就再也不送回来了,她想了想,又道:“这宫女儿原来在孙宝林宫里伺候过一阵子,自打来了本宫身边儿,就一直在打理宫苑,若真是和她有关,还望展大人能明白,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展剑从心眼里觉得好笑,他看一眼阮语琪:“是不是和娘娘无关,还得本官过了堂才知道。”
阮语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冷冷看着展剑命人压着尤娆出了漪澜宫,她才怒哼一声,道:“不过是个办案的,气势倒是比本宫还足。”
“娘娘息怒,奴婢听闻展大人很得皇上器重,咱们得罪不起啊。”
“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本宫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他展大人查个遍,这白的还能说成黑的不成?”阮语琪不在意地道:“你们几个,速速去给本宫打听更细致的消息去,丁香,你进来一下,本宫有事儿问你。”
“诺!”
“承影宫那位回来没有?”阮语琪坐在雕花檀木椅上,皱着眉问。
“回娘娘的话,还没有。”
“还没有?”阮语琪这才觉察出几分不对劲儿来:“这展剑什么来头?竟这般有胆儿?”
“娘娘,听说展大人祖籍是洛州的,好像父亲还是言丞相的一个学生,只是十多年前不知道怎的被逐出了师门,奴婢猜测言宝林怕是没法出大理寺的门儿了。”丁香笑着道:“奴婢啊,还听说展大人查到了很多重要的消息,据说是言宝林害婉仪娘娘的证据。”
“消息属实?”阮语琪歪歪斜斜的身子瞬间坐直了:“从何处得知的?”
“宫里都传遍了啊。”
“传遍了”,似乎是自言自语,阮语琪不解:“此等消息若是能传遍,看来是皇后有意让梅婉仪知道啊,这下可有意思了。”
“那.......咱们还按老爷说的做吗?”
“蠢货!”提起自己爹,阮语琪很是心不甘情不愿,她的怒气直接撒在了宫女丁香身上:“皇上都已经给本宫指好了出路,由得着本宫说不吗?速速去让晏香往未央宫要花样子去,本宫倒要看看梅婉仪说什么。”
不多会儿,晏香竟然回来了,手里也没有拿着花样子,脸上倒是一头汗,阮语琪不禁皱眉:“瞧瞧你什么样子,没有规矩!”
“奴婢知罪”,晏香知道自己主子最是瞧不得人灰扑扑、脏兮兮的样子,跟乡下人似的,眼下,她却顾不得整理衣衫了:“娘娘,奴婢在去未央宫的宫道儿上遇着梅婉仪了。”
“她怎么说?”阮语琪不紧不慢地道。
“她说”,晏香有些为难地看看自己主子,犹豫地道:“婉仪娘娘说让娘娘安心等着,莫学吴庶人瞎蹦跶。”
“她竟然说本宫蹦跶”,阮语琪气得表情都狰狞了:“她这是在骂本宫吗?”
见她发火,晏香低头,一口气将季静梅的话说出来完:“婉仪娘娘还说,言宝林的罪状大理寺已经彻查清楚,只等言宝林认罪了,让主子您别这会儿犯什么同情心,皇上对言家另有安排,她说咱们只要老老实实呆在宫里等着,保管这盆水泼不湿咱们。”
“哼,这是觉得本宫惹事呢,当本宫是言婵娟、吴琳那两个蠢货?”阮语琪气道:“一个祖上做商贾的,倒也教训起本宫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她还说什么了?”
听着主子口气不善,晏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了,奴婢全学给娘娘您听了。”
阮语琪不屑地发出一声鼻音,“不让本宫出去?说的倒是轻巧,被怀疑的又不是她,不行,晏香,今夜三更时分,你还是要悄悄见一见孙宝林宫里那个叫什么的小宫女儿,让她稳住孙宝林,切莫在皇后娘娘中毒这事儿上让孙宝林找到由头彻查自己的宫殿。”
晏香有些畏惧,但还是不得不听主子的吩咐。
倒是丁香大着胆子道:“娘娘,梅婉仪不是不让您.......”
“你莫要忘了”言婵娟一巴掌打在她的脸颊上,登时就红肿一片:“本宫才是你的主子!”
“诺!”脸上火辣辣的疼,丁香捂着脸带着哭腔应声,旁侧晏香悄悄投以同情的目光,又听自己主子怒气冲冲道:“奴才就是奴才,纵使披上了锦衣,也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下贱!”
丁香两人默不作声,她们知道娘娘这是指桑骂槐呢,宫里谁都知道这几日孙宝林格外受宠,听说这位孙宝林父亲只是个秀才,母亲曾经在乡绅之家做过大丫头的。
阮语琪发了火儿,心里舒服多了,索性屏退伺候的宫人们,命人重新上了文房四宝,开始有滋有味画起她的兰花来,表面看上去,她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宫里被带走的宫女,只是画作却是诚实的,乍一看,兰草透着生机,顶端一个花骨朵,含苞待放,栩栩如生,若是行家一瞧,却会发现,着色有些杂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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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天牢里,言婵娟被衙役们领着带到了一个单独的牢房中,碗口粗的木头之间只有拳头大小的缝隙,她连头都不能伸出去。
站在牢房脏兮兮的地面上,言婵娟看一眼牢房的陈设就觉得厌恶不已,靠墙处摆放着一张窄窄的木床,床上只有薄薄一层被褥,上面放着的被子瞧着倒是干净,只是不知道用了多久,洗的都发白了,距离床铺不远处放着一个木桌,言婵娟觉得这桌子小的最多只能放两道菜一壶酒,连她平日里用的装台都比这个要大。
桌子旁边连把椅子都没有放,就放着两个稻草编织的蒲团,看着就觉得寒掺,再往旁边看,角落处立了一个三折的屏风,隐隐散发出一股怪味儿,这种简陋脏差的住所让她简直要丢弃自小的教养尖叫着发泄自己的不满,但瞧瞧旁边的牢房,她默默咽下了嘴边的斥责。
瞧出她的不满,一个女牢头走了过来,“娘娘,这可是大理寺最好的女牢了,您住惯了宫室,用惯了各种精美器具,小臣们都知道,只是今时不比往日,还望娘娘海涵。”
口中说着恭敬的词,话语里却满是讥讽,言婵娟如何听不出她们的嘲笑,冷哼一声,并不说话,只从袖子里拿出干净的帕子垫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旁侧关押了一个年约豆蔻的女子,梳着垂髫发髻,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几日没有梳整了,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血迹,看见她周身的华服金饰,女子眼中流露出艳羡:“你是宫里的娘娘?”
言婵娟不想搭理她,只是抬眼看看她。
“娘娘怎么也被关在这里了?你是宫里哪位娘娘,我姐姐也在宫里。”
听到这句话,言婵娟才道:“你姐姐也在宫里?”
“对啊,我姐姐被抓进来之前在承影宫里当差,是娘娘您的宫里吗?”
言婵娟略略松口气,摇摇头:“那是吴庶人住的宫殿。”
“吴庶人?”小姑娘侧头想了想,突然眼中冒出恨意:“都是这个吴庶人,若不是她心生害人之意,怎会害我姐姐落到这步田地。”
言婵娟愣了下,不由想到了自己宫里被抓走的奴才,她叹息一声:“你为何在此?你家里人呢?”
“都死了”,小姑娘将头埋进膝盖里:“我爹在我三岁时候就死了,家里穷,我娘只好送了姐姐入宫,想着给贵人们当差,多少得些赏赐,官爷来抓我和我娘时,我娘生怕受辱,一头撞死柱子上了。”
言婵娟不由心生怜悯:“你姐姐叫什么?”
“入宫前叫大丫”,小姑娘想了想,“听姐姐说,宫里娘娘给起了个新名儿,叫蓝若。”
听到这个名字,言婵娟身子颤了下,小姑娘敏锐地看到了:“娘娘认识我姐姐?”
“本宫不认识”,几乎是下意识的,言婵娟的声音脱口而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小姑娘没有看出什么,她看了看言婵娟:“姐姐常说宫里的娘娘们不把人当人看,我看娘娘您是个好人,您真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您这样的人,跟戏台子上演的仙女似的。”
言婵娟的脸红了,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卑贱的贫家女子夸好人,她是好人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她觉得自己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