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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仙镇长街上,五位离恨天弟子鲜血汩汩流成了一片血泊,尸体腥臭难当,死状甚是凄惨。
不久之后,仙临客栈后院一大蓬绿雾冲天而起,发出一串中气十足而又肆无忌惮的哈哈长笑,在长街上众多受到惊吓的百姓注视下向着北方急速飘去。
仙临客栈后院一庭院内,魔道两大尊者伫立,看着高空越飘越远的绿雾。
“未免太自恃了,竟是直接暴露我等行踪。”
魔尊身躯看起来宽大伟岸,只是不过数日,脸上皱纹竟是明显变得深了一些,还有血色与苍白灰色一直残留化了不开,极不正常。
他话才说完,便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足足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情尊漠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毒尊见得你这副模样心底可是高兴得紧。”
“呵呵……”
魔尊淡淡笑了一会儿,等得气息顺畅了些,才渐渐停下来,沉下去的目光闪过一抹冷光,沉声缓道:“他却不知道要面对的离恨天到底是怎样难缠的对手,不过此次既然主动掺和进来,那便削去他三分气焰无不可。”
“这般算计,往后你若死了那修罗殿恐怕真就走到尽头了。”情尊哂道。
“本尊死与不死还不一定……”魔尊随口道:“怎么,连你也觉得本无上道门也衰落得不成样子?”
情尊无情打击道:“难道不是?”
他瞥了一眼边上这位淡漠得无甚情感之人,随后继续看向白云飘荡的远空,微微眯起眼睛。
清风不闻,午阳散发不出暖意。
仙毒门如此猖狂,往后几位护法或许真拦不住。
前人将死后人当立,在这前路有阻时,唯能所寄望的也只有无情仙剑了……
庭院寂静了一会儿,魔尊才缓缓开口:“若连旁门左道也对付不了,那对上离恨天更是无太大希望,绝了,也好。”
……
离恨天禁地,师祖殿堂。
玉鼎真人等宫座陆陆续续前来为清霄真人上了一炷香,便又沉着离开,虽然未多说什么话,但却能从急促的步子中感受到一分紧张气氛。
对于冷幽,几人皆只是瞥了一眼,其中赤火真人终于没浪费甚口舌,似乎意识到他自己说什么也毫无半分作用。
最后来的何以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及冰心寒华已消融,让冷幽心里自己有个准备。对于此冷幽摇了摇头,并不十分在意,仅是对属于师姐的那颗稀世奇珍消逝感到有些可惜。
不焦不躁,不是无所谓,亦不是破罐子破摔。
总的来说,且不论心境这等玄乎冷幽到底是保持得如何,至少他此时终究保持着理智与清醒,灵台空明,不会后悔自毁丹田,也未有甚愤悲怒恼恨怨。
时间如流水,人亦有去意。
等得几位宫座皆离开后,在清霄真人祭牌前,冷幽叩首九次。
记忆太过于遥远,遥远到冷幽完全记不得曾经收养自己的清霄真人是如何模样,只是记得在破旧的月观里他说有大祸降临,让自己离开永远不要回去。
后来果真有大祸临身,让得他惨烈命陨。
这么说来,除了收养自己之外倒又救了自己一命,此间恩情不可谓不大,即使所谓的祸是由清霄真人他自己招引而来。
若要说起冷幽感受,他心底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滋味。
且不说以前被收养时与他关系好与坏,光是救命之恩便足以让冷幽感激,除此之外,略有些遗憾,也有些唏嘘,毕竟这一代天纵人物终究未逃过无情岁月与正魔积怨的双重抹杀。
至于悲伤感怀,冷幽虽非绝情寡义之人、不会对人情无动于衷,可尘埃旧事并不刻骨铭心,又真的太过遥远,遥远得时光岁月冲淡了不少,此刻面对清霄真人的牌位,心底或许有些感怀,但不至于为之悲痛流涕。
而对于清霄真人死于魔道修罗殿之手,冷幽虽然在意,可他无能为力,至少如今无能为力。
也是啊,前有丹田破灭成墟,后有怨气噬体冲击心神,他的确有心无力,无法为清霄真人铲除魔道、甚至是做出相关的任何贡献。
“无量天尊,但愿清霄真人早列仙位。”
袅袅香火中,对于无法为清霄真人报仇的冷幽毫无半点内疚愧色,面色平静为他哀悼一番后向着殿堂外走去,来到一干净地方打坐养神。
“柳师兄?”
冷幽微微惊愕了一下,眼前小径上那位拿着鸡毛掸子与抹布前来的人不是柳亦轻又是谁?他身材适中,不过脸庞着实普通,还由于不时融材炼宝的缘故显得颇为粗糙,纵使着一袭干净好看的青柳长衫,可愣是没多少仙家气息,倒真像一个专门负责离恨天打扫的杂役弟子。
其才不长,其貌不扬。
以前赵不祝经常开他玩笑便是用了这八字,甚至说予何清儿听让何清儿也跟着打趣,而“其貌不扬”这四字形容得极为贴切,对此柳亦轻可谓郁闷,只能无视赵不祝的诸般刁钻话舌。
柳亦轻喜悲皆显在脸上,此刻见得冷幽一如既往的平和,脸上便露出一丝柔和笑容,解释道:“本是一位主宫好友前来打扫,不过他听说了师弟也在此禁地,便主动告知我让我来看看也好。”
若不是关系要好的好友,又怎会如此细心为他着想?冷幽又想到下山时柳亦轻的一大堆好友前来为自己等人送别,随口道:
“柳师兄好友倒是极多。”
柳亦轻笑笑不语,走向师祖殿堂内,花了一阵子时间清理干净洒出的香灰以及一些新结的蛛网后,他才走了出来。
两人交流了一会,柳亦轻和蔼的神情渐渐消了下去,认真郑重说起这几日来神州大地魔道猖獗肆虐,冷幽在古漠灭杀魔道诸多妖人、说不得已被有心人记下,一旦下山极有可能遭到报复,想要让他留在山上。
可对于下山这问题,冷幽已无须再多思考。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若是这般遭遇换作了自己,又会如何做……柳亦轻唯有叹气,道:“清儿师妹这几日郁郁寡欢的,看得出你被师门处罚废尽修为逐出师门一事对她的打击很大。”
冷幽问道:“周胜师兄可有过看她?”
“来过几次。”
柳亦轻叹道:“也是苦了周胜师兄了,这几日魔道突起,他帮着掌门处理事务可是忙得焦头烂额,不过他还是抽空来看师妹,前日甚至顶着天黑也来了一次,很不容易。”
说完之后,柳亦轻苦笑道:“不过师妹仍是一副萎靡不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神恍惚得紧。”
冷幽默然。
相知的几人之中,水云纱了解他一切却还是有些喜欢上了他,由此足以见得她不凡之处,这也是冷幽无须担心的地方,唯有与水云纱同样为女子身的何清儿最为脆弱,冷幽所做的只能是安慰她。
他沉寂了一会儿,淡道:“守忌之后我便去与她道别再走不迟,以后赵不祝多说些好话,她便不会有甚担心。”
“可……”柳亦轻愁肠百结,怅然叹道:“丹田破灭,再无修道之期,你真的会回来么?”
说谎么……
可无缘无故,冷幽又何必对何清儿说谎。
有古语曰:谁无飘摇绵绵雨,唯有且行且坚故,但到云开月明时,卷土重来未可知。
冷幽胸中无熊熊燃烧的豪气焰火,亦不如古人那般胸怀壮志豪情,不过或许只因是未放弃,便就不算说谎。
柳亦轻看着浩瀚的天穹,喃喃道:“神州大地无奇不有,或许有朝一日终再相见……”
冷幽未说话,在柳亦轻喃喃自语时,心底渐渐涌出了些苦楚。
真的还能回来么?前有丹田破灭,后有怨气噬体,真能回来么?回来的是一具挺不过怨气噬体的冰冷尸体,还是说,是风餐露宿苦苦寻觅了十年、百年的腐朽残破苍老残躯……
心底之下,泛出种种道不尽沉重凉意,惆怅、悲苦、怀疑、动摇……
“这……要来了么……”
冷幽心神一震,目光略微闪烁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