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诡道算术之听弦(7)

蛇从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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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了班,就喜欢在江边走动,边抽烟边想着事情。经常坐到晚上,看着长江上的轮船在江面开过,对面的磨基山上电视塔的灯光忽明忽暗,电力大楼的钟声铛铛的响到八声的时候,我才慢慢的走回去。

    让我烦心的是,那个小女生,竟然每天都要跟着我,要陪我在江边散步。

    一天,我坐在江边的护堤上,看着江中的水鬼翻腾。小女生,突然没来由的对我说“徐哥,我家里给我找了个工作,你说我是去,还是继续留在商场?”

    我看了她一会,慢慢的说道:“你不像我,没必要守着这份没前途的工作。”

    “可是……”小女生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我打断她:“这世上,有的人永远是走不到一条路上的。每个人的道路,也许天生就注定了。”

    这句话,我自己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是的,王八曾经说过。对董玲说过。

    我每天下班后的路线,就是先从古玩街穿过,挨家挨家逛卖古玩的门面,走到云集路,到了人民银行旁边,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京剧团的老建筑里,传出阵阵的学员练嗓的声音,有时候运气好,能听到京剧的伴奏和老演员的唱腔。我不用上去,我就坐在下面的墙角,静静的听着。

    一个月后,我在古玩街,终于买到了一个陶埙。我看了看。对老板说道:“这个行。”

    付了老板八十块钱。拿着陶埙,边走边走把玩手上的陶埙。

    陶埙跟鹅蛋差不多大,前四后二,六个小孔,斑驳的朱红颜色,这才是个古埙的模样。上次老板应付我,拿给我一个九孔的陶埙,我说,我买不起真正的古埙,现代的仿制品就行,但是别拿着玩意敷衍我。

    老板好奇的说道:“这东西,有几个人还在吹啊,都快失传了都……小伙子,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我说道:“我就玩玩。”

    老板看我的眼神就有点诧异。埙,不是随便就能玩的,他知道。

    我等到了那天。

    甲申、壬申、庚辰。我没看刑伤,我选这个日子,只有一个理由,我喜欢这天。

    赵一二说过,我没必要所有事情都学别人的。

    我等到晚上,不吃不喝。我实在是没一点食欲。我很紧张,我现在发现紧张的情绪和恐惧的情绪简直是如出一辙,愈是想驱赶,愈是强烈的攫着我的心灵。我身上的肌肉都在微微的跳动。

    看着躺在床上,忍受胃部疼痛的赵一二。我没有任何借口放弃我将要做的事情。

    庚戌时候,我走到,云集路路口。我没猜错,金仲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

    “今年该你了?”我多此一举的问道。

    金仲也很紧张。

    两年前的今晚,赵一二收了王八做弟子。现在王八不知道在那里,只能是金仲。

    我提醒金仲,“已经开始出来了。”

    “我知道。”金仲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发抖:“时辰还没到。”

    今年的天气比两年前好的多,天上的月亮正圆。夜空中漂浮的云在快速的移动,变幻出某些形状。

    “今晚也热闹啊。”我指着天空,“还有过界的。”

    金仲抬头看去,那些云的形状模模糊糊的行程阴兵行走的队伍,抬着一个巨大的轿子已经靠近月亮的下沿。空中隐隐传来丝竹声。我听得清清楚楚。

    “不陪你了。”我向二马路方向走过去,背着金仲摆摆手。

    “徐……”金仲在我背后喊道:“能不能……”

    “你求我吗?”我站住。

    “算是我求你了。”金仲的口气很软,“我师兄当年很苦,他从小被人看不起……你知道的,他喜欢扮女人唱戏。”

    金仲把他的情绪全部都向我敞开。楚大、金仲,还有我,都是从小被人欺凌,我们都经历了相似的童年,性格或多或少,都有点扭曲。金仲在用这个央求我,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

    我没有回答金仲,继续走着。

    辛亥时刻,电力大楼的钟声敲响11下,每年的今天都是如此。只是,能够听到的人并不多。

    邮政巷是宜昌仅存不多的古老小巷,就在二马路和电力大厦之间。两边的高墙耸立,夹出一个长长的巷道,连通沿江大道和红星路。邮政巷的墙壁还是古朴的石墙。墙头还有生长茂密的爬山虎。在这城区人口最密集的区域,巷道两边竟然没多少民居。墙两边的世界,总是让走在巷道的人,生出神秘。

    两侧石墙,在今天现出一排又一排的奇怪文字。当然在黑夜里,平常的路人,是看不到的。邮政巷没有路灯。现在的邮政巷就是个黑漆漆的甬道。

    站在甬道的一头,仿佛看见这甬道的尽头,是通往一个未知的世界,没有方位,没有光亮的世界。

    我走到巷口,看着悠长的巷道。白日里静谧幽深的邮政巷,此时透着阴森森的寒意。我发现,我还是有那么些害怕的。

    我靠着巷口的石壁,慢慢坐下来。掏出买来的陶埙,凑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嘴唇靠近陶埙的气孔,缓慢的把气吹进去。

    “吁——呜——”低沉惨恻的埙声传入夜空。

    是的,能招引鬼魂的乐器,非陶埙莫属。

    我只学了几天,手指非常不熟练,但是够了,足够了。

    街道上的鬼魂都纷纷驻足,仔细听着埙声的来源。愣了片刻,长长的队伍向我慢慢移动过来,我内心冰彻骨冰凉。

    我的恐惧又来了,我以为我能克服的恐惧,又从心底升起。我闭上眼睛。头顶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阴寒,一阵阵的发麻发酸。

    他们在我面前一个又一个的缓慢行走过去。

    陶埙在我的拙劣的吹奏下,调子都走了好远。可是我不能停,我吹的腮帮子尖锐的疼痛。我停了一下,换一口气,继续吹着陶埙。

    有鬼魂在触碰我,我站了起来,拿出从赵一二那里弄来的一张符贴,贴在胸口。

    邮政巷的另一边,一群老年的曲艺爱好者,正在摆开架势,唱着京剧。声音断断续续,婉转而又凄凉。楚大等了好久,他忍不住了,他被埙声拉到邮政巷,但没有进去。楚大知道,他不应该进去。

    可是巷道里传来的声音,让他无法抗拒。楚大在踌躇。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巷道里的声音让楚大无法自持,他太想进去。但又混入鬼魂的队伍。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巷道里继续传出《黛玉葬花》的唱腔。

    这幽怨的歌声,在夜空里更显得凄凉。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

    楚大忍不住了。

    我站在暗处,看着楚大走了进去。我很奇怪,我并没有一丝的喜悦。

    楚大在巷道里飘着,向着京剧的唱腔飘过去。他穿过长长的巷道,可是他看不到唱戏的声音究竟在什么地方。

    楚大来来回回在巷子里梭巡几遍。

    他终于意识到危险了。他太大意,他太低估我了。我不是他想的那么没有用。我也会谋划布局,我也能猜度他的弱点。甚至,我也能不做声色,默默安排。

    楚大明白这点的时候。他想从巷子走出去,可是他不知道我在那里等着他。他犹豫了,想穿墙而过。可是墙壁伸出无数手臂,想把他拉回去。他出来的时间太久,早就该回去了。楚大惊赫的躲避来自两边石墙的鬼手。他也飘不起来,石墙刚好一丈四尺,他够不到。

    巷道里的《黛玉葬花》停止了声响。

    楚大下定决心,向沿江大道的方向,冲过去。

    飘到巷口,还有两丈远的时候。楚大停下。他看见我正堵在巷口,手里举着一个东西。楚大不知道我拿着什么东西,但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对他非常不利。

    楚大尖啸着强行向我扑过来。声音比女人还尖细。

    楚大的尖啸嘎然而止。楚大的面前闪了一下刺眼的白光。这刺眼的白光,在如同黑夜里的闪电,一现即逝,却是楚大的噩梦。

    我看着相机的小屏,刚好罩住了楚大疯狂的身影,按下了快门,闪光灯亮了一下。一切都已结束。

    我心里想着,赵先生,我做到了。

    我走到巷子深处,在石墙的一块砖上拨弄两下,拿出被爬山虎掩盖的收音机。把收音机的旋钮转了转。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收音机里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我把收音机和相机拿在手上。走到沿江大道上。看见浩浩荡荡的鬼魂,跌跌撞撞的行走着,不停的有鬼魂脱离队伍,散入街道。

    金仲也做到了。

    我现在不想看到金仲。快步向回走去。

    回到住处。

    赵一二问我,“今天是不是金老二?”

    “是的。”我低沉的声音答道。

    “嗯嗯……”赵一二含混的说道:“他干的还行。”

    我把身上的物事慢慢的放到我的床上。

    赵一二还是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对付楚大?”

    “我还没想好。”我答道:“先把他镇住再说。我明天把他洗出来。”

    “你把他交给我师兄吧,”赵一二说道:“当年是我太冲动,毕竟楚大是长房,不该我出手的。”

    “金仲放了他怎么办。”我问道。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赵一二说道:“你要想清楚,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自己去承担责任。”

    我岔开话题:“赵先生,你明天去检查一下身体。我想你应该没事了。”

    “恩。”赵一二敷衍了一句。他怎么可能没事,他的魂魄还没回来。

    我躺在床上叹了一大口气。赵一二说的没错,我当初没选赵一二的魂魄,这些后果,是不是也要该我承担。我却一直在指望王八回来。

    赵一二当年一意孤行,连累身边的亲朋好友,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脑袋老是想着这些纠结的问题。一夜辗转反侧。

    屋外面的窸窸窣窣的走了一个晚上的人,特别是到了凌晨三四点,外面的人声更加嘈杂,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还有吵架的声音。吵死个人。

    幸好赵一二做了点准备,那些东西进不来。不然晚上又要热闹。

    第二天下班后,我到了解放路。

    我有个朋友,叫盛林。他的弟弟以前和我是送牛奶的同事。他三十多岁,还没结婚,是个很有趣的人。和我一样喜欢看卡通。所以和盛林直都很谈得来。

    盛林是留光照相馆的照相工。不是摄影师,他就是个工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