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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点头,“天象司仪是我天星司的人,这件事我自会查清楚,还请夫人少安毋躁,切记守口如瓶。”
赵氏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再同别的人说起此事,还请大人尽快查处真相,以慰我夫君在天之灵。”
“夫人放心。”慕容松开赵氏的手,侧身对郑昀道,“还请郑大人在这里陪着夫人,我就不多留了。”
“是。”郑昀拱手,应声。
慕容便出了偏厅,他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飞身上了屋檐,几个纵越,到了赵氏口中说的那个观星室。
从屋顶上看,这是个结构奇怪的房间,若非懂得机关窍门的行家,是不可能看得出这个房间的问题所在的。慕容看了片刻,便将整个结构图了然于心,他没有进那个观星室,而是绕到西南院墙,飞身落地。
从这里能看到观星室屋顶的一角,正对着那只角,有一颗桑榆。慕容计算了角度,在桑榆偏南三步,他俯身揭开了一个埋在荒草之下的地道入口之门,下到了地道里去。
若赵氏所言不假,这个地道,便是那个女子进入观星室的途径了。
地道里深黑,慕容从袖中拿出一个长明火的火折子,点亮了一点火星,慢慢向前行进,到了地道中部的时候,道路分成了两条,一条通向一道黑色的门,另一条通向一道白色的门。
若是选错了,很可能要葬身此处。
慕容抬头,头顶上隐约有一些什么印记。他将手里的长明火送回火折子里去,烛火熄灭的一瞬间,整个地道的石壁上都现出了幽蓝的光点。慕容一看便知,这个地道里的光点,是星位图。
再看那两道门,黑色的门上,有一弯朔月,而白色的门上,则有一轮太阳。
慕容看地道里十二星天分野的纵横之象,推测出这是两年某一日的星象,再根据那一日的天干地支推算,这个星象应该出现在夜里,正好是朔月当空之时。
他走向有月亮印记的那道门,轻轻推了一下,那门似乎是封死了,一动也不动。
慕容环顾了四周,门前左边的石壁上有五排凹陷进去的小孔,每排十个,他伸手探了探,每个孔里面有一个小机关,可以按下。
再回头看走上来的几个阶梯,每一个上面都有一些光点,从上向下看过去,正好也是一副形象图,根据这个星象来推算,处在石壁小孔位置上的,应该是北斗七星。
慕容按照星象的位置,在那小孔里,按下了北斗七星的七个按钮,旁边的石门就升了起来。
从这石门进去,是一条通向上面的石梯,每一级梯子上都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走完这一道长长的石梯,推开尽头的门,就进入了一个小房间里。
这里,却并不是观星室,而是一个起居室,有一张小床,一个案几,一套茶具。
慕容走到窗前,拉开遮得严实的窗帘,外面的景象触目惊心。
窗户外面,是一片坟地,大大小小的坟包并排隆起,没有墓碑,只有洒落满地的钱纸。坟头的压坟石不算很旧,坟上的杂草也有人及时清理过。
房间里有一个道小门,通向这个坟地,他没有打开这个小门,而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小坟包,看了许久,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正到这个时候,身后忽然有一个重物向他砸了过来,他侧身让开,伸手接住那个重物,拿在手里一看,是一个茶壶。
抬眸,之间眼前一个皮头散发,烂衣赤足的女孩子,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表情惊恐万分的看着他。
他将茶壶放下,上前一步极快的点了那女子的穴道,她便昏倒在了他的臂弯里,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回那张脏乱的床上,抬起她的手,双指搭上脉门上,摸过了脉息。
这个女子患的是精神上的疾病,应该是受了什么重创,或是遭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承受不了,失去了理智。
慕容抽出针袋,为她施了针,女子微微转醒过来,似乎一时间之间恢复了神智,她看了看慕容,又环顾四周,忽而好似想起来什么,忽然抓住慕容的手,“我娘呢,我娘在哪里?”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才能带你去找你娘。”慕容道。
这个女人似乎努力在回想什么,忽而她像是害怕极了,浑身发抖,蜷缩成一团,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下来,嘴里小声的默念,“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慕容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安静的睡了过去。他收好针袋,将她打横抱起,抱出了密室,抱着她飞身上了屋檐,出了安府。
在安府外面的街巷尾,他寻了一处四下无人的角落,飞身落下,唤了一声,“无月。”
一个鬼影一般的人,便从角落的阴暗里走了出来,对他拱手道,“主子请吩咐。”
慕容将怀中的女子交给无月,“带她回西郊的私宅,今日晚些时候,肃华的马车应该能到那里,你把这个女子交给他。”
“是。”无月应了声,抱着那个女子,飞身走远了。
慕容站在柳树下思考了许多事情,最终他想到了姜小雪,那个孩子的心智比起这个女人,也不算好到哪里去,却直到如今还在满世界的找他。
他亏欠了许多人,尤其亏欠最多的,便是她了。
慕容叹息一声,轻轻笑了起来,这是唯一一笔他欠下的而没有能还的债。既是如此,那就让他试着还一还吧。
……
皇宫,无名殿。
陌衿正跟在旦月后头,看着他书房里排得满满当当的书本。
旦月带她走到最前头的架子前面,这几个柜子都是摆放的古籍珍本,好多还是秦汉时期的竹简。他小心翼翼的抽出一个竹简,拿给她看,“这个传说是最早的香料制成方法,你不是喜欢香么,送你。”
陌衿接过那竹简,轻轻展开,里面用篆体文书刻着一个方子。这个香的名字叫做故梦,只要点燃此想,入梦时便能回到最快乐的时光,见到最想见的人。从前她在师兄的书架上见到过记载这个房子的一本书,但那书上记录的只是这个方子的残本,几乎不可用。
她记下了上面的制作方法,将竹简卷好,想要放回书架上去,但是书架高过她的头顶,她踮起脚尖也够不到。
旦月拿过她手里的竹卷,放回书架上,两个人的距离因此拉得很近,他垂眸看着她,光线里有细小的尘埃漂浮,落在她细长的睫毛上,叫他喜欢得入了骨。
“怎么,你不喜欢这一卷?这里还有许多古简,你挑你喜欢的拿去好了。”他笑着,宠溺的看着她。
陌衿轻轻点头,别开眼去,“殿下这样挡着,我什么都看不到。”
旦月“哦”了一声,让开了身子,绕到她身后。她仰头,伸手拉过竹简中间夹着的小布条,上头写着许多种古香的名字。
猝不及防,他忽而从后面环住她的肩膀,双手将她扣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侧脸认真的看着她,“阿衿,我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回应我呢?”
“殿下想要我怎么回应?”她也侧脸看着他,笑问道。
旦月很严肃的回答她,“我要你做我的王妃。”
“姻缘天定,若我与殿下有缘,自然会成为你的王妃。”陌衿顺着他的话头道,心里却想着,她是不会嫁给二皇子的。
“你忘记在月老庙我们抽到的姻缘签吗?你一定以为我做了手脚,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们的缘分是天注定的,你一定会嫁给我,也只能嫁给我。”他在她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可以发誓,除了你以外,不会再娶别人。”
“我不要什么承诺。”陌衿摇头,“说这些也还为之过早。时间不早了,婉姐姐应该来接我了,谢谢殿下带我参观书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以后我还能再来这里吗?”
旦月放开她,笑道,“求之不得。你要是肯来,我愿每天亲自去接你。”
“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旦月拉起她的手,“阿衿,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很开心,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我对你始终如一。”
始终如一。
这四个字,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让她感慨。若是景大夫也能始终如一……算了,何必去想他呢。
“我送你出去。”旦月握着她的手,出了书房来,她一直想要挣开他的手,他却握得很紧,不让她挣脱。
她有些恼怒,“殿下,这里到处都是宫娥,你这样不大好吧?”
他转头对她眨了眨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迟早是我的王妃,她们迟早都要习惯的……别说是牵手了,以后更亲密的事,难免也要撞见一两次,谁让我就是无时无刻的想要和你亲近呢。”
“你……亏你也说得出口。”
“呵……你终于肯叫我‘你’了,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旦月笑得爽朗,眸中也是干净透明,没有半点掩藏,“以后,你还会习惯更多的事,我有时间也有耐心,可以慢慢等。”
“……”陌衿不喜欢他的热情,却也不讨厌他的热情。她只是羡慕,羡慕他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去追求一个人,明目张胆的去喜欢一个人,他把内心所有的感情都明朗的摆在她面前,要她看得清清楚楚。
而她却不能,像他这样自由的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她身边的很多人,也都和自己一样,需要压抑自己的情绪,活成别人的希望的样子。
他,却像是一只高飞的鹰,无拘无束,海阔天空。
旦月回头,发现她的眸中带着一点光,正看着他的双眸,他灿烂一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陷入了我俊朗的样貌之中难以自拔?”
“殿下。”
“嗯?”
“或许,我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不喜欢你。”陌衿轻轻一笑,趁他愣住的时候,挣脱他的手,走到了前头去。
那边,婉怡派来接陌衿的人正好过来,她便跟那人走了,出了宫殿的大门。
等旦月回过神来时,却只见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宫墙的转角,他追了出去,她已经上了马车,再看不见了。
他在车后面喊了一声,“阿衿。”
车窗轻轻被推开,她从里面探出头来,对他一笑。
那时他明白了,什么是一笑倾城。
佳人远去,他却依旧站在原地,久久失神,他想,他对她的喜爱,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比唐咕山的山峰还要高,比加纳措的碧水还要深。
辛独人,爱就爱得炽热,他血液里滚烫的情感,快要把他的心烧化了,他想把所有的喜欢都说给她听,说给每个人听,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恼羞,却也很甜蜜。
原来这就是情感,原来这个东西,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
旦月回转神来,叫人牵了他最爱的马儿,翻身上马,追着陌衿的马车去了。
……
安府又热闹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在打扫后院的时候,发现了一具赤身裸体的女性尸身。
这件事当然只有赵氏、郑昀和少数几个家丁知道,没有敢传出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当赵氏带着郑昀去到后院,掀开盖在那女尸身上的裹尸布,露出女尸的脸时,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刚纳入后宫不久的陈美人。
要说这个陈美人,宫里没有人不晓得她。她是烟花柳巷出身的女子,是七皇子在微服出巡时从外头带入宫里的,七皇子还没来记得享用,倒先让当今皇上撞见他们两个人在御花园的水池中嬉戏。
皇上看上了这个陈美人,就要到了自己的后宫,一连宠幸了一个月,谁知这个陈美人真是个厉害角色,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些妖媚手段,竟然朝九晚五的耳鬓厮磨,男欢女爱,生生的把年事已高的皇帝给折腾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