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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笔杆子“吧嗒”一声落在了桌案上,一双剪水秋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盛怒难耐的容景甫。下一刻,她又退后一步,哪知身后便是书架。
她这儿别的没有,唯独书多。整个人书架被装得严严实实,连个能藏人的缝隙都没有。
愿得休书一封,从此再无瓜葛。
“你想离开齐王府?”容景甫只觉得一股子热血蹭蹭蹭往脑门上冲,陡然上前,直接将苏婉逼在书架处。生硬的五指,狠狠掐起她精致的下颚,“你就那么想走?”
苏婉只觉得整颗心都颤抖,她想走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打从她进了齐王府大门,不争不抢的姿态不是已经表决了一切吗?何以现在却问起来?真是可笑!
可惜她说不出话,说不出心里话。但就算能开口,也不敢再激怒眼前的容景甫。因为此刻的容景甫,实在可怕得吓人。一张脸算是黑沉到了极点,一眼看去好像要吃人,恨不能将她拆骨入腹。
“从入府那一日我就说过,除了爱,你什么都可以有。”容景甫的口吻突然缓和下来,“苏婉,为什么要挑战我的耐心?”
因为这个地方,她真的待不下去了。
他也看出来了,苏婉的心早就不在齐王府了。
明明是心知肚明的东西,可看到苏婉亲笔写出来,如此倔强的坚持,容景甫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有种莫名的愤怒和焦躁。一个从未入过眼的女子,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是她在外面有人了?
“你在外面有人了?”容景甫脱口而出。
苏婉连连摇头,作势想推开他,奈何她力有不逮,压根推不动。张了张嘴,想喊玉弦,可嗓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苏婉的额头已经渗出薄薄的细汗,脊背上寒凉透骨。
容景甫目光灼灼,“你不答应你爹,但不代表——我会不受威胁。你与我本就是利益相牵,想离开齐王府,比登天还难!就算你死,那也是齐王府的人。是我的妾,齐王府的侧妃。”
音落,他就势吻上。
苏婉快速别过头去,可她的气力那里拼得过容景甫,整个人被压在书架处死死的,压根动弹不得。泪如雨下的瞬间,她一口咬住容景甫的脖颈。
等着玉弦在外头听得一记嘶喊,冲进门来之时,只看到容景甫一个巴掌将苏婉打翻在地,而后快速捂着他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
眦目欲裂的狰狞面目,直教人心惊胆战。
“主子!”玉弦不管不顾的冲上去。
苏婉被打翻在地,满嘴的血污,脑袋磕在桌脚上,当下就晕了过去。
在整个人齐王府,还没有敢拒绝他的宠爱。在整个齐王府,还没有人敢咬他。在整个齐王府,他还没有得不到的女人。
可这一切,都被苏婉打破了。
她几乎是殊死一不,抱定了必死之心。
宁死也要捍卫清白,不做齐王府的女人!
“好得狠!”容景甫拂袖而去,“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何时。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你们自食其力,别指望吃齐王府一口饭,喝齐王府一口水!”
玉弦泣不成声,抱着晕厥的苏婉哭得稀里哗啦。
事实上,容景甫也确实这么做了,整个院子就成了死水一滩。不给米不给饭不给水,便是水井也都被封起来了。
日子似乎越发艰难,可如此一来,苏婉跟齐王府的距离也越拉越大,这也是苏婉梦寐以求的结果。不知道算不算成全,反正对苏婉而言是最好不过的。
有苏家在,侧妃的位置是无人撼动的,就是这待遇嘛——玉弦把私藏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好在现在的容景甫压根不理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苏婉想着,能有一双手,还怕饿死?一早上顶着脑门上的大包去赴林慕白的约,不管怎样,嗓子必须治好,否则将来走哪儿都吃亏。
林慕白微微蹙眉,瞧着她一脸的伤痕,“他动手了?”
闻言,苏婉有些不好意思。
“有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不单单针对男儿,也针对女子。你越是锐利,他越是觉得具备征服欲。婉儿,如果你真的不想跟齐王在一起,可以尝试着世俗一些。齐王身边的女人太多,世俗的自然也多,看多了世俗的女子,自然会看不惯你这样不世俗的女子。”林慕白一语双关。
既告诉了苏婉如何处置,又间接的告诉苏婉,她一直都知道,苏婉是个不世俗之人。
苏婉被逗笑了,面上泛起微红的桃花色,继而摇了摇头,指了指林慕白。
林慕白浅笑,“别说我,我是个大夫,这世俗不世俗都跟我没关系。只有生死,才与我有关。”
提笔写字,苏婉那一手的梅花小篆写得极好:谢谢。
“有时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林慕白轻叹一声,“到底是你的运气,伤势好了很多。我想我已经有把握,把你体内的毒慢慢的逼出体外。”
苏婉显得格外高兴,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些日子的接触,让林慕白对苏婉有了不一样的认识。这苏婉与苏离虽然是两姐妹,可是无论从品性还是追求而言,都是极为不同。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两个人。
同样是苏厚德的女儿,竟是如此的截然不同,倒是苏婉的幸运。
等着为苏婉施完针,蔷薇送了汤药进来。
喝完药,苏婉就该走了。
可这一次她也不急着走,而是犹豫了片刻,这才将注意力从案上的茶点心处收回,指了指点心,又指了指自己,以一种窘迫而不敢直视的表情,偷偷瞧了林慕白一眼。
林慕白眸色微凝,“蔷薇,把点心包起来。”
蔷薇颔首,二话不说便将点心包起。而后又睨了林慕白一眼,林慕白轻叹一声,不做言辞。
苏婉微微欠身,朝着林慕白行了礼,这才拿着点心快速离开。她走得很快,一阵风似的,就跟逃命一般。林慕白是知道的,苏婉算是千金小姐,怕是从未如此落魄过。今日既然到了带走糕点的地步,想来是遇见了难处。
“主子,苏侧妃这是——”蔷薇不解。
“她的日子,想来很难过。”林慕白低头,抿一口杯中香茗,也不多说什么。在房中静待稍瞬,便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杯盏,面色微沉。蔷薇面色一紧,会意的推动木轮车,转而朝着内阁行。帷幔徐徐放下,隔开内外。林慕白背对着外头,寂静无声的坐在那里。
蔷薇知情识趣的退到一旁,默不作声。
如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师父,人来了。”
眸色微冷,林慕白从袖中慢慢摸出当日如意待会的东西,不过是个简单的木牌,背面刻着凤凰涅槃。修长如玉的指尖,带着微颤的触感,徐徐拂过木牌的每一寸表面。
“凤凰涅槃谕令出,莫敢不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教外头的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参见殿下!”黑衣素裹,长发及腰。冷剑在手,眉目无温。眼前的女子毕恭毕敬的跪在那里,许是因为激动,竟有些喜极而泣,“卑职没想到,殿下竟然还活着。”
林慕白长长吐出一口气,“该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黑狐无能,暂时还没查到。殿下?”自称黑狐的女子快速抬头,“殿下此次回来,可是为了复国大业?”
手中的凤凰令狠狠摔在地上,林慕白浑身绷紧,口吻冷厉,“复国大业?一个复国大业死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难道那些年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卑职知罪,请殿下恕罪!”黑狐快速垂头,再也不敢吭声。
蔷薇躬身,不敢吭声。
外头的如意也愣了愣,师父很少如此动怒,这是怎么了?听得里头的动静,怕是怒气不小。思及此处,如意快速进了内阁,见着落地的凤凰令,急忙俯身捡起,毕恭毕敬的递呈林慕白跟前。
林慕白面色稍缓,瞧了如意一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突如其来的怒气,惊着了身边的人。她不是不想抑制,只不过在有些事情上,她已经虚耗了太多,不想再作无谓的挣扎与纠缠。那些远去的往事,她已不想在覆辙重蹈。
“继续去查,务必查出来。”林慕白换了口吻,恢复了最初的淡然自若。
黑狐应声,“是!卑职一定尽快查清楚。还有就是——”
“说!”林慕白淡淡然开口。
黑狐鼓起勇气,极力压低了声音,“其实殿下失踪六年,所有人并未放弃寻找殿下。当年宫闱大火,并未发现太子殿下和十皇子的尸体,如今也没有消息。”
“慢着,你是说天胤(yin)也活着?”林慕白的心陡然提起。
黑狐抿唇,“卑职不知十皇子是否活着,但是清剿宫闱的时候,十皇子与乳母逃散,现下不知是死是活。若是死了,怕是尸骨早已不存,若是没死只怕早已物是人非。”
林慕白握紧手中的凤凰令,“别告诉任何人,我回来了。还有——如今京城内外,你还有多少人?”
“卑职幸不辱命,当年殿下交代,在宫闱出事之前让卑职带着所有人撤离。现下所有人都蛰伏在京城内外,只等着殿下归来,一声令下再兴复国大业。”这是黑狐第二次提及“复国大业”这四个字。
重重阖上双眸,林慕白幽幽然开口,“我死过一次,不想再为了这些无谓的事情纠缠不清。那些所谓的富贵荣华,天之骄子,早就随着白馥的死,清理得干干净净。黑狐,你尊我一声殿下,我很感激你的忠心不二。可是,我不想再去争,也争不动了。”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所谓的大义。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赎清上半生的罪孽,白家造下的杀戮之罪。不可否认,那些都是我的至亲,他们死了我也疼。可是黑狐,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如今的大祁比之当日的大殷如何?”
黑狐不敢吭声,低头沉默。
“大祁的百姓,大殷的百姓,你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林慕白问,“如实回答就是。”
黑狐犹豫了很久,这才低低的开口,“大祁安居乐业,薄瑶减负。大殷民不聊生,苛捐杂税——”她知道这是大逆之罪,可既然是殿下所言,她理该坦诚,这是她身为死士的第一要求。
林慕白点了头,“如果我现在拥兵而起,重新去夺取天下,你觉得天下人会感激我吗?前朝旧臣还会重新归入我的麾下,与我并肩山河吗?你觉得老百姓会答应,让一个覆灭了六年的昏聩皇朝,重新矗立在天地间吗?你觉得可能吗?”
“殿下?”黑狐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才道,“不管殿下做什么决定,黑狐誓死保护殿下,这一次再也不会离开殿下半步。”
“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这是林慕白唯一的希望。
黑狐颔首,“卑职明白了!以后若没有殿下吩咐,卑职绝不会轻易来找殿下,若殿下有什么吩咐,可遣如意姑娘来找卑职,卑职粉身碎骨亦不会辱命。”
“好!先把那两个人找到!”林慕白眸色微沉,“我倒要看看,是谁在京城兴风作浪,对付恭亲王府和世子。此外,让人注意恭亲王府周边的情况,我总觉得——是他来了。”
黑狐眉目微怔,“是!”
“下去吧!”林慕白淡淡然吐出一口气,黑影一晃,外头便传来开门关门之声,几乎没有半点逗留的迹象。黑狐办事,林慕白惯来是放心的,否则当年也不会把丐帮交给黑狐。
“师父?”如意往外头探了探,而后快速旋转,“她走了。”
“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的?”林慕白挑眉看她。
如意释然浅笑,“师父觉得如意该知道,那自然会告诉如意事情原委,若师父觉得时机不合适,那如意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横竖不管外头怎么变,师父就是师父,如意还是如意。”
林慕白浅浅一笑,“跟明恒学的这般油腔滑调?”
眉目一愣,如意面色一紧,瞬时泛起微红,“师父胡说什么,明大人何时油腔滑调?我何时又跟他学了这些?师父惯会胡说,不理你了!”语罢,急匆匆的撩开帷幔走出去,坐在了桌案旁,端起杯中水慢慢喝了起来。
蔷薇含笑走出门去,房内徒留下师徒二人。
“怎么,我说错话了?”林慕白笑问。
如意摇了摇头,“师父——”撅了撅嘴道,“我还没想好呢!”
“有什么可想的?”林慕白深吸一口气,“人世间的事,早不得晚不得,是你的就是你的。但有时候你若不争取,也许明明是你的,可能到了最后也得被人抢走了。”
“是吗?”如意眨了眨眼睛。
林慕白点了头,“着急了?”
如意撇撇嘴,“我着什么急,簪子还没修好呢!”
“等你簪子修好,就不怕簪子的主人早已另择其人?”林慕白笑问。
如意嗤鼻,“那就让他去择好了,若真当这般急不可耐,大可不必找我!”
“既是如此倒也简单,现下就把簪子碎条拿出来,我替你还他便是。你还不了,我这厢有个侧妃的身份,倒是可行的!”林慕白笑了笑,“如何?”
“不行!”如意梗着脖子,“我摔坏的自然得修好再还他!那个——师父就不必担心了,这事我自己能处置妥当!”说着急忙起身,“师父若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语罢,撒丫子就跑出门去。
林慕白揉着眉心,还说不在乎。一点碎簪子都不肯交给她,还如此嘴硬。到时候估计得吃点亏,才会痛痛快快的承认下来。
年少倔强悔恨迟,寂寂无语空相忆。
将凤凰令放置在桌案上,林慕白沉默审视。
六年了!
当年将凤凰令交出去的时候,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呢?是为了蛰伏,还是为了归来?曾经的相亲相爱,曾经的至亲之人,或天人永隔,或自相残杀。原来不管走到哪,只要她还活着,就永远都避不开与生俱来的厮杀宿命。
所有的荣耀,一夕之间都变成了耻辱。
所有的光环,一梦之后都成为历史。
鲜血的洗礼,带来了新皇朝的建立,旧皇朝的覆灭。她恨过,也怨过,甚至于想过同归于尽。可最后还是下不去手,也放了手。
人生苦短,那些所谓的国仇家恨,比起眼前的幸福,会变得很遥远。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燕燕于归,上下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恩,以助寡人。”念着念着,林慕白红了眼眶。
低头间,有泪滑落,无声无息的落在凤凰令上。
是谁把蒹葭念遍,让岁月磨出老茧。
忆昔年,谁家十里许红妆,一纸花笺谁人怜。
看如今,黄土一捧藏无言,黄粱一梦笑倥偬。
“对不起!”她泣不成声,饶是压抑的复了一遍,“真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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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下了一场雨,芭蕉叶子跟着碎了几片,到了夜里,便驱散了不少闷热。院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夏日里的鸟语虫鸣,再无其他。
容哲修坐在林慕白的身边,托腮望着林慕白,“娘,你说是谁想害我和你?”
林慕白一笑,“真的想知道?”
“想!”容哲修点了头。
林慕白道,“是娘的一些故人。”
“是仇敌还是亲人?”容哲修问得仔细。
“你觉得呢?”林慕白不愿多说。虽然容哲修有权利知道,可她也怕他知道太多,以后万一说漏了嘴,会给他招来无妄之灾。
容盈在旁切好了苹果,塞进容哲修的嘴里,“问题太多。”
“爹,为何我不能问?”容哲修梗着脖子,“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为何我不能知道?那些人摆明了是利用我,是想对付娘。这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容盈嗤之以鼻,将一块苹果喂进林慕白嘴里,漫不经心道,“知道被利用,还那么毛躁,敢情是嫌自己这枚棋子还不够有杀伤力是吗?”
“我就是想知道真相!”容哲修撇撇嘴。
容盈也不去看他,顾自喂着容夫人,以至于容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三番四次的拒绝,压低声音直道,“孩子在呢,也不嫌臊得慌?”
“成日决不罢休的,你何时真的办成了事?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容盈嫌弃的瞥了容哲修一眼,“回你的院子去,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些作甚?教外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与你娘又和好了,当你娘恢复了记忆。赶紧走赶紧走!明日使团入城,到时候想睡可就睡不着了!”
语罢,容盈不由分说的推着林慕白就往屋里去。
“爹,你做什么?我想与娘说说话,你为何不允?这般小气,哪里是恭亲王的气魄!”容哲修掐着腰,挡在门前,一脸的愤懑。
“恭亲王的气魄是摆给不相干的人看的,她是你娘也是我的妻子,摆什么气魄?”容盈并不打算理睬,直接将林慕白打横抱起,快速带回屋里去。
“你都占着娘好几日了,我就与娘说说话怎么了?”容哲修不依不饶,“爹,你太不讲道理了!娘?”
林慕白蹙眉,这一大一小似乎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吵得她脑仁疼。
“你才多大,跟我讲道理?道理就是,你娘是我的女人,现在恭亲王府由你爹我正式接手。操心你自己吧,其他的事就不必瞎操心!”容盈将林慕白放在床沿,转身就把容哲修推出了房门外头。
“爹,你太不讲道理了!”容哲修一脚踹在门面上,疼得眼泪珠子直打转,朝着夜空就大喊,“谁造的门板,那么硬,要疼死人吗?”可是这院子里的人早就被支开了,连个应声的人都没有。
容哲修瘸着腿往回走,咬了牙嘀咕,“你以为不让我进去,我就没办法了吗?哼哼哼——”
林慕白轻叹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孩子还小,弄得像冤家一般。”
“为了你好,也为了他好,你们还是分开最好!”容盈为她褪去绣鞋,“早些安歇,明日怕是会很忙碌,估计也会有些乱,到时候自己注意安全。”
“我懂!”林慕白点了头,“这次月氏来人,到底是来谈判的还是别有目的尚未可知,你自己也当心点。”
容盈一声叹,“老五来过信,说是抓到过一个月氏的细作。一番酷刑下来,细作道出京里有人跟月氏相勾结。但到底是谁,还得静观其变,暂时没有证据。”
林慕白蹙眉,“私通外敌,这是死罪!”
“没有证据,就不会死。”容盈揉着眉心,“老五此次护送使团入京,那名细作也随之入京。到时候只要指认出事谁,这件事就算落了幕。”
“怕是没那么简单!”林慕白道,“古往今来,多少私通外敌的都逃脱,无外乎是传信方式的单一。你真的觉得,带着一个细作就能找出通敌叛国之人?”
容盈笑得凉凉的,“容夫人真的觉得,爷会这么蠢?”
林慕白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放长线钓大鱼?”
“是不是大鱼就不知道了,反正抓着一个算一个。就算是弃车保帅,好歹也得损失一个车,不是吗?如今朝堂上都是毓亲王和齐王的亲信,我要想重新立足,那只能铲除异己了。”容盈说得轻松,可实际上呢?朝堂之上,暗潮涌动,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
“会有危险吗?”她低低的问。
容盈一笑,“就算有危险,爷也得保住性命,否则容夫人动了气,可怎么办呢?”音落,骨节分明的手,轻柔的掐起她精致的下颚,“容夫人,爷的使团也想进京,可允?”
林慕白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顷刻间面色绯红,一拳便落在了他的胸口处,“真是没脸没皮,也不嫌害臊!”
欺身压上,快速摄住她的唇。辗转缠绵,唇齿间涤荡着属于彼此的气息和味道。这绵柔的感触,直教人心潮涌动,无法自已。
嘤咛浅喘,情到深处,谁能克制。
糯软的唇,是这般滋味。
尝起来,直教人蚀骨难忘,舍不得放开这柔软的身骨。
林慕白的身子很软,软得就如同水做的一般。柔柔软软的贴着他,极力回应着属于他的柔情。衣衫褪却,烛光里暗影浮动,愿得一室旖旎,春光无限。
正当尽兴处,只差最后的攻城略地。
门外陡然响起清晰的敲门声,伴随着容哲修格外清脆的奶声奶气,若受了委屈般,带着微浓鼻音,“娘,我没穿衣服没穿鞋子,你收留我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外头冷。”
**未退,床上两人面面相觑。
下一刻,林慕白反应迅速,突然推开容盈。容盈未曾防备,撑在她脸旁的手顿时一滑,直接摔下床去。
容哲修趴在房门口,耳朵严丝合缝的贴在门面上,只听得里头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而后呢?而后便万籁俱寂,什么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月黑风高——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容盈无奈的坐在地上,望着床上的林慕白快速将被子裹在身上,一脸懵逼的望着他。面颊绯红,唇上还留着她方才尽兴处撕咬而落下的齿痕。
齿痕犹在,他却已经落在了地上。
无奈而愤懑的扶额,真当混账透顶!
“娘,我在外头!”容哲修又喊了一声,“娘,你收留我吧!修儿好可怜!修儿没穿衣服没穿鞋子,娘——你是不是又不要修儿了?”
“行了,别喊了!”容盈一声吼,外头瞬时安静下来。此刻他心头正窝着火,从巅峰坠落的滋味,犹如一万头草泥马从脑门上奔踏而过,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林慕白急忙穿好亵衣、寝衣,收拾了自己一番,快速平复心绪,朝着容盈道,“赶紧去开门吧,修儿在外头呢!他没穿衣服!”
容盈扶额,“我也没穿!”
拿了床角的衣服,林慕白快速丢给他,“喏,给你!”
容盈去开门的时候,狠狠的瞪着破坏和谐的臭小子,“你干的好事!”
容哲修眨巴着无辜的眼神,一溜烟从他腋窝底下跑进去,快速爬上了床榻,窝在林慕白的怀里,“娘,外头的天好黑,我好怕!”
装,你给我继续装!
林慕白不是没发现,此刻容盈的脸,比外头的天——更黑!
“娘,月黑风高,杀人夜!”容哲修朝着容盈努嘴,示意林慕白抱紧他,“娘,修儿害怕。”
林慕白又不是第一天接触这对父子,一个小肚鸡肠,一个人小鬼大,凑在一起就是各看各嫌弃,各看各碍眼,最后直接杠上了。
容哲修是什么人,林慕白当然是知情的。
可事实是,容哲修真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连鞋袜都没穿。现在还好些,到了下半夜估计得冻着,实在也不放下手。
“娘,你别赶我走!”容哲修可怜兮兮的眨着噙泪双眸,抱紧了林慕白的脖颈,“娘,我想和你一起睡!”
“不行!”容盈一口回绝,上前就想送儿子离开!事没办完,就被这小子搅黄了,这样下去别指望容夫人能有子嗣。如今林慕白假孕在前,若不努力,怎么能遮人耳目?
“娘!”容哲修圈红了眼眶,“娘!”
这声声“娘”叫得林慕白整颗心都软了,当下道,“那今晚便破例一道睡罢!”
“我明儿一早偷偷回去,早早的回去!”容哲修笑吟吟的钻进被窝里,紧紧的靠近林慕白,占了容盈的位置,占了他的容夫人。
于是乎某人翻来覆去,生了一夜的气。
于是乎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知道恭亲王动了怒。
瞧这一脸的阴沉,好像随时都会掀起一场飞沙走石的险情。整个恭亲王府,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奴才们都低着头疾行,不敢轻易在容盈跟前逗留。
使团入京,怎么恭亲王一点都不高兴呢?
外人揣测,难道恭亲王是嫌入京而来的月氏公主——乌素长得太丑?入不得自己的眉眼?
如意却在一旁蹙眉,心中暗忖:殿下生气,跟明恒有什么关系?为何明恒会跪在院子里受罚?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世子爷又闯祸了?左看右看,似乎也没瞧见世子爷的踪迹。
如意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只是望着一脸无奈的明恒敛了眉头。
明恒轻叹一声,心道: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