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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容雪淮轻轻道:“在十万年前,在这片大陆还不属于人族,在当时妖族和巫族平分天下的年代,人类不过是被驱使的奴隶和玩物,而有天分的人类如果不被重重契约符咒束缚篡养,就会在被发现天赋时杀掉。”
温折从未听过这样一段历史,他也根本想不到生活在另一个界面内的妖族,昔日还在这个世界里有这么大的权力荣耀。
当时的人族,跟如今的妖族半妖的处境何其类似!
“不过,上等的半妖跟人类不同。在妖族看来,他们虽诞生于卑贱的人类之体,却比人类更强悍,比妖族更聪颖,他们尊敬这些半妖大人,服从、膜拜、半妖的身份至为尊贵。”
容雪淮看了看不可置信的温折,轻轻点了点他头上不知何时竖起来的耳朵:“你知道吗,你就是极为珍贵的上等半妖,一百个混血里才能觉醒一只半妖,而十万只半妖里,才会有一个能有你的资质。”
温折听到过去和如今荒唐颠倒的历史,本来就有些错乱,现在又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更是一时间言语不能。
容雪淮被温折空白一片的表情逗到,微微一笑:“那么,温折。如果你是当年至尊至贵的半妖大人,我是一个你手下被发现出众天赋的人类,地位也比不上一粒尘土好到多少,你要不要杀我?”
温折慌乱的摇头:“不,不……您怎么会落到那种地步呢?”
“会的。你一句话可以轻判我的生死,大家都这么对待有天赋的人类,你要不要杀了我,这样能省去很多麻烦。”
温折只是一味的摇头。
“我怎么可能……杀了您?花君,这没法假设的。”
容雪淮的笑意更深:“我生而原罪,不只是你,就是普通的妖族看了,也要随便杀了我的。”
温折断口否定道:“花君,求您不要说笑了,您怎么会生而原罪!”
“怎会生而原罪。”容雪淮重复了一遍温折的话,赞同道:“不错,世上从没有生而原罪。
他的手轻柔的落到了温折的发顶缓缓摩挲:“世人皆言我残暴冷厉,正道对我畏之避之,魔道对我恨之入骨,我的脑袋更是被悬赏了天价的花红……难道只因这世上真心敬重我的人少,我便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吗?妖族人族大战,人类侥幸惨胜,对妖族恨不得赶尽杀绝,觉得它们全都该死……傻孩子,这样偏激的一方之言,你怎还真的信了?”
温折仰头看着菡萏花君,他正态度柔和的为自己开解,一字一句,没有半分不耐,那对氤氲着暖意的春水眸里亦是微微的含着笑。不由自主的,温折喃喃问道:“那我犯了什么错,花君会要杀我?”
容雪淮的表情凝重起来,他斟酌片刻,到底还是没有随意打发敷衍过去。他认认真真的沉声道:“……只有两件。”
“第一,若你滥杀无辜,随意对清白者加以刑罚侮辱。第二……你背叛我。”
他一向态度和气,仿佛怕吐字重了都会吓到温折,很少这样严肃的同温折说话:“若你有朝一日违背了第一条,天涯海角,我必杀你。但你若违背了第二条……”
讲到这里,连容雪淮自己也迟疑了。
“那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了。”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摇头,声音轻的仿佛自语:“毕竟,我这一生,大约经不起第三次背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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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海棠推开书房大门的时候,容雪淮正在给一只香雪鸾处理翼上的伤口。
海棠君扫了一眼,又凑过去对着那灵禽仔细的看了看,有点不确定道:“这是……我去年拜访你的时候偷偷跑掉的那只‘倚画’?怎么,受伤就回来找你了?”
那香雪鸾通灵,也能明白人语,听上官海棠这样讲,它怯怯的短鸣了几声,扑腾两下,似乎自己也觉得十分羞愧难当,于是将头深深埋在了未受伤的那支翅膀底下。
容雪淮收起药膏,安抚的拍了拍倚画的背:“灵鸟向往蓝天,异兽渴望山林,这些本来就是铭刻在它们骨子里的天性。我留它们在映日域里生长,只是因为这样对它们好,并不是为了驱使它们。去岁倚画年纪够了,自然去外面游荡,它知道我对它好,受伤便回来寻我,又有什么稀奇?”
他抱起栖在椅子上的香雪鸾,把它从书房的窗户里放飞了出去:“西峰那里,你的巢穴还在。若是累了,就自去安顿吧。”
上官海棠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称叹:“莫说十二位百花道同修,就是中品上品的宗门,我也没见你这样养灵兽的方法。不下印不收缚,愿走就走,受了伤回来还包治……要是我生作什么妖兽,也一定在你这儿落脚。”
容雪淮招出一团水来洗净手上沾上的药膏,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果然片刻后,上官海棠又发自内心的感叹道:“不过也就因为这样吧……当年你在前线单枪匹马挑了妖族大营,以一敌五废了他们三员大将,那黄鼠狼气不过绕远来掀你老窝,没料到你映日域十万妖兽倾巢而出,浴血而战,倒是让山林精木白捡了好多花肥。”
容雪淮失笑出声:“并没有那么夸张。虽然号称十万妖兽,其实大半都在六品以下,也没什么灵智,还是御风、卷雷它们压阵,在后面拼命驱赶,跑出个兽潮样的效果。更托了寒霜、凝雪的福,曲意应承,里应外合,才得了那样的结果。
上官海棠当年没对此事多加过问,听到这里不免好奇:“凝雪、寒霜那两位,我记得是丹鹤吧。鹤族生性高傲单纯,它们自小就长在你这里,从哪儿学会的耍诈?”
“我这儿的羽族年轻时几乎都飞出去过,直到玩够了再回来啊。”容雪淮摸了摸下巴:“不过要说耍诈这件事……我也分不清究竟是它们是被外面环境带坏了,还是因为我念《三十六计》给他们解闷的缘故。”
上官海棠:“……你还念《三十六计》给它们解闷?”
“事发有因嘛。它们当年也是受伤回来,夜晚疼的睡不着觉。我见了难免上心,手边恰有一本《三十六计》,正好给它们念念——何必这样看着我?你要是受了什么伤过来找我,我也肯给你读书啊。”
海棠花君目瞪口呆的看了容雪淮好一阵,才感慨道:“你对这些妖兽的好,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容雪淮微微一笑:“我当年出了事后,几乎见人就反胃,这你是知道的。相比之下,我倒觉得这些妖兽好得多,心思直白易懂,你若待他们好,他们虽未必原样回馈,总不会私心算计……映日域是师门之地,我当年真以为它被妖族毁去,实在痛心不已,倒没料到会承它们的恩,能守住这尺寸之地。”
“噗,百余山峰的尺寸之地。”
上官海棠漫不经心的调侃了容雪淮一句,偏头去看他桌子上墨迹未干的一份书稿,刚刚读过几行就笑了起来:“雪淮,你这是写什么话本故事?”
“《射雕英雄传》。”容雪淮心里对那武侠大家道一声惭愧:“以往在凡人茶楼里听的,我近来打算教温折识字,先预备些话本出来,也好鼓励他看。”
“随便去买两本不就是了,你要差我跑个腿也行,何必要你亲手篆抄。”
“坊间话本多是些公子小姐花前月下的情情爱爱,我拿给他看不太适合。何况他是个男孩子,我总不能用后宅故事打发他。”容雪淮洗净了手,就重新回到书桌前,提笔蘸墨,接着上一回打断的地方工工整整用台阁体默下去。
上官海棠直直的看了他一会儿,颇为唏嘘的长叹道:“我刚才过去在窗外看了温折一眼。你调养他,喂得是玉桂银露蜜,焚的是九转盘漓香。若是我所料不错,你这是给他打好经脉底子,再过些时候就要教他功法,引他入大道了吧。”
容雪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说这种话。”上官海棠摇了摇头:“但雪淮,我到底要提醒你一句,温折毕竟是个半妖,你莫忘了昊风的前车之鉴。”
持笔的手顿了顿,墨点在宣纸上晕开,毁了这一张刚刚写好的故事:“昊风和苏澜的事,唔……我是不是没有和你们讲过,我认为昊风在此事上也犯了很大的错?”
容雪淮平静的抽走了被墨污染的宣纸,重新抹平一张新的:“我一生的确最恨背叛,但昊风和苏澜的开始就很有问题,苏澜日后的报复固然无情,却也算无可厚非。至于昊风现在对苏澜的那些手段……他若敢把这事现在我面前,我打他一顿也是轻的。”
上官海棠定定的看着他,嘴唇翕动一下,最终还是把视线从容雪淮温和却坚定的面容上移开,将目光投过窗口散入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并没有再说什么。
将半妖作为玩物一事,以他的身份自然见过不少,有些寄卖会上更有□□得当的半妖奴隶公然贩卖。像是温折这类温软怯弱的半妖,无非只有两种玩法。
一种自然是捧在手心千娇万宠、轻怜蜜爱。可谁若有这份金钱和心思,足够购买一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半妖,在邀人怜惜娇宠上,温折实在不算一流。
第二种便是在榻上纵意的玩弄□□。温折的长相和气质无一不在邀请人来狠狠欺负,如果不是遇到容雪淮,他此时大概会被逼到痛苦和战栗的极致,好让人欣赏那张卑微哀求遍布泪水的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