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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便是确认周玉龙与倪胜的死是否有关这件事。
见到周玉龙本人的时候,贺宁其实是微微吃了一惊的,原本她以为像周玉龙从事这种生意,以及暗中还有那样的勾当,应该是一个中年发福,一脸油光,甚至神情举止略显油滑猥琐的模样,没有想到实际上周玉龙的形象却与她的猜测截然不同,虽然从个人信息上来看,周玉龙已经年满四十岁,但是实际上看起来就好像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比较年轻,身材保持的也不错,不但没有将军肚,反而还显得比较清瘦,穿着打扮也偏成熟知性,即便是已经被带到了公安局来,身上的衬衫也穿的一丝不苟,不见一点狼狈,甚至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很斯文的眼镜,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机关工作人员,或者中学老师之类的。
之前他已经被另外一队的同事讯问过了关于他那些场所暗地里的那些个勾当,现在又换了两个人过来,周玉龙自己似乎也略显茫然,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看着贺宁和汤力,等着他们来主动开口和自己说话。
贺宁和汤力坐定之后,也先打量了周玉龙一番,然后汤力才开口对他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倪胜的人?”
“认识,”周玉龙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一点犹豫,“他以前替我做事。”
“具体说一说,替你做什么?”汤力示意他。
“替我在外面搭讪他觉得可能会愿意为了多赚点钱,到我这里来替我做事的小姑娘,”周玉龙说话的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慢条斯理的,语气也很平缓,他看了看贺宁,对他们微微一笑,说,“我的那些事情,之前跟其他人也已经说明的差不多了,现在有女士在,我就不说的太具体了。”
“你们之间的合作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分歧的?”贺宁问,并且她觉得方才周玉龙表现出来的所谓绅士风度,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讽刺,他私下里的那些勾当,简直没有一丝一毫尊重女性的意思,偏偏表面上还要摆出这样的姿态来,这个人的两面性还真的是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应该算是个老狐狸了。
“也不算分歧吧,”周玉龙笑了笑,“人各有志,就像你们当警察的,哪天要是觉得太辛苦了,或者干腻了,想要缓一缓环境,缓一缓工作,辞职走了,这不也是很正常的么?倪胜以前确实是帮我做事的,后来他自己觉得不愿意继续过原来的那种生活了,所以不想做了,我尊重他的选择,这不算分歧。”
“他的选择对你的生意不是也构成了冲击么?你会那么心甘情愿么?”
周玉龙听了这话,眉毛微微向上扬起,他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么斯斯文文,实际上毕竟是苟德寿他们那些人口中的“大老板”,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听贺宁和汤力问了这几个问题之后,心里面就已经大致明白了,但是他对这件事到并没有很在意似的,甚至脸上还很随意的笑了笑。
“倪胜出事了吧?”周玉龙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你们怀疑和我有关?”
“听说倪胜出事,你觉得很开心么?”贺宁看他的笑容,感觉很怪异。
“开心谈不上,我倒也确实没有什么心情去替他难过就是了,毕竟我自己现在也是自顾不暇的这么一个状态,哪还有什么闲心去关心别人呢。”周玉龙并没有因为贺宁这么问自己而感到不悦或者慌张,他依旧表现的非常淡定,“我其实方才听到你们那么问,忽然就明白了,然后心里就觉得挺讽刺的。当初倪胜不想干了的时候,我确实挽留过他,谁劝都不听之后,我自己找过他,跟他聊过。他说他觉得腻歪了,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找个女朋友,找份正经工作,别整天为了赚钱,跟别的女人关系不清不楚的,他想过正常人的日子。我看他都已经这么想了,就也没再多劝他什么,还是刚才那句话,人各有志,为了钱,有人愿意干这些,那就来,有人宁可少赚钱,就想过的安稳,那也没什么不对。就是没想到,我这边不安稳的,确实是出事了,但好歹命还在,倪胜这孩子口口声声跟我说他想要安稳,结果反倒把命都给丢了,老天爷太捉弄人啊。”
“你倒是挺能肯定倪胜是死了而不是伤了。”汤力对周玉龙说。
周玉龙笑了笑:“我要是跟倪胜一样,二十刚出头的年岁,可能我也不一定这么快就能什么都明白过来。我今年都四十岁了,四十是什么?四十不惑。你们刚才绕着圈子问我跟倪胜是不是认识,是不是有分歧,这肯定是倪胜出了事,而且死无对证了,或者是没死也差不多,就剩一口气,只能从别人身上要说法,如果只是伤了,你们怀疑是我干的,那就直接摆证据好了,要是怀疑是我雇人干的,那我说一句可能显得有点自以为是的话,你们把我都给带来这里扣住了,那就说明在我之前,你们已经抓了一串的人了,最后才能把我给牵扯出来。要是这样的话,那也一样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别人早就会把我给供出来了,不是么?”
“据我们所知,你之前确实是找人去找过倪胜的麻烦,这一点你否认么?倪胜要求洗手不干,这对你的生意是一种冲击,你的店里面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帮你骗来其他女孩儿从事那种勾当了吧?”贺宁对周玉龙说。
周玉龙对她笑了笑,摇摇头:“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知道我讲话你们未必会信,但是我不说肯定是不行的,那我就说说我的心里话,你们姑且听一听,如果觉得我是在说谎呢,随时去调查,我也不担心。”
说完之后,他知道自己不需要等汤力和贺宁表态,于是便继续说道:“我承认,在帮我招人的人里头,倪胜是最得力的一个,我平时也挺指望着他的,所以最初他跟我说不想做了,我确实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松口,还得做做他的工作。但是你们也知道的,我手里头那么多个店面,每天还有别的应酬,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去找倪胜做思想工作,所以我就让我身边其他人帮我这个忙,去劝一劝倪胜,别放着好钱不赚,毕竟这也算是你好我也好的双赢局面。我跟他们也交代过,好好说,别总把那一身匪气拿出来,倪胜不是那种你吓唬吓唬他就认怂的类型,而且假如是因为被恐吓了几次,最后决定妥协让步的,那也是口头上答应了,实际上心里面也不会是和以前一样,那样就没有必要了。”
贺宁不吭声的默默听着,心想这周玉龙倒也还算是个挺懂得人心理的人,可能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成为那个大老板,让手下的那些流氓也好,打手也好,能够都不闹事的老老实实跟在他身边,听他差遣的原因吧。
周玉龙不可能知道贺宁在想什么,他仍旧在继续着自己的讲述:“至少我是这么叮嘱过他们的,至于他们有没有完完全全的做到,我也不敢保证,或许这里头有那么一两个脾气不太好的,会跟倪胜有一点小摩擦,小口角,但严重的矛盾冲突肯定是没有的,因为我后来和倪胜见面的时候,他还挺好的,没什么事。”
“在那之后,你什么时候和倪胜见过面?”汤力皱了皱眉头。
周玉龙示意了他一下:“你们别着急,让我一点一点说,这件事我后面会跟你们详细的解释一下,我先说别的。倪胜其实不是最近这一两个月才开始有这种波动的,之前他也有过想要退出的念头,我也同意了,之后不到两个月他就回来找我,说还想继续跟着我干,这种结果也是我意料之中的,很正常,毕竟赚惯了容易钱,赚惯了快钱,忽然一下子你真让他去靠卖力气赚点钱,他反倒吃不消。肯定还会回来找我的。所以这一次他又跟我说,他想好了,真的不想再继续帮我做事,我也没多说什么,但是后来我觉得他可能很以往不太一样,这一次是有点铁了心的意思,这才找人去劝说他,不想让他犯糊涂。”
“犯糊涂?”贺宁对周玉龙口中的这个词感到哭笑不得。
周玉龙自己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倒是挺一本正经的对贺宁说:“对,犯糊涂,你们听着可能觉得他不想干了算是迷途知返,但是咱们的立场不一样,所以看待事情的观点上面肯定也是有差异,对我来说,倪胜那样一天都没有认认真真给人打过工的人,你让他放着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去把握,非要洗手不干,这就是犯糊涂的表现。之前我叫别人去帮我劝他,他们回来都说劝不住,好说好商量也不停听,有的忍不住被他搞得火气大,说几句重话吓唬吓唬他,倪胜也不在乎,反正就是铁了心的样子,我怕再让别人去,搞不好容易把事情给闹得反而更僵,想着平时我对他也算是不错的,所以这回也还是自己去找他谈谈吧。”
周玉龙除了倪胜之外,一个具体的姓名也没有说出来,不过他讲述的内容还是让汤力和贺宁从中听出了苟德寿的戏份,结合韩景明提到过的事情俩看,那帮忙去找倪胜做思想工作,结果后来惹了一肚子火离开的就应该是苟德寿。
“我找倪胜的时候,我想一想……”周玉龙微微抬起头来回忆了一下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个月初吧,他估计也没想到我会亲自去找他,还挺吃惊的。”
贺宁和汤力一听,他说的这个时间,应该就是倪胜遇害前几天而已。
“你是自己一个人去找的倪胜?没带着别人?”汤力问。
“没有。”周玉龙回答,“我觉得有旁人在,反而可能倪胜容易面子抹不开,不容易松口,倒不如我自己去劝说劝说,推心置腹一点,恳切一点,说不定他就松口了。我就自己一个人开车去他住的地方找他,他那个地方平时也不太愿意让我们去,估计是怕给自己惹麻烦,倪胜这孩子做事还是挺小心的,这也是我特别喜欢他的原因,他总能分清楚什么人是可以介绍到我那边去的,什么人不能,什么人是麻烦,最好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帮我做事这几年,从来没给我惹过麻烦。”
“我估计你的推心置腹,作用也不大吧?”贺宁对周玉龙说。
周玉龙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对。倪胜看我去找他,其实挺惊讶的,但是他当时的状态不算特别好,明显应该是之前喝酒喝醉了,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睡了一觉起来,还有点迷迷糊糊的,看到我去有点懵,后来我们两个就坐下来聊了半天,我把我的诚意告诉他,他也跟我说了一下他自己的想法。他说他交了一个女朋友,挺喜欢对方的,但是对方嫌他总是神神秘秘的泡在网上跟别人聊天,有的时候还跟一些看起来不太地道的人打交道,所以嫌他靠不住,不想跟他耗下去了,他现在还在努力的挽回呢,觉得自己已经拿出了十分的诚意,女方肯定会看得到,肯定会愿意回头的,我听他说的那么恳切,就没有再勉强他什么,就跟他说,以后如果觉得还是想吃这一口饭,随时随地欢迎他回来找我,我肯定还继续用他,他也答应了,至于这是不是客气话,反正我没觉得是,他可能只是应付我,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必要去纠结这种细节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对贺宁和汤力说:“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见过倪胜之后,倪胜还是好好的,活蹦乱跳的,但是我可以跟你们坦诚的讲,我不可能亲手或者找人杀他,没有必要给自己惹那种事,这是个赔本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