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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知道,我不是说说而已。”夜凌云补充一句,然后缓步走到林慕白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颀长的身躯遮挡了所有的光线,黑压压的影子,居高临下的遮去了她所有的光明,“慕白,我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将就,唯独对你,将就也好,认真也罢,我都认了。曾经,我以为自己会彻底的失去你,可事实证明上天还是眷顾我的。”
“多年之后,你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以最完美的姿态。此刻的我,不会再放手,恭亲王能给你的,除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我都可以给你。天家富贵,对你而言,其实本没那么重要,你喜欢的不就是自由吗?我也可以给你自由,只要你留下来。与我在一起,怎样都可以。”
林慕白的眼神格外陌生,就这么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诉说着听似甜言蜜语实则狠辣至绝的话语,“你要的你爱的,一直都是你自己,不是我。在你身边,还有自由可言?夜凌云。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也不再是五年前那个痴傻之人。人,被骗一次就够了,再被骗第二次那就是活该。”
“我说了这么多,你一点都不为所动吗?”夜凌云眸中杀意腾然,几近切齐,“那些人的命,你都不要了吗?”
“你可以先杀了我,要我的人要我的心,怕是此生都做不到了,那么要我这具尸体,我想你夜庄主还是能信手拈来的。”她一笑,笑得潮冷,“既然你舍不得生离,那只好与我作死别,我不介意入你家祖坟,我也不介意你下半辈子靠思念过活。或者你潇洒点,杀了我就彻底死了心,那我还是自由的,拿一条命换自由,我也不亏。反正这条命,这六年时光,都像是我问老天爷借的。也够了!”
夜凌云一语不发,却有暗香飞奔而来。“师父!师父!”
“暗香?”林慕白疾步迎上,“你没事吧?”
暗香连连点头,而后狠狠瞪了夜凌云一眼,“师父,就是他!我原想着师父脖子伤着了,赶紧回屋去取药箱为师父包扎止血,可哪知道他半道上让管家拦了我,还把我塞进了麻袋里。如果不是明大人及时赶到,此刻我还不知身在何处?师父,他不是好人!看着衣冠楚楚,原来竟是扒皮禽兽,亏我平素还觉得夜庄主为人仗义,如今算是看清楚了,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慕白冷飕飕的剜了夜凌云一眼,也不多说,只是握住暗香的手,“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这地方,实在是不该留了。
“慕白!”夜凌云低喝一声,“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林慕白边走边道,始终没有回头。他敢要她的尸体,她就敢死!她这条命当初如何辛苦的被救回,旁人不知,她与他是心知肚明的。若此刻就这样白白送命,别说林慕白不甘心,就是夜凌云也是心有不甘。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这心里的最后希冀,便再也得不到圆满。
望着林慕白渐行渐远的背影,夜凌云一掌击碎了身旁的假山一角,容色竣冷至绝。
“你根本威胁不了她,只要你还在乎她的生死,你就拿她没办法。除非有朝一日,你放下对她的执念,否则她会把你吃得死死的,直到你死的那一天。”身后,林婉言音色冷蔑,笑得苍白。
她醒了,她没死。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来找他,却看到了这么有趣的一幕,不得不让她拍手称快。
夜凌云突然转身,只手便掐住她纤细的脖颈,直接将她提在了半空。
林婉言不能呼吸,双腿本能的蹬踏,双手不断的抓着他的手,想把他的手掰开。可是,她哪里是夜凌云的对手,何况刚刚苏醒的她,虚弱至极。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生而复死的时候。身子重重落地,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唯有他冷厉无温的低吼,“林婉言,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不就是想当夫人吗?我告诉你,我夜凌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就算天下女人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你林婉言来当我的夫人!当初如果不是你给我下药,我根本不会碰你一下!”
“那你就该在我有孕之时,把我和孩子一起杀死,不该留下我们母子。若是如此,我也不必饱受丧子之痛。”林婉言泪如雨下,“你不是心狠手辣吗?你该赶尽杀绝,杀死我,杀死你的儿子。杀死你和林慕白所有的阻碍。为什么你不动手?你杀啊!夜凌云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你就是个疯子!”夜凌云拂袖而去。
“疯子?我是为你疯的!”林婉言泪如雨下,“夜凌云!我对你的爱,丝毫不比你对林慕白少,为何你只看到她,就是不肯看我?我哪里输给她!”
风过无声,谁人应?
男人若心中有你,哪怕你为他缝一粒扣子,他都会对你感激涕零。男人若心中无你,即便你为他生死,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没有捂不暖的心,而是他想暖的人,从来不是你。
林慕白走出荷园的时候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回眸去看满园的接天连叶。绿油油的荷叶,一如她离开那年,葳蕤迷人。可是现在,只怕是最后一眼了。走出去,就没打算再回来。
“师父?”暗香蹙眉,“师父舍不得吗?”
“那年就舍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舍不得三个字。”她深吸一口气,“如今的我,只想找回自己曾经的记忆。治好恭亲王,也治好我自己。人若没有过去,此生该是何等无趣。”说着。笑着抬步往前走,“还是去谢谢世子爷吧,到底是他救了你。”
暗香点头,“是明大人来得及时。”
林慕白笑道,“那你便记得他的好吧,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闻言,暗香红了红脸。没有搭腔。
只不过,等林慕白回房的时候,唯有五月等着,其他人都已不在,似乎是去了正堂,好像恭亲王府来人了。察觉五月的刻意,林慕白扭头看了暗香一眼,“暗香,收拾一下。”
暗香颔首,“师父放心。”
五月在前面走,林慕白在后面走,及至院中僻静处,二人双双停下脚步。
“我的墨玉扣子,你何时还我?”林慕白问。
五月幽然转身,怀中抱剑,打量了林慕白一眼。“你确实很聪慧,只不过越聪明的女人,越危险。”
“那就要看你说的危险,是指哪一方面。”林慕白不以为然,“与人为善,造福一方,再多的聪慧也不够用。若是十恶不赦,做尽坏事,那么所谓的聪慧都会变成诡谲。你自防备,却不知我当不屑。还我!”
“不管你是不是,这东西都不能还给你。留在我的身上,比放在你身上,要周全得多。我不能让你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伤害殿下。”五月眸光冷冽。
“伤害?”林慕白轻嗤,“你未免想得太多,我若真要下手。就不必等到今日。放手一搏,第一次扎针之时,就可以下手直取性命。”
五月缄默不语,用倾斜的目光,睨着别过头去,侧对着他的林慕白。皮相已不是原来的模样,眼神也再如当年的清澈干净,更多的是一种沉稳与淡然。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如此的镇定从容。到底是?抑或不是?他始终不明白,容盈为何偏偏就认定了她?她浑身上下,哪里有当年的恭亲王府之态?根本是两个人,两种感觉。
他开始犹豫,犹豫着会不会是巧合。
那么高的悬崖,一旦坠落,是绝无生还可能的。即便不死,也该残废了。绝对不会是她这般模样!
也许殿下是真的痴傻过度,所以疯得彻底。
“还我!”林慕白微微蹙眉。
“那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五月问。
“与你何干?”她上前一步,“不问自取是为偷,你总不希望,我告到世子那里吧!”
五月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墨玉扣子置于掌心,端详了一会才道。“我只想说一句,不管你是不是她,我都不许任何人伤害殿下。殿下此生已经尝尽疾苦,再也受不起第二次伤害。有些痛,一辈子只能痛一次,第二次那就是要命的!愿你记得殿下救过你数次,能有点良知。”
语罢,他将墨玉扣子递出去。
林慕白伸手接过。“我想知道,这个墨玉扣子到底有什么作用?”
“想知道吗?”五月冷了眸,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转身就走,“自己去查。”
林慕白没有追问,五月的性子惯来冷冷的,你便是追问也不会有结果。可看他如此重视,想来这墨玉扣子应该极为重要,而且这个玉扣的主人,不管是不是自己,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做过一些威胁到容盈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她没有半点记忆。从五月的脸上和口气中,也无法臆测其中恩怨。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玉扣从她醒转就一直挂在脖子上,没有离开过身边半步,只是后来她离开了夜家庄,师父让她取下来,她才取下来贴身收藏。只是她从未想过,这个会与什么东西挂钩。
墨玉的成色极好,玉扣做得也是光滑圆润。
可但凡是好一点的墨玉,都能做成玉扣,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本朝上至天家,下至百姓都觉得墨玉。一没有羊脂白玉的珍贵,二没有蓝田玉的温润,都不愿佩戴,是故几乎没人愿意拿墨玉傍身。
是因为这个缘故?林慕白没能想明白其中关窍。
没头没脑的事情,怎么想也不会明白。该揭开真相的时候,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师父,咱们来的时候也没带东西,如今我收拾了一下。就是把原本夜家庄的东西都物归原处。”暗香如释重负的走出来,身上还是原来的那两把伞,“终于可以离开了,如今我是一刻都不想待在这儿。”
林慕白点了头,收了墨玉扣子在怀中。指尖,微微拂过柳藤球,拨得铜铃三两声,不自觉的扬唇浅笑,“那便走吧,横竖我从未打算要回来。”
垂眸,敛眸,扬眉,淡漠泼墨莲伞下,柳色青衫。盈盈伫立间,一身淡泊。风过衣袂,扬起铜铃声声悦耳,她浅笑走在阳光下,穿过拱门,穿过庭院,朝着正堂走去。离开这儿,离开夜凌云,离开困扰的所有。
此生不为取悦任何人,只为自己而活。活得自在,活得像个人。而不是活成了别人。
这种感觉,于她而言,正当好。
只是林慕白没想到,来的不是苏离侧王妃,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身着盔甲,好似刚从战场回来,一身的风尘仆仆。听得脚步声,回眸见到林慕白收伞而立,刚毅的脸上,溢出少许礼节性的笑,朝着她多看了两眼。
乍一眼,林慕白只觉得此人与容盈有几分相似,且看气度不凡,大有王者风度,显然不是泛泛之辈。身着银色战袍,眸色微凝便犹如天地聚风,大有雷霆之势。
当然,林慕白不可能盯着陌生的男子看太仔细,只看上一眼便敛眸站在了外头。毕竟众人皆在,容盈是恭亲王,容哲修是世子爷。身份地位,还是要顾及的。
“小白,你过来。”容哲修笑吟吟的走下堂,站在银甲男子跟前。
林慕白点了头,缓步行至容哲修跟前。
男子音色清朗而铿锵有力,“难道这就是父皇谕旨钦点的民间大夫?我道是个年逾半百的白须老者,却原来是这样年轻的女子,实在失敬!”
容盈突然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这举动,连林慕白也跟着愣了一下,何况是眼前的银甲男子。
“四哥?”男子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