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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觉对方说了什么,悠言突然有丝明白章磊的心思,她不由得慌乱,手臂挣动,想要离开他的怀抱。章磊对她好,但他不是迟大哥。他也说过,他不想当迟大哥。这男女之防,她该死的怎么忘了!
章磊收紧了手臂。他触觉较常人敏锐,一瞬,已察觉空气中浮动的异样。
余光到处,前方一个男子向他们走来。
那人迎上他视线,目光桀骜而凝冷。
章磊微微一笑,宛似情人温顺在怀之惬意,在悠言额上轻啄一下,放开。若是待对方走近,知她其实并非驯于他,那就不好玩了。
压力骤退,悠言抚上被吻的地方,睁大了眸。
背后脚步声清晰又熟悉。
一个激灵,悠言转过身,顾夜白就在她背后,二人就几步距离。
她正想唤他,突然想起刚才一幕,他有看到吗?她忐忑地看去,顾夜白却并不理她,只淡淡看向前方的老板。
“顾社长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章磊说道。
“可惜今天章老板的蓬荜看来是无法生辉了,顾夜白来,只为带人走。”顾夜白眉峰微微扬起。
悠言素知,这男人高冷毒舌,但在外言语向来是彬彬有礼,这个蓬荜无法生辉还真是——
她心慌意乱,他生气了。
章磊眼眸轻睐,“顾社长怎么天天上我这儿找人?这艺询社都没有人了吗?”
“艺询社自然有人,可我那小妻子不在里面,而是在章老板这儿上班,不然章老板这地虽好,我人懒,也不一定来。”声音低淡,似乎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然而掷地有声,态度不可谓不强势。
章磊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这人和悠言的关系,今时今日多少有些不对等的意味,但妻子,竟然是妻子?而且从对方神色看来,并非只为挑衅。
“可惜,我没听说过。”他微凛,锋芒相对。
“那就不劳章老板驾了,我想,我这一走我的小妻子也必定会跟着走的。”顾夜白闲适从容地道。
话毕果即转身离去。
妻子,妻子。
悠言甜蜜又晕眩。章磊一吻有作弄意味,她不是不知道的。她心底有些生气,但也不至于憎恨,看他转身,却是愈发的慌了。手忙脚乱地追上去。再也顾不上“追究”章磊,或是和他打声招呼再走。
见她巴巴跟着上车,章磊脸色微凝,这几年,头一回,双手紧攥成拳。
[]第二十三章谜局
悠言偷瞟了驾座上的男人一眼。
额,很生气,鉴定完毕。
否则,有必要一上车就把冷气开这么大!本来这外头秋意就有够沁人了。
窗外夕阳如画,黄昏一点点渗透,直至染满整个城市。悠言心里没底,不敢轻易招惹这人,甚至连看也不敢多看他,只好像先前一样,没事找事往窗外瞟。
那人沉默的开着车,她掩耳盗铃归掩耳盗铃,他的气息却始终撩拨着她的神经。
这悄无声息的,实在让人憋着慌。终于,忍不住,她悄悄伸手碰了碰他的臂。
重瞳疏冷,瞥她一眼,悠言连忙把爪子拿开,那人便继续漠漠的开他的车。
一路无话,及至回到他的家。
她乖乖跟着他到车库把车子泊好,又乖乖跟着他走。
“回来啦?”
没走几步,两个人斜地里走出来。
她不由得微微垂眸。
林子晏还好,对于唐璜,她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她知道,和当年不一样,唐璜对她感觉非常不好。
顾夜白朝二人点头示意,显然人是他约过来的。
三人走在前头,悠言有意无意落后。
进门以后,悠言笑笑道:“你们聊,我先上去。”
“你就在这里。”顾夜白开口止住她。
她有些愣然,只好无奈点点头,眼角余光,唐璜隐隐把她看着。
顾夜白说道:“唐璜,你今天其实不用过来。”
唐璜目光冷下来,“你就当我多事。你既然把这事揽上身,作为兄弟,我就不能不管。”
“那其他不该说的?”顾夜白淡淡问道。
唐璜冷冷道:“我不说还不行。”
林子晏也不说话,掏出烟,给二人递过去,两人分别接过。算是达成协议。
悠言这时才知道,顾夜白原没有找唐璜。她再浑也知道是什么缘故。唐璜不喜欢她。他怕唐璜会为难她。
她心中惶恐,唐璜是他的兄弟,若因为她二人起了嫌隙……
她站着没动,顾夜白却道:“过来。”
他在正中沙发,唐、林坐在两侧的椅子。她慢慢走过去,坐到他身旁位置。
他不动声色往旁挪了一下。
她心里也猛地往下坠了一下。唐璜是敏锐的,迅速扫了一眼,但他没有说话。
顾夜白先开的口,“昨晚,在去出租屋前,我有意让阿穆沿路盯着,果然,有人在背后跟着我车。”
悠言知道,阿穆是他的保镖队长。
“阿虎还是不放?”林子晏脸色有些凝重,“进义根基不浅,怕是也有些棘手。”
“不错。”唐璜弹了弹烟灰,瞥了眼顾夜白,“你这损的,不仅把他们一些不正当营生给举报了,还暗下领人到他们几个盘子去寻衅闹事。这结果,不外是,一他退步,不敢再犯,一就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这人也是好勇斗狠的角色,这几年盘子大了,也被上面盯着,才收敛了些。”林子晏说道。
悠言越听越发心惊,这阿虎她知道,林子晏先前跟她说过,楚可那边的人。他把人家盘口也端了?!
为了她?值得吗。
她浑身是汗,胆战心惊地悄悄看他一眼,收到她视线,他掠开,她心中难受得好似有人在挠。
“恰恰相反,不是阿虎。”
他淡淡开口。
唐璜和林子晏都大为惊讶,林子晏是个急性子,已是低叫出声,“你敢肯定?”
顾夜白把手上烟掰开两半,放在两处。他屈指,往其中半根轻轻敲落,“不是他的做派。”
唐璜噙着烟,闻言把烟扯下,几乎立刻反对,“杨虎这人绝不仅仅好勇斗狠,能把盘子做大,这人有城府有计谋,你别小瞧了他。这个推断不能完全说得通。”
林子晏倒是没说话,顾夜白这人直觉精确得可怕,可这么多年来,他偏偏不是凭直觉做事的人!稳、准、狠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顾夜白看看唐璜,拿起另外半根烟。
“快递的电话后来再也打不通。这通快递只怕大有问题。对方极有可能是借此把人引到小巷。当时小巷是有人的,呼吸声极小,并不像普通流浪汉的呼吸声。”
“若真是阿虎所为,他把人带走,为的就是还击我。本来,这事办完,他还得遣人通知我,为何过程要如此秘密行事?”
“我怎么忘了这一点。”林子晏嚯的一下站起,恍然出声。
唐璜亦然,眼中急遽流动的波光显示他也是同样想法。
“那条小巷,从看衣物被子看来,至少有两三名露宿者。后来我们查看,却一个也不曾发现,这天凉了,当时又已不早,露宿者该早便在窝里歇下,除非是当天还没有找到食物,可这纸箱旁分明还有些废弃的吃食,根本无须外出。”
“还记得当时那几滴血迹吗,也许是一个受伤的人经过留下的,也许是这些流浪汉不知何故受伤所致,这似乎并非必然性疑点,可种种加一块就奇怪了。从当晚情况看,结论怕只有一个。”
“有人在驱赶他们!”
“先将他们强行驱离,好让这场捕捉更为隐秘,再无目击者。”顾夜白一字一字下了结论。
“这暗地里,还有一个人要动路悠言。”他把手上半根烟轻轻一弹。
烟在半空翻了个圈,“啪”一声掉到桌上。
林、唐倏地站起来,脸色都变了。
“还有,你们想,从引人入瓮到小巷埋伏,如此慎密的心思,手下却犯了一个错,名片掉了,这可能吗?”顾夜白唇角含笑,眼中却并无笑意。
“你是说,万一悠言失踪,事后有人查找起来,第一基本不会查到小巷,因为没有人知道,悠言失踪当晚曾接到一个快递的电话,一般来说,悠言拿快递,肯定会将手机带身上。哪怕落在家里,这个电话是差不到来源的,谁也不会想到是借快递之名。第二,万一查到小巷,经由名片,最多只会查到楚可、杨虎身上。”唐璜眉峰紧敛,慢慢地说道。
悠言浑身还在打颤。
怪不得他说事态不轻,由他替她揽下!
他当时语气仍是一贯的轻描淡写,可这事何止不轻,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仔细想想,你这次回来,到底还惹到了谁?”顾夜白眼尾微微撩过来,语气异常阴柔,“又或许,你和迟濮在落迦招惹了什么人才回的G城。”
悠言如坠冰窖。
她曾希望,他认为屋中一切不过是她为挽回他而做,此时,她却几乎条件反射般立刻抓住他手,“小白,我不会把麻烦带给你的,即使是迟大哥的!”
“那可不见得。”唐璜突然出声,语气透着几分嘲弄。
林子晏脸色也有些不好,塞了根烟进嘴,“阿骚,我们到阳台抽根烟吧。”
连林子晏也不信她了吗?
悠言愣住,不妨手上一凉,却是他起身抽手,“别说得那么笃定,毕竟当年你可是为他舍我而去。”
顾夜白低声的笑,全然不似车上气场骇人,却让她疼得恨不得把心都掏到他面前。
她唇角不断蠕动着,有些话几乎便要脱口而出。
“他是个应该发光的人,他日后不是为照顾你而存在的。”
“他的才华不该在为你担惊受怕中无法施展,消沉殆尽。”
“迟濮,我爱你。”
“你还真有办法。成媛学姐,那么骄傲的人,也让你录下这句话。”
“用了整整一瓶老白干,你也可以用在你家小白身上。”
“迟大哥,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也许,成媛似乎失去了一段完美的爱情,但她会得到其他圆满的幸福……
那些声音不断在她脑中来回……相较于她,迟濮始终硬气,他最终也没有回到成媛身边,可她却因一己之私已为他带来连串麻烦,她还要继续成为他日后的累赘吗?
他现在活得那么好,这才是他该拥有的人生。
终于,在喉咙翻滚的话,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小白,我不会害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她原想去拉他,他侧身避开,她手缩在半空,重复着说道。
顾夜白眸色重得似海,一点一点把她看着。
眼看她笨拙地重复了三四遍,他眼皮一阖,冷声止住,“够了!”
“不管你是在哪里惹的祸,你的承诺会变,我说过的话不会。”
他眼中的嘲弄并无隐藏,悠言仿佛被狠蛰了一下,她明白他意思,他会管到底!
“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
他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径自走出阳台。
“白,许晴的话你也许不爱听,但路悠言早已不是当年的路悠言,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在她屋里所见一切,不过是个局?”唐璜淡淡开口。
顾夜白没有说话。
“林子晏你倒是说句话。”唐璜冷笑一声,往林子晏腿上招呼了一脚。
林子晏哇哇叫。
“我不知道……”他迟疑一会,“这次我不发表意见。”
兹事重大,事关兄弟,他再怎么偏向悠言,这次,也不敢妄下判断。
顾夜白始终没有出声,目光到处是远处萤山的日落。
悠言坐在沙发上发呆,约莫一支烟的功夫,三个人回到客厅。
“学妹,你好好想一想,你回来前后所有异常的事情,期间可曾与人起过什么争执,有没有招惹过什么人。”林子晏说道。
她看顾夜白一眼,顾夜白目光淡淡,是一贯的深沉和疏冷。
她心里抽抽的疼,不敢怠慢,赶紧使劲回想。可是……她在落迦连门也少出,平日就接些翻译的稿子做,偶尔外出画画,往日来往的也不过是几个邻居,至多便是迟濮几个朋友。迟濮在附近一所大学任教,也没看到他和谁结怨。倒是有好些女老师和女学生追过他。可他都处理得很好,虽有几个执着的一直不放弃,但也压根谈不上因爱生恨。
她回来也没跟人红过脸。除去楚可,就只曾为宫樟的画和人争持过,但这也没什么,当时怀安也在,美术馆也算卖了怀安一个面子——想到此处,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顾夜白眼毒,“想到什么?”
悠言只好把那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我不是故意给怀安的工作添乱。”她微微低头。
唐璜冷冷一笑,眉目却是一派震色。
林子晏几乎是跳将起来。
“你怎么敢去质疑这种事?”他拍着脑门叫,“宫樟这画,我还没去看过,但姑不论真假,据说那是怀安领导楚……对,楚庭樾牵的线,卖给一个有名的华裔收藏家。”
悠言急,“学长,我真不是去捣乱,我不知道怀安在那里——”
“这压根不是怀不怀安的问题,你敢惹楚庭樾是疯了吗?”唐璜冷冷说道。
他和林子晏同时起身,两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悠言惊住。她为人再简单,他们一说牵线的事,她顿时还是想明白了什么。
“你不要再管了。”她几乎是立刻朝顾夜白道。
若得她自己一个,她是怎么都无所谓,这事再搁一回到她面前,明知会惹上大麻烦,她也许还是会提出质疑。悠言这人傻气,她的世界没有太多功名利禄,尔虞我诈,但这事一旦牵扯到顾夜白,她就无法淡定了。
只听得他忽淡淡问道:“你怎么敢确定那就是假画?”
悠言把她当日所见和疑问和盘说出。
唐璜说道:“对于画,我是外行,你们怎么说?”
林子晏摇头,“我对这方面没研究,别说现在听着,现场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学妹,”他说着把悠言看住,“你怎么如此厉害,我听你这般如此如此这般道来,竟然觉得颇有理据呀。”
“当然,说是这样说,”他搔搔头,“你说的也许未必对。”
悠言有些惶恐,“我明白,所以我就问他们能不能找些人去验一验。”
“可这事儿一般人验不出,我反正是不行,老顾论画是天才,但这验画跟画画不一样,哪怕老顾自己验了,也不好完全确定。必须要由多名专家来鉴别,才能知道真假。”
他顿了顿又说:“可再秘密行事,这人一多,消息就瞒不住,这传到姓楚的耳中,不管是还是不是,都是要得罪人的,楚庭樾本来就不好对付,他那老岳父更是大有来头,高官的。”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道:“老顾,怎么办?”
顾夜白叼了根烟在嘴上,火机打开,但没有立刻点着,火光幽炽,他眸光快速流转,如墨深许,在思考着什么。
“这倒也好,查不出来,就有了继续住下的理由。”唐璜绽了个笑。
“手治完我立刻就走,不会多留。”这话不无讽刺,悠言心中堵得慌,其实哪怕唐璜不说,她死也不会给顾夜白添任何麻烦。
想想不妥,她又道:“我立刻就走。”
“把我用完了就走是吗?”顾夜白轻轻瞥来,眼神寒彻透骨。
她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你有几分肯定?”顾夜白突然道。
“六七成。”她迟疑了一下,说道。
“行,你先上去。”他说。
她心里急,可她素知顾夜白性情,他决定的事,除非是让她,否则谁也无法改变。
他不愿她在场,她心疼又担忧,但最终还是在他沉着又冷冽的目光中,无声上了楼。
期间,她出来走廊看了几回,只看到三人在客厅低声讨论什么,林子晏和唐璜脸色异常凝重,顾夜白背对着她,什么也看不清……
她回客房又呆了好一阵子,终忍不住又开门的时候,只见顾夜白就轻靠在二楼栏杆上打电话。林唐二人似乎已然离去。
“按我说的做吧。”他淡声说道,“我不会害你,怀安。”
她这间客房和他的卧室挨得很近,她无意偷听他和怀安的通话,连忙回避,慌乱中一个踉跄,猛地摔倒。
顾夜白挂断电话,淡淡看来,但也没有扶起她的意思。
“明早我会把你送到林子晏那边。”
“为什么?”悠言顾不上痛,脱口问道。
“你不是最喜欢迟濮吗?迟濮、章磊……反正你对别的男人,一个接一个的好,这样的路悠言,我要来做什么?”他轻轻的说。
悠言想哭。
“怎么,这不正中你下怀吗?”他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反问。
悠言目下脑里,翻来覆去,却只有想他别插手这件事。
“小白,这事你能不能别管了?我答应你去学长家,手治好我就走,楚庭樾也就是想教训教训我,让我别乱说话,我走了就没事了,”
“要我答应你也行,陪我上床吧。”他目如沉墨,回她这么一句。
悠言一个发愣,他已转身进了屋。
又是将近天明,悠言才将将睡着。
起来后到主卧寻人,顾夜白已不在,一个小时后林子晏出现在她面前。
第二十四章权力的游戏[]
三天后,顾夜白在世纪联大会堂的画展提前举行。
顾夜白平日一画难求,他的画功底过硬,意像深邃,技法创新,年资虽不长,业内却好评惊人,而他本身年轻俊美,是企业集团的决策者,业外人气也是爆棚,作为年轻一代的代表画家,并不逊色于一线明星,无论业内业外都备受追捧。这次画展本便全城瞩目,然而,画展当天,又出大事。
这次画展,顾夜白从名家手上借来一批画作,同时展出,无同台竞技之意,而是借此展现每个时期的代表作,并表明自己得与巨人并肩,继往开来,无比荣幸。
顾夜白这几年人气之盛,画坛无出其右,难得这番谦逊态度,画坛前辈都十分欣赏,欣然答应借画送展。
然而,素以毒舌著称的新锐鉴定师方震在画展上当众指出,其中一幅画若非赝品便是伪作。
一下,全场哗然。
这次画展,除去普通百姓,多少画坛名宿、艺术品收藏者和社会上流人士都来了。
这若是一副普通的画还好,却是画坛大师宫樟遗作!前段时间刚在市美术馆展出完,是工作人员从购买者手上借来的。
顾夜白当即表示,这画从出借到现如今,整个过程都由收藏家本人安排,并有录像监控。不可能被调换。
这画的收藏家也在,当场大怒,辩驳方震胡说。确实,顾夜白所言非虚,这画由他一手安排运送,此前美术馆展出也是如此,中途不可能被人掉包。而且,最重要的是,早在购买当日,他便在画稿背面用特殊隐性颜料做了记号。
顾夜白命人打开镜框,经收藏家一说,涂上显形药水,果然发现了记号。
哪知,方震却蔑然说道,这画本来是假画。
并非宫樟所作。
收藏家震惊,指出这画是宫樟弟子亲手析出,由楚庭樾介绍买入,不可能有假。
场面登时陷入一片混乱。
楚庭樾当日出差,并没有到场,但当中不乏G市领导,甚至省级领导詹老也来了。
这詹老热爱艺术,更是出了名的清正,当即表示此事必须彻查清楚,提出移交相关机关部门处理。
方震却立刻反对,指出楚的职能特殊性,如此处理只怕并不公允。
顾夜白此时表示,决不能让人假借前辈大师之名搞事情,提出成立鉴定小组,初步结果出来,再移交相应部门进行二级判断和处理。
詹老显然对这年轻人颇为欣赏,让他主持,尽快挑选出小组成员。
方震再次反对,指出顾夜白和楚庭樾关系匪浅,是楚下属的男朋友!
眼见方震不断闹事,詹老大为窝火,顾夜白再次提出,由当场观展的人以不记名投票,选出鉴定组成员。
国内有名的画家、鉴定专家都行,今天在场的最好,不在场的将由艺询社出面将人请来。
只是没想到,这最后得票最多竟又是顾夜白。
方震变色,顾夜白建议,自己只作为一员参与,由得票第二的前辈主持,这是业内一名老鉴定专家了,尤其是对近现代画稿。
詹老也很是赞同。
面对如此滴水不漏的安排,方震此次也是沉默下来。
这件事成为当天G城最大的新闻。消息敏感,本来被勒令封锁,大多记者没出通稿,但现场人多,如何锁得住?
后来一有消息漏出,各媒体都自忖不能落后,于是这事被彻底捅了个遍。
当悠言在网上看到这些新闻,通篇翻下来简直是胆战心惊。
这个方震到底怎么回事?顾夜白到底要怎么做?
她在网上查过些方震的资料,这个人作风犀利,出道以来风头颇劲,在鉴宝节目上可是砸了不少假货,也质疑过几个博物馆的收藏,在文物鉴定这块得到迅速的关注,直到去年,一件价值连城出土瓷器的鉴定出了差错,把真当假,因平日狂傲自大,收来不少奚落。
她现在住的这套公寓据说是林子晏父亲的,他父母另有住处。
大堂里有警卫值班,林子晏父亲具体职务悠言不是很清楚,也没心思多问。林子晏给她安排了钟点做饭,他每天也会在医生过来诊断的时候来一趟,拿手机给她录手部视频,说是给顾夜白交差。可顾夜白却没再出现过,应了当初说的,只在初诊阶段现身。
林子晏仍是一副戏谑模样,但眉眼里的凝重悠言不是没看出来。悠言心想,这次的事他未必不怪自己。
她跟林子晏打听方震的事儿。
“我也不知道你前男友什么葫芦卖什么药。他不想我和唐璜趟这趟浑水,不肯和我们说太多。”
“我也吃不准方震是不是他请来的。我和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丫城府挺深的,若真是他找的人,我怕万一搞不好,坐实不了楚的事儿,姓楚的来报复,丫把顾老三捅出来,这就麻烦了。”
林子晏如此回她。
她忍不住给顾夜白电话,接听的却是Linda,Linda说,社长让路小姐好好治手。
她想让林子晏劝顾夜白不要再管这事,但她知道,没用。
悠言憋得慌。她怎么都行,但她怕连累顾夜白。
只是,顾夜白既不愿接她电话,她便只能积极配合治手,因为在最后阶段,他说过,他会出现。
她恍惚想着,手上突然一疼,杯子脱手而出。水刚烧开,她想接点喝,这下可好,水还没喝着,把另一只手也烫成猪蹄。
水洒了一地。
她没有收拾。甚至想狠狠一脚把杯子踹飞。
但仅限于想。
这是别人的家,她再怎么也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发泄。
这几年再难过的时候,也没此刻难熬。
该死的她为什么要回来。
她站在客厅一动不动,从黄昏到夜色,不知多久,直到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她一惊,灯光也随之刺破了黑暗。
顾夜白站在门口,上身衬衫,松开了两颗扣子,下身西裤,没有穿外套,似乎来得匆忙。
他眼神中挟带着可怕的怒意。
她想也没想,一下跑过去把他抱住。
“这事怎么办好,这事怎么办好?”她喃喃说道。
对于她这投怀送抱,他却没有半分欣喜,把她拽到厨房洗槽前冲水。
悠言想提他多此一举,这时间久了,该红的红了,该肿的也肿了,无济于事。
但冲他那脸色,她还是少说为妙。
他肯定比她明白,冲了一会果也罢了,在柜里几个翻找,拿了个急救箱出来,铁青着脸,给她上了烫伤的药。
“你怎么知道我……”悠言小声道,突然意识到什么。
“我让林子晏在这里装了监控。”
悠言脸色倏红,顾夜白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着声音道:“我没那么变态。”
“像你这种质素,能引得起我什么非分之想。”
悠言见他终肯跟自己说话,虽不是什么好话,但觉得这烫倒是值了,就又想问他画展的事,他一口堵住:“我还有事。”
她一急之下,拉住他手。
他瞥了眼她攥在他臂上的白皙手指,一时没有说话。
“带上我,我担心你。”她低着声音说道。
他一语不发,把她手指一根根掰开。
论力量,二人悬殊。悠言眼眶狠狠的红了。
他转身离去。
在门口的地方,他没有回头,冷峻地开口:“跟上。”
悠言大喜,冲了过去。
这几天她夜不寐眼,路上也许是精神松懈下来,她后来意识便慢慢模糊了。
她梦到学生时代的情景。
他们去庐山玩,到地儿了,她还睡得迷迷糊,他把她抱下车。她怕他累,挣扎着要下来,他却把她搂得紧紧的,抱得稳稳的。
“再睡一会。”他在她耳边柔声说。
那时,岁月正好,日子正长。未来还没有到来。
她笑着往他怀里靠去。
“顾先生,这边请。”
那是一道温柔女声,温婉有力,礼貌得体。顾先生,顾先生……她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四周葱郁园林、一叠叠精致庭院……似乎刚下过雨,地上还有些湿润,四下如烟墨轻笼,就好似走进了一幅画中,这是度假山庄?她愣住,目光到处是侧前方一个年轻姑娘,肤白貌美身材好。而她就在他怀中。
他居然抱着她走。
眼见她醒来,顾夜白把她放下,她脸上一红,那姑娘听到声响,出于礼貌,回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却非常得体的不多话。
未几,两人停在深处一座庭院前。
把门卡交给顾夜白,顾夜白微微颔首,那姑娘又谦谦敬敬地说了句有事随时按铃吩咐方才离去,看来顾夜白是这里的常客。
里面也是复式,装潢得古色古香。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她还是懵懂。
“温泉酒店,适合幽会,做见不得光的事情。”顾夜白淡淡答道。
她心下砰然一跳,嗫喏道:“你不怕传出去不好?”
“很巧我不怕。”干脆、利落。
“也不早说我没带衣服。”她被怼,隔了好一会,方才敢小声嘀咕。
“收起你的吐槽,东西已经送过来了,要就上来拿。”已经走到楼上的男人听力一流。
悠言吐吐舌,跟上去。
楼上目测有五个房间,虽比不上他家,也是高端大气。
顾夜白刷开主卧的门。
她进去一看,果然,床前放着一只大行李箱。
她愣愣站着,他已打开行李箱,里面衣服,有他的,也有她的……那是客房柜子里的,她能认出来。
他翻了套自己的衣服出来。
她知他爱洁,外面的弄得再干净也穿不惯,他此时信手脱了身上微皱的衬衣,她一颤,连忙转身,换来他嗤笑一声。
房内电话突然响了。
“嗯我到了,你把客人带进来吧。”他拿起电话听了一会,淡声吩咐道。
“我有客,你回避一下。”他又朝她说道。
她连忙点头,左右一看,指指浴室,顾夜白颔首,她正要冲进去,想起什么,折回,想把箱子里自己的衣服抱出来。
“我当年到底是瞧上了你的什么。”顾夜白穿上新衬衣,在旁抱手看着她。
悠言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面对着这不忍直视的智商,顾夜白额角绷了绷,“要不想让人看到,盖上箱子就是。”
悠言无地自容,默默去盖箱子。
“麻溜进去,不用收了。”
“被人看到不好吧?”悠言却是紧张。
“我们之间,从来是你怕被曝光,不是我。”顾夜白微微冷笑。
他目光深沉幽炽,悠言肝怦怦跳,不敢再多话,跑进浴室,轻轻关上门。
不久,她听到敲门声,随之有人轻声说道,“社长,楚局到。”
她站在门边,浑身一个激灵,这楚局是谁?
楚庭樾?!
可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知道了顾夜白要管她事儿?
她手紧张得都握在门把上。
“楚局请坐,L,你去沏两杯茶过来。”
只听得顾夜白说道。
Linda答应了,很快出去。悠言却愈发紧张。
耳朵都伏在门上。
要是楚庭樾敢对顾夜白怎样,她一定告到底,这命不要也无所谓。
“不好意思,这个时间约见,打扰到你了吧。”楚庭樾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沉稳。
“楚局客气,有什么请说便是。”顾夜白声音一样沉稳。
楚庭樾笑了,“就冲怀安的面子,还有我们两个老爷子的交情,我也不转弯抹角了。”
“鉴定结果出来了吗?”他语气低沉,一字一字问道。
悠言不期然想到毒蛇吐信时的尖头。
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到,赶紧捂住嘴,方才没发出声音来。
这才发现,手心都是汗。
顾夜白会怎么说?
“结果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出来。”
顾夜白带过去了。她稍松口气。
“十人的小组,更多人倾向什么?”楚庭樾却继续问道。
“为保证公平,结果是独立出的,出来之前我也说不好。”顾夜白答道。
“那不知道,顾社长是怎么想的?”楚庭樾微微笑道。
当着他的面,顾夜白总不能说是假的吧。悠言是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如果……”
一门之隔,顾夜白声音极轻。
“我偏向是……伪作呢?”
悠言心口突突的跳,她没想到顾夜白会如此直截了当,而且,这是他的判断?楚庭樾能放过他?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但当然,世情无绝对,我可能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若是伪作,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楚庭樾淡淡说道:“我轻信了他们。”
她预估着楚庭樾会勃然大怒,但她低估了他。
他说他们,指的自然是宫樟的弟子。
他轻描淡写地把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悠言既再次稍松口气又愤怒。他没有老羞成怒,至少顾夜白是安全的。
可若他当真清白,又怎么会绑她!但是,他既敢说出这样的话,宫樟弟子那边,肯定已完全打点好,愿意把责任全背了。
一代大师的风骨,就这样败在门徒手中。
而这个恶人,却笑看云风。
她感到一阵无力。
她听得外面,顾夜白淡淡笑了。
楚庭樾也笑了,“怎么,顾社长不信温某的话?”
他落字极慢,语气迟缓而阴沉。
“信,”顾夜白吐出这个字,“只是好奇,楚局为何还要在这当口跟我碰面,毕竟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以顾社长的眼色,不会看不出来,这次怕是有人要整我。毕竟,我想上去的位置,也有人盯着,但我不怕,这次的结果影响不了我。可到底是给人摆了一道,我决不能让对方这样容易就得逞。”
“所以,”他一字字道:“我希望顾社长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顾夜白也问得干脆利落、直截了当。
“这十人小组里,有三个的答案我是能猜到的。还有两个听说和顾社长有些交情,可能需要古顾社长帮忙问问。”楚庭樾笑道。哪两个,他很快说出名字。
他这帮忙问问,可不仅是问,悠言再不谙这些钱权游戏,也听出了个所以然来。
她气得浑身发抖。
她是万没想到,楚庭樾如此城府。
这十人里,他已打点好两三个了。
剩下的,其中有两个跟顾夜白应该有些私交。他要顾夜白去说服他们。
若顾夜白连同这两个人都投了正品票,这场鉴定,哪怕剩下的都投赝票,至少也能打成平局。
但剩下的就一定投赝品票吗?
所以,平局的可能性很小。毕竟,这事关的不是一个小人物。再客观,也会参考别人的判断。
楚庭樾已经说得很明白,若顾夜白不帮这忙,他也没事,可若顾夜白真不帮,顾澜那里交代不了,而且日后艺询社在G城的工作开展难保不被使绊……这番软硬兼施,兵不血刃,顾夜白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开始曾猜,方震会不会是顾夜白请来揭破这事儿的,但现在看来,行不通了。
甚至,还被楚庭樾所胁。
是她把他置于这两难境地。
她滑坐到地上,只想狠狠抽自己一记嘴巴。
“楚局,这事如您所说,你输不了。但是,您来找我,并非是想给你的对手一个警告,而是,这画若被评为赝品,”顾夜白的声音一点点钻进她耳膜,带着他独有的低沉,清淡,“背后要跟你计较的,可能还有其他一些人。”
“因为,你看‘走眼’的,怕不只有这一次。一个有钱人吃个闷亏没什么,毕竟这次宫家会赔,但其他人有可能的损失呢,谁来赔,一帮有钱人吃闷亏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事了。”
顾夜白话音落下,随后是可怕的沉默,楚庭樾一声不吭,屋内似乎连一根针掉下来也能听到。
“楚局,我们这次会面怀安知道吗,她到外地散心了,我俩之间出了点事,这几天我都找不着人。”
良久,顾夜白淡淡开口。
楚庭樾似乎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顿了一下,终于出言道:“她可能还不知道这事儿,我出差回来没看到她,一问原来几天前就告假了,电话也是关机状态,小两口吵架了吧?”
“嗯,我的问题。”顾夜白说道。
“回头好好哄哄,怀安是识大体的人。”
“是,她是识大体的姑娘。”顾夜白说着,略略一顿了,“只是,楚局这事儿,顾夜白可能还要考虑考虑,没法立刻答允。”
终于,楚庭樾声音微微冷了下来,“顾社长意思是这事不关周怀安,就不出面了?就冲着两个老爷子的交情,顾社长也没法答应?”
“我不是这意思,但我需要考虑,这次的事不是小事,楚局。”顾夜白语如清罄,掷地有声。
直到楚庭樾告辞离去,Linda把人送了出去,悠言的腿还软着。
换作是她,虽有一腔孤勇,但面对楚庭樾,是绝对讨不到半分好处。
她虽不太明白二人最后几段对话的含义,但顾夜白并未被楚庭樾压下去。可纵使如此,这事还是棘手!
若顾夜白不肯帮这忙,日后在G城怕是会很麻烦。
[]第二十五章对峙
“你是爱上了这浴室不打算出来了?”
那人在外道。
她连忙出去。
顾夜白已换了套家居服,白色t恤,杏色休闲裤,站在窗前,窗帘拉开一半,窗外有个湖。四周是一树一树的花和叶。
红叶绿水,如茵如雾,他身影削劲如松。
“怎么做对你最好你就怎么做。”看着他孤茕的身影,她想把他抱住。
她愧疚,心疼。可是她不敢。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他问道。
“我会顺应时势。”她低头,违心地说。
他回身,目中含讽,“你谎倒是说得越来越顺溜。”
“过来。”他声音低了一些。
她依言过去,他突然扣住她脑勺,吻住她嘴。
他的温度、气息,混合着他唇间茶水的香气,让她快炸了。在她就要忍不住回吻的时候,她用力咬了他,踉跄退开。
“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不自量力去管这事儿,我活该。所以连这点施舍也不肯给。”他唇边一缕鲜红,并未揾去,在夕光的余韵中,俊美妖冶得让人急遽沉沦。
她疼得不行,却只是死死看着地下,没有回答。
门“砰”一声被摔上。悠言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他走了。连行李也没带。
Linda进来,告诉她,社长先回去了。问她要不要在这里玩几天,还是回去。
悠言没有回去。
她没有去处,在林子晏那里,她不想回。晚上,医护三人组按时而至。
Linda也留了下来。
Linda真是个最好的助理。为不让她感到不自在,只会在餐点时间给她电话,问她吃什么。其余时间,住在另一栋屋子,绝不打扰。
她觉得自己在浪费Linda的时间。
这两晚,她都失眠。
她梦到顾夜白在悬崖边,对岸是站着一个姑娘。背后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她大声叫喊,他却听不见,目光定在对岸女子身上。那个人猛地往前一推,他直直摔下去,然后,这人慢慢回身,她看到一张狰狞笑脸,赫然便是楚庭樾。
她扎醒,跑到阳台,凉风把她一身冷汗吹干。
原来,她的心魔不仅有楚庭樾。
楚庭樾那句“这事不关怀安,顾社长便不出面了吗”,原来一直都藏在她心深处。
她在嫉妒怀安。
她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耳边是呼呼的风,突然有股想跃过围栏,跳下去的冲动。她从前怕死,可这样的她,又为何还要活着。
“言……”她仿佛听到迟筝的声音。
她爬上栏杆。
“路小姐,路小姐。”
Linda在外拍门,声音透着些焦急。她一惊,跳了下来。跑到门口,给Linda开了门。
“什么事?”她声音还有些结巴。
Linda看她头发凌乱,目光滞涩,不禁有些吃惊,“路小姐,你还好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悠言连忙摇头,Linda道:“你看这个。”
她说着把电视打开,调到G城的本地台,按了回放。
那是十多分钟前的新闻。
新闻上切过画展和楚庭樾几处指导工作的镜头,带出一个消息。
楚庭樾被双规,从办公室带离。
她登时惊呆。
“怕你担心,消息出来立刻通知你。”Linda在旁解释。她眉眼带笑,看得出也松了口气。
“为什么会这样?”悠言问,狂喜之余,更多是不解。
“听说是……和鉴定小组几个成员见面的时候被录下来了。”Linda低声说。
悠言惊,“你们社长有没有也被……”
Linda没说话,手机打开一个网站,递过去。
内容不断滚动,悠言看得心惊。
有三个小组成员卷入。
其中一个就是顾夜白。
这见面的情景被录下并被举报到有关部门,据说很大可能,是楚的对手所为。
但楚违反法纪,与鉴定人员私下会面也是事实。
而且据报,在和顾夜白的谈话中,楚放话,这事并非自己所为,是宫家弟子所制赝品,自己无论如何都能抽身,顾却猜测楚可能还做过类似的事,否则不至于冒险和鉴定小组成员“见面”。侦查人员顺着摸下去,果查出经他牵线的交易不下数十,又带出他其他偷龙转凤的事儿来。因为,经鉴定,其他藏品竟绝大多数有问题,一物两卖,真品早被卖去国外。
一桩还可能是卖家的问题,但连续多桩,那牵线的焉能是无辜?而后来,宫樟大弟子见楚落马,为戴罪立功,交代这其实是两者合谋……
这对顾夜白影响大吗?那天,还好那天他没有完全答应……
因是新鲜出炉的大新闻,底下评论不断增加。
“顾夜白守住了底线,果然是我爱豆。”
“姓顾的也不过如此,还以为什么好货色,说什么要考虑,若非曝光,后来还不是照样答应这交易!”
“真相面前无偶像,呵呵一脸。”
“这不明摆就是拒绝吗?没看懂的别乱放屁。”
“这是以退为进,长得帅能当饭吃?看有些人和他们所谓的男神一样三观感人,也是醉。”
“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他有。”
有人支持,认为他已表明立场,守住了底线。也有人质疑,把他视为一丘之貉……表示质疑的,还有更难听的。
悠言心里瘆得慌。
顾夜白若不曾趟这浑水,他本来是最耀眼的星光。
“谁录的知道吗?”
Linda摇头,“具体我也还不清楚,就是按社长吩咐执行了些事儿,安排了会面。我也担心得紧。”
“Linda姐,你能不能替我找下他,这事结束了,我也该走了。”她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
“社长还和詹老他们在一块,在讨论后续的一些事情。”Linda似乎也没想到她如此不懂事。
“路小姐,社长在忙。”她又强调了一次。
“对不起……他可以继续忙,我就想找他说一声。”那天之后,她就打不通他手机了。
没有他的批准,Linda也不可能让她走。
Linda看她眉眼一片倔强,只好给顾夜白打电话。
“我知道了,但你这样会不会不大好……好,我明白了,立刻就办。”
顾夜白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但Linda虽是肯定答案,却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犹豫。
悠言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路小姐,社长让我立刻带你回市里,他也往回赶。”Linda说道。
“社长现在其实抽不开身。”她又说道。
悠言何尝不知,但再和顾夜白独处多一刻,她就再也不想走了,就这样把顾夜白彻底惹怒惹倦吧。
Linda的车开得很稳。
但到得别墅区前,一辆黑色跑车斜地里切出,倏地半挡在他们面前。饶是Linda车技不错,也被吓了一跳。才把锁开了,副驾的门已被人用力拉开。
“停到车库。”一身黑色手工西装的男人把车匙扔过来,深隽俊美的脸上闪着刃般寒霜。
“社长,那边事情处理好了吗?”Linda把车匙接过,关切问道。“处理完一半,剩下的再说。”顾夜白说着,把人给拽下来。
悠言手臂被他扯得吃痛,没有吱声,只是随着他走。
“社长……”
背后是Linda欲言又止的声音,也许是想劝止也许是其他,顾夜白没有理会,把她半抱在怀中,拽着走。
“小白,我们好好谈一谈。”悠言忍着手臂痛楚,恳求着道。
“行。如果你能说服我,我立马放你走,我他妈的再不留你。”
顾夜白说着松手刷卡。
悠言正想继续,顷刻,那人伸臂,把自己再次带进他怀里。
悠言不解,他动作迅捷,已按了墙上开关。
灯光盈了一室,悠言这时才看清,大厅中,沙发上,有个人坐着,正静静看着他们。
那眼中之诡谲阴寒,让悠言一个激灵,着实狠吓一跳!
是他?
顾夜白揽住了她,又在她耳畔淡淡道:“过去。别怕,有我。”
二人在不速之客的对面坐下,悠言低唤一声:“老爷子。”
须发皆白,左手驻着一根龙纹雕刻的木杖,一双眸威赫犀利,寸芒不减,正是艺询社前任社长,顾家的掌舵人,顾澜。
“路小姐,这真是多年未见了。”顾澜微微眯眸,阴恻恻开口。
悠言震了一下。
那人握在她腰上的手也随之微微收紧。
这讯息虽是细微,她却迅速镇静下来。
顾澜突然咧嘴一笑。笑意里,看不出丝毫端倪。木杖,轻轻在地上一下一下点着。
悠言正出神,不妨劲风从脸上扫下。她一惊,顾澜的杖已挥到她手。
他是顾夜白的长辈,不能躲,悠言咬牙闭眼——
疼痛病危并未降临。
睁眼一看,那人右手凌空,刚好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这一下也狠狠落到了他手上,手背翩然长出一道妖异的红痕。
他眉头浅皱,冷冷望向老爷子。
那是他画画的手!!
悠言大惊。
这人也是向来狠辣,但对方终究是他祖父,所以他不避,却又替她挡下。
顾澜一击不成,微微冷笑,驻杖又打下去。
悠言想也不想,整个人俯到他身上,把他的右手彻底掩住。
那人却比她快,在木杖落下前,左手揽上她的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