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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没有想到,她在炼金之城的第一站,竟然是贫民窟?这是她从一个卖水果的老板口中得知的,伊恩向老板询问“城西巷47号”的位置,那老板愣了愣:“城西巷?那不就是贫民窟吗?”
老板给伊恩指了路,伊恩道了声谢谢后便上路了。期间妮可很想问伊恩为什么要去贫民窟?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看出了伊恩的情绪不太对,那个时时刻刻笑着,说烂话嘲讽妮可的伊恩,现在却沉默不语,表情像是丢失了玩具的孩子,又像是回归了故里的老人。
于是妮可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跟在伊恩的身后。两人沉默着走了小半天,终于来到了“城西巷”,正如同那个水果店老板所说的那样,这里就是一个贫民窟。相比于阿尔德其他地方的雄伟和繁华,这里就像是阿尔德另一面,光明背后的那一面。
这是一条窄窄的巷子,用青石铺的道路,弯弯曲曲的通向远方。道路上布满了垃圾,除此之外还有人,譬如说一个抱着婴儿喂奶的妇人,她的脸色蜡黄的像是重病缠身。譬如说还有两个赤,裸着上身,言语粗鄙不堪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两个罐子争论着什么,吵得面红耳赤。譬如说还有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一身脏兮兮的却向过往的行人抛着媚眼,却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妮可有些害怕,下意识的靠近了伊恩。伊恩像是没有看到周围的一切,依旧沉默的向前走着,沉默的让妮可更加心慌了。最终,他们来到了“城西巷47号”,出乎意料的是,这家小院子很“干净”。说它干净是因为没有多余的垃圾,只是院子里的青石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
伊恩推了推木门,却没有推开,门被锁住了。同时,由于他的推动,木门上落下了不少灰尘,妮可急忙闪开,没让灰尘落在她的身上。但伊恩没有走开,任由自己的黑发沾了灰,像是一尊古朴的雕塑。
“你干嘛不躲开啊,多脏。”妮可抱怨着凑到了伊恩旁边,还想说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因为她竟然发现伊恩流泪了,他如同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么久以来,妮可还是第一次看见伊恩掉眼泪。这个即使差点被巨龙杀死都没有流下眼泪的人,现在却哭得这么可怜。他呆呆的看着前方,眼睛迷茫而无神。
妮可转过头,发现木门上原来钉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原本被灰尘掩盖住了,而现在被伊恩一碰,灰尘掉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字。
“这里是伊林的家,一个未来会成为炼金宗师的男人。”
伊林,伊恩?
妮可看着伊恩,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又将目光对准了这块木牌,看着木牌上歪歪扭扭,可以称之为丑陋的大字,却自信的组成了这样的一句话。妮可好像透过了泛黄的时光,看到了很久以前,一个和伊恩长得很像的男孩,弯着腰,一脸倨傲的用刀刻下了这几个大字。
……
伊恩没有姓氏,是因为他的父亲没有姓氏。原本伊恩的母亲雪莉是想让伊恩跟着她姓,好让伊恩觉得有归属感。然而他那倔强的父亲却不同意,执意不给伊恩姓氏,而且取名为伊恩。父子二人名字唯一的纽带,就是一个“伊”字。
“我没有姓氏,因为我是老天养大的。”伊林曾经很骄傲的说,“我唯一的亲人,大概也就是阿尔德城西巷47号周围的邻里邻居了。”
这是伊林曾经常挂在嘴边的。母亲雪莉曾经和伊恩说过,伊林的性子很不讨人喜,人们总是认为他骄傲的眼里容不下任何人,而且每天都乐颠颠的,没有丝毫炼金宗师的风范,倒像是个神经病。
而且他很固执,所以气走了伊恩的外公,也就是雪莉的父亲。以至于伊恩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身为大厅高级猎人的外公。
这是母亲嘴里的父亲。而对于伊恩来说,有关于伊林的记忆是那么的模糊,记忆中,伊林在很多时候都沉浸在炼金世界里,偶尔和伊恩的相处却不怎么记得上来了。他现在对伊林印象最深的一句话,还是关于别的。
“理论上来说,只要硬度合适,弓箭的威力是没有上限的。从这点上来说,它要强于弩。”
这是伊林一直试图证明的东西,他要证明自己能够研究出来的弓箭,要比屠龙标配银十字弩厉害得多。这疯子一般的理论不被人理解,但他却乐此不疲。
“你要知道,打一个人的脸不爽,打全世界的脸,才爽。”这是伊林给伊恩为数不多的印象中另一个深刻的印象。
伊恩从怀里掏出了那张陪伴了他十年的黄皮纸。这是伊林未完成的心血,现在,又在伊林曾经的书桌上铺开了。
伊林的房子很简单,除了那个小院,屋子里很窄,就是一张小床,以及一张书桌和一条瘸了腿的凳子。还有后面的一个小房间,就是一个深坑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那个坑似乎是用来方便的。而布袋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一大堆已经发黑的面包。
伊恩的指尖轻轻划过书桌,似乎是要透过时光,感受那时和他同样年轻的父亲。
“伊恩,我在院子里找到了接水的地方。”妮可走进了屋子,对伊恩说道,“只要有水,那么这里就可以住。”
妮可倒是对住宿的环境没什么要求。毕竟任何一个猎人,都要有在野外恶劣的环境下过夜的准备,所以这里虽然环境差点,但和野外比起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嗯,把被子洗一下吧。晚上你睡床,我睡桌子,将就着对付一下吧。”伊恩点了点头。
妮可没有拒绝伊恩的提议,只是笑道:“缓过来了吗?”
伊恩知道妮可在问什么,于是抽了抽嘴角,想要笑,可却没有笑出来,最终只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其实早就应该缓过来了吧。”伊恩轻声道,“但是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离他那么近,近的就好像,他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