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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刘虞将燕北摸了个大概。
尽管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但他对燕北的感官已经完全不同。
厌恶感去了许多,反倒多了一些信任……信任这个东西是相互的,他能感觉到,燕北信任他。
他明白,或许燕北说的那些过往不算毫无保留,但已够详实。因为燕北不但说了那些书简上有的,也说了书简上没有的。
况且那些过往,更令刘虞觉得燕北是个可用的人。
这个人在刘虞眼中就像剑开双锋,一面是他所向披靡的勇力,一面是他恶贯满盈的过往与不畏法度而但求快意的游侠心性。
就像他的过往,在鲜卑有声望,可以把东西在那里变成钱。他也对乌桓人有足够的了解,靠着抢他们的马匹成了一县豪强。这个人,做兼领鲜卑的护乌桓校尉非常合适。
“刘公若问在下对冀州之乱的看法……恕在下直言,冀州拖不得。”燕北拱手正色道:“属下听闻兵曹从事鲜于银曾率幽州军于涿郡西南拒黑山贼于州境之外,那战报,您应该看过吧?是否贼兵甚众,然战力低下,人无兵甲马无草料……不对,他们根本就没有马,连粮食,想来也是不多的。”
战报刘虞粗略地看过一眼,他只知道鲜于银打了胜仗,幽州军死伤不多却带回了许多头颅……除此之外?战局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刘虞不喜欢兵事,自小便不喜欢。虽然他习过剑与射,但剑与射并不意味着打仗,即便会打仗,也并不意味着喜欢打仗。
所以他不懂,也不看。
正像燕北说的,他刘伯安,也是善于将将之人。
刘虞沉下面孔,望向燕北,问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些?”
“黑山贼人号数十万,实际不过十余万。而这十余万人中老弱病残便有十之六七,真正可战之人,嘿,不过四五万。”燕北说笑间便像抽丝剥茧般将黑山肢解,“四五万人又分做各个大部与小部,贼首张燕无力约束,致使黑山贼人虽众,却成了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这种乱军不像我……人少而精。在属下看来他们就像几个总角小童,孱弱无力。”
刘虞的眉毛跳了跳,人少而精?这种话该你说吗?人家公孙瓒三千骑号白马义从,真正的少而精,结果让你给揍得满地找牙。
你还人少而精?
“既然你认为黑山贼是一群总角小童,又为何拖不得?他们无兵无粮,再耗些日子难道不好吗?拖到冬季,贼众便不战而溃。”
燕北摇头,“刘公大可去拖,但冀州百姓与田地,岂能拖得?城中库府无存粮,黑山军靠抢夺百姓,就能撑到粟米夏收。收了粮食,匠人们的铁矛头也快打造好……兵器对叛军而言比粮食更重要,手里有刀他们便不会慌张,司州有八关闭锁、青徐亦为乌桓所祸,幽州在您的治理下日渐繁荣,您说,黑山贼会攻打哪里呢?”
“如果等他们有了兵器,秋收之事,他们必定北进,现在他们是一盘散沙,若为了幽州的秋收粮食再度携手呢?他们在黑山里共同遭受了好几年的苦,眼下虽被财帛动心而互相攻伐,可一旦有了共同目的,再次联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燕北越说,刘虞越是心惊。只是刘虞不知道,燕北倒是清楚得很。别说他讲的都是无端猜测,黑山众贼未必像他一样有意识地将匠人都聚拢到一起打造兵器,就算真联合了,也很容易被挑拨。
“那……依二郎之见,应当尽快讨伐黑山?”
“尽快,但也快不得。黑山开春下冀州,应当会影响不少地方的春种,如果收获的粮食少,他们还会为粮食而打仗,这个时间,应当在七月开始。刘公您若愿意,属下请命放五百探马入冀州,两月之内,将黑山众贼的情况摸透,八月领五千兵马出幽……初雪之前,冀州可定!”
刘虞这时已经反映过来了,即便黑山贼似燕北说的那么危险,也完全可以像平定二张叛乱一般,剿抚并用,并不算什么大的威胁。不过这剿抚并用的事,他并不打算和燕北说,点头说道:“出兵的事情先等等,不过你可以先将探马放出去,探明形式总是好的。”
燕北听刘虞这么说,便觉得这事有点眉目,八成刘虞还要在州府议一议,到时魏攸一帮他说话,就算十拿九稳。当即拱手应道:“诺!”
……
刘虞留燕北在府上朝食,朝食过后又问了他一些关于鲜卑与乌桓的事情,一直到过了正午才将他从府中放出。
从太尉府出来,燕北便让跟随他骑从向营地传达黑山之事的进展,并让麹义传信雍奴驻军的沮授,择选五百探马斥候前往冀州,以两月为限,将冀州黑山贼的消息带回来。
他自己则带着几名骑卒一道牵马走向甄宅。
时值五月下旬,天气已渐感温热,皮质两档甲遮身不一会便心中发燥。燕北到甄宅时,大忙人甄尧又已经出门,家里剩下女眷和几个孩子,燕北对甄母行过拜礼,一番嘘寒问暖,甄张氏知晓过几日便要举家再迁辽东,虽然不住感激燕北,内心却还是有些担忧……辽东太穷了。
一番客套,燕北才对甄母说明来意,他还欠甄姜一次春游踏青,想带甄姜出去转转,也好缓解内心苦闷。
当燕北从厅中出来,正巧看见甄姜抱着一斗精料,去喂甄俨两年前送她的小红马。如今这匹骏马已经不小了,长得有几分神骏的模样。
燕北倚着门柱看了一会,自顾自给红马套上笼头,披上鞍鞯,随口问道:“三郎和你说了么?明日随我回辽东吧。”
“燕将军。”甄姜见到燕北,本能地又带着那种局促感,正要点头应下,却见燕北也不过问她,直接牵起红马便往外走,不由得跺脚急道:“诶,你,你干嘛牵我的马啊!”
甄姜急得琼鼻皱起,瞪大了一双美目,指着燕北一副没完没了的模样。燕北看在眼中,只觉心头欢喜,仿佛当日卢奴城外张弓搭箭绝代风华的小娇娘拍着轻弓的情景再现。
“燕某都为你牵马了,还想怎地……你的弓箭呢?”燕北回首,脸上装作无悲无喜的正经模样,“在冀州时受甄氏招待,今日幽州,总要尽些地主之谊。快去取来弓箭,我带你出城逛逛。”
“嗷。”甄姜回头走了几步,这才反应过来,顿住脚步拧身道:“我干嘛要取弓箭,我干嘛要和你出去啊!”
燕北嘿然一笑,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也不说话,牵着马便往外走,过了大门轻狂的声音才从院墙外头传进来,“你再不取弓箭马我可就牵走啦!”
这个马匪!
甄姜一路快跑着向母亲道别,留几个妹妹在家让他们关好大门等甄尧回来,自院子堆叠的箱子最里头取出落了尘的弓箭和弦,急急忙忙出去跑得脸上浮出鸿运,却见燕北一脸坏笑在院子歪头好整以暇地轻抚着红马脖颈,连马背都没上。
他就知道自己会出来!
“留下一伍在这侍奉老夫人,为甄府看家。”燕北把缰绳交给甄姜,又留下一伍骑卒,这才带着剩下的两什骑卒翻身上马,与甄姜并马走在前头,顺手将甄姜无论如何也绞不上的弓与弦装好,把玩轻弓扬着马鞭随骏马缓缓颠簸在蓟县城中的青石路上,环顾左右道:“阿淼,你猜猜,燕某是在哪里长大的?”
“不是辽东么?”
甄姜在心里暗笑,这点小问题也想难住我?奚落道:“你还不知,你的大名旬月间已经在蓟县传遍了,乡里之间随便一个孩子都知道你是辽东人。”
燕北愕然,随后摇头道:“燕某是襄平人,可却未必在襄平长大。”
“我在襄平长到十三就出去了,跟着兄长带着三弟背井。去过高句丽、乐浪,但那都没什么特别的,在乌桓学到一身的本事。后来又几乎走遍了幽州和冀州。”燕北笑着,他们便走出蓟县城门,马蹄子踏在黄土上的感觉无比踏实,“在襄平学会保命的本事,在塞外学会养活自己,在冀州磨练了胆识,也得到了自己的一切……我是边塞二州养大的孩子。”
“在冀州见到你时像个任性的小孩子,现在觉得你长大了,更坚强。”出城之后,马匹可以撒开了跑,燕北猛地勒住缰绳,扬臂北指道:“你我赛马,看谁跑到那边的山坡上,那里能看到我的营寨,我带你去看!”
甄姜收起轻弓,凝住秀眉鼓了口气,一声清斥便御马窜了出去,自幼喜好射猎的她骑术上可不觉得会落于人后,当即一骑绝尘地驰出。
燕北在后面笑了一声,打马而走,虽若信马由缰速度却隐隐比甄姜还快。
在汉家土地上,像他这样在兽背上长大的人可不多,至少到现在,单在骑术一道上就他所认识的人还没有胜过他的。
两人并马而行,数骑打着旗帜兜风游曳左右。
一派良辰好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