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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时代标兵人物系在新后进宫之前最受宠爱的贤妃是也。
贤妃高氏,轩辕开国重臣之后,异姓王西平郡王之女,此王爷以深明大义,眼光灵活著称,身为原文懿太子亲信,掌握文懿太子诸般紧要事务,一转身便卖给了轩辕晟,然后,还是亲信。
摄政王对高氏家族自然恩宠有加,连带高贤妃在宫中也隐然六宫之主,横着走路,鼻子看人,她身边宫人一茬茬割韭菜一样换,换下来的那些,不是死了,就是打发进浣衣司之类的苦地方,以至于宫女太监一听说要进景春殿,就像被赐了鸩酒,赶紧和友好同伴执手相看泪眼,殷殷永别。
宫中上下受贤妃欺负已久,新后入宫,自然少不了趁机吹吹风,指望着这位据说性子很烈的新后出手整治,新后似睡非睡听了,淡淡答:“哦。”
众人失望——原来也是个摆设。
初次觐见皇后,按说是爬也要爬来,偏偏贤妃前一日派了个宫女来,说身子不适,改日来给皇后姐姐请安。
当时孟扶摇听了,笑笑,道:“告诉你主子,有病就该治,去罢。”
宫女回去原样复述了,盛装丽服的高贤妃,正闲闲立在窗前赏花——她的宫中有专门的暖房,由国内顶尖花匠专程每日进宫培育,那些错开时令的鲜花常常开在她银红蝉翼纱名贵窗纸前,和一室锦绣争奇斗艳,贤妃娘娘不用起身,就可以在自己的寝殿内闻见寒冬腊月不可能闻见的各色花香。
不过她今日心情不太好——她最喜欢的牡丹花,花匠却没法子令其开放,于是她一怒之下,把花匠做了花肥,命令太监们再去找一个好花匠来。’
宫女转述皇后懿旨时,她翘起唇角,冷冷笑了下,伸出戴著蓝宝石甲套的手指,轻轻掐下了一朵好不容易培育的绿菊。
她慢慢将那珍贵的菊花在手中一瓣瓣的撕扯,直至扯成光秃秃的花杆,才淡淡道:“算她识时务。”
然后她去睡觉了,明早她准备和平时一样,辰时末再起。
丑时末,各宫嫔妃都已到了皇后寝宫崇兴宫,贵嫔以上的,在外殿有个座位,嫔以下的,只能在庭院里跪候,冬夜沉沉,天色将雪,顶着寒风跪在穿堂里,只把一群养尊处优的后宫女人们跪成了瑟瑟发抖的风中草。
外殿里,虽然椒泥香暖炭火熊熊受不了罪,可是孟扶摇才不会让她们轻松,自有别的罪受——地位高贵的女人们僵僵的坐着,玉妃简雪浑身不自在的半低着头——她的位置被安排得很离奇,左一贵妃唐怡光,右一德妃花芷容,左二是她,右二淑妃司徒霖云。
简直……乱排。
按照贵淑贤德四妃顺序,除了唐怡光位置没错,其余三人都错了,而她本应排在左三,现在却生生坐上了贤妃的位置。
这要给高贤妃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简雪在心中申吟,谁说新后是个软柿子简单人物?她人还没出现,只让嬷嬷安排的这个座位,便已经将她和花芷容推上众人对立面,更将她推到了高贤妃面前。
此刻她笼罩在一殿嫔妃们奇异的眼光里,浑身如长针刺坐立不安,眼见花芷容不以为意,唐怡光只顾吃袖子里的零食,不由暗暗冷笑,真是不知死活!
随即又想到当日送补品给宇文紫,事后自己却莫名在选后时打喷嚏,错过皇后和四妃之位,难道……那也不是巧合?
简雪这样想着,便忍不住打了个颤。
忽听对面淑妃含笑道:“简妹妹冷么?这大寒天气,仔细冻着。”
简雪勉强抬头笑道:“谢淑妃姐姐关心,姐姐也请保重玉体。”
淑妃漫不经心的对着灯光查看自己保养精致的指甲,淡淡道:“本宫是粗人,向来抗得耐得,不似玉妃妹妹,真真玉做的人儿,一丝风寒也冒不得,听说选后之日,妹妹便着了凉?”
简雪脸色唰的一下变了,选后之日打喷嚏之事,是她一生耻辱,这些女人果然不肯放过!
“玉妃真是精致人儿,难怪陛下疼怜,听说一鼻涕打在陛下掌心,陛下都没生气呢。”底下一个贵嫔掩着口,笑意盈盈。
“那是玉妃德容言功,陛下爱怜,换你我这等蒲柳之姿,别说鼻涕,便是说话稍露了齿,也是不成的。”
“……鼻涕皇妃,可不是人人当得……”
七嘴八舌,言笑宴宴,后宫女人向来是天下最无聊的生物群体,除了研究如何让自己更美之外便是研究如何让对手更糗,口舌温柔刀言语伤心刺,刀刀刺刺,都只拣敌人最软的那块狠狠戳。
简雪处于围攻中心,眼见讥嘲泉涌铺天盖地,只气得浑身发抖,又看看花芷容冷眼瞧好戏唐怡光傻傻吃零食,心中一阵气苦,三人同时堕入新后陷阱,那两人却不知互助浑然不觉,只留她一人孤军奋战,何苦来!
看看四周敌意如雪,同批入宫那两个蠢如牛马,再想起皇后宝座上那位用一个座位便逼她入险境,至今还不见人影的皇后,简雪心中一凉,瞬间想起进宫前,自己那知书达理深明洞睿的祖母说的话。
“别犯傻介入宫争,轩辕的宫争比任何国家的宫争都更险恶,因为那已经不是女人争宠,而是牵连一国皇权,如今局势暗潮汹涌,陛下并非如你想象般孤掌难鸣,每个宫妃身后系着的家族,荣损顷刻,翻覆无常,你别争,如果被逼一定要争,选最狠的那个跟着!”
选最狠的那个……
简雪一瞬间,心中已经下了决定。
她款款抬起头,微笑道:“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妹妹那日伤风,实是故意为之。”
“嗯?”
简雪站起身,肃然对宝座躬躬身,道:“简雪自从初选得见皇后,便觉得皇后雍容威仪,母仪天下,简雪不敢和皇后争位,所以自愿退让。”
她说得肃然诚挚,众妃却齐齐露出鄙弃不信之色,啊呸,见过无耻拍马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简雪含笑坐下,神色不动——又不是说给你们听的。
外殿暗潮汹涌唇枪舌剑,穿堂里却是另一番景致,天太冷,没力气耍嘴皮子,嫔妃们跪了好一阵子没个动静,那些贵人充容修媛美人们看着庭中无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胆子小的,双手撑着垫子换换腿挪挪身,胆子大的,直接爬起来,扶着墙哎哟哎哟的活动腿脚,穿堂里跺脚声响成一片。
“这大冷天的,折腾人嘛!”
“好歹给个炭炉烘着呀。”
“你得了吧,人家有心要你跪,还炭炉呢!”
“听说这位主子当初在长宁府不得宠的?八成小时候跪多了,如今风水轮流转,也来让咱们尝尝滋味!”
“妹妹你说得太客气了,姐姐我倒是担心,这位主子识得炭炉不?莫不要至今宫中用物还没认全吧?嘻嘻……”
“嘻嘻……”
“呵呵。”
突如其来的声音突然很感兴趣的加入她们的讨论,问:“炭炉啊,北方听说都不用炭炉的,烧热炕。”
“那是,”最活跃的刘嫔,父亲官位虽然不高,却是朝中实权派人物,兵部武库清吏司侍郎,掌军器库事,算是摄政王信重的官员,刘嫔自然也水涨船高,说话当当响,她闭着眼靠墙揉着腰,漫不经心的道,“听说北方的都是大炕,一间屋子到边,男男女女睡一起,满地滚。”
“啊……真的啊,还有这种睡法?”该人继续兴致勃勃的问。
“是啊,”刘嫔不屑的撇一撇唇,“不知道我们的皇后娘娘,睡的炕上都会有什么人呢?哥哥?弟弟?爷叔?哈哈。”
她笑得开心,没注意到四周已经渐渐沉静下来,刚才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已消亡,气氛有种诡异的安静。
“我觉得,和弟弟睡一起也没什么,爷叔就不太好了。”该人很诚恳的提出自己的看法。
“你懂啥?”刘嫔撇撇薄唇,“爷叔,爷叔还是客气的,公公还有钻媳妇被子的呢!长宁府宇文家那位上一代的三少爷,不就是因为这事自尽的?家学渊源啊哈哈,”她笑盈盈的放下按摩腰部的手,转头道:“你这个妹妹真是天真可爱……”
她突然呛了一下,慢慢睁大了眼。
身后,满院子嫔妃都已乖乖跪回原地,却有一人,不施脂粉,长发简简单单高束,穿一身简单古怪的短装,满头蒸腾着热气,负手笑盈盈的看着她。
见她转头,该人微笑道:“说呀,继续说呀,怎么不说了?”
刘嫔抖着嘴唇——她从周围的眼光和眼前女子腰间的配饰上看出了她的身份,而刚才……刚才……刚才她在皇后引逗下,到底说了什么?
慢慢回思刚才嘴快说出的话,刘嫔宛如五雷轰顶,大大晃了一下,腿一软便跪了下去,涕泪横流:“娘娘……娘娘……奴婢无知……胡乱说话……奴婢……奴婢自己掌嘴!”她狠狠心,抬手就掴了自己一巴掌,皮肉相击的声响清脆,听得跪地的妃嫔们都更深的俯下身,刘嫔颤了颤,抬头乞怜的看着孟扶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