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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静墨便续续的提起,那琅琊王氏的族长,听说今日入城,无论士人公卿,还是庶民百姓,听闻消息都跑到城门口观瞻。
杨毓到达城门口时,城门内外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便远远的停着,看一眼就好。”杨毓眉头微微的蹙着,悠悠的道。
:“是,女郎。”赶车的王叟回到。
静静的坐在马车中,饮着香茶,马车里燃着炭火,虽然称不上暖,但也绝不冷。
外面原本就嘈杂的人群好像蜂鸣一般,杨毓一挑帘幕,却看见,是王靖之的马车来了,数位小姑围着他的车子,手牵着手,不许王靖之前行。
:“郎君啊!快打开帘幕,叫我等赏一赏吧!”一年轻小姑笑着道。
又一小姑双手捧心,柔弱万分道:“一日不见君,如隔三秋。思君如狂兮,望得垂怜。”
四下有坦白的,有风雅的声声慢慢,王靖之慢条斯理的挑开帘幕,露出那如仙的身姿。
几日不见,王靖之瘦了些,精神却好了。
一双灿若星辰的眼,放出光芒,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挂着月影华晨般的笑意,他扬唇而笑。
众小姑又是一阵惊叫,香囊,瓜果,鲜花,纷纷从天而降,砸进王靖之的车中。
王靖之笑的清冷,慢条斯理的靠在软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简,径自看了起来。
众小姑已然疯狂,竟都痴痴的望着王靖之看书的模样。
他的病好了,杨毓唇角挂起舒心的笑容:“走吧。”她抿唇而笑,唇边吐出两字。
王叟奇道:“女郎不是来看王氏族长进城的?那人还没来。”
杨毓放下帘幕,微微一笑道:“不必看了,回吧。”
:“是。”王叟虽奇怪,却觉得,女郎是否根本不是来看王氏族长的?摇摇头,不再多想,驱动马车,缓缓的驶进城里。
王靖之瞥见那顶青顶马车绝尘而去,心里空了空。正在此时,远处浩浩荡荡的来了一队人马。马队所过之处,扬起翩翩白雪。
七八顶华丽的四马朱辕宝盖顶的马车,后面跟着几十辆小马车,众人一惊,这么大的排场,若不是琅琊王氏,又是谁呢。
许是庶民天生便对世家贵族有畏惧之心,那些围着王靖之马车的小姑,竟然自觉得散开,并与之拉开一定距离。
王靖之起身下马车,两个婢仆跟在王靖之身后,亦是周身的气度,不是一般士人可比拟的。
马队缓缓停下,马车的帘幕被一双秀美的手挑开,只见一个美艳的女子垂着头,安静的跪在马车中,那修长洁白的颈子,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一个身穿烟灰褒衣博带的青年郎君,端坐在其中,丰神俊朗的模样,一张脸面如冠玉,神情自然,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风流清高在其中。
人群中的小姑少年看着那人,不由得叹息。
一小姑叹道:“琅琊王氏,果真是神仙后裔。”
一位青年文士摇头道:“这才是真正的高门大阀。”
马车中的郎君,嘴唇微薄,神情淡漠的看着外面的庶民。直到看到王靖之,笑容才微微上扬,声音同时清冷道:“靖之。”
王靖之微笑着,清俊而高雅的抱拳道:“叔父舟车劳顿,随我入城吧。”
:“好。”王凝之微微一笑,慢悠悠的道。同王靖之一般的披风抹月之感。
这两人一站一坐,相视而笑,一个小姑喊叹出声:“一位是玉树兰芝,一位是玉树临风,我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郎君了!”她双手捧着心脏,失魂落魄。
:“上我的车吧。”王凝之微笑着,用眼瞥了一眼身侧的美艳婢女,婢女心领神会的颔首下车,步子优雅的走到后面的车上。
王靖之也不推辞,一掀衣角,便上了车,车轮滚动,王靖之与王凝之对面而坐。
半晌,王凝之道:“该回金陵了。”
王靖之慵懒的靠在软榻上,一双灿若轻尘的清亮眸子,微微有些暗淡。微微皱眉一瞬,接着道:“好。”说着,他瞥了一眼车上还没喝完的酒,小声道:“叔父,你这一路上有美在怀,有酒在手,定是逍遥自在极了。”说话间,唇角的笑意显得俊逸轻尘。
王凝之冷哼一声,不满的道:“我千里迢迢来寻你回家,你调笑我做什么!”说着又是冷哼一声道:“最是讨厌你这副样子,口中揶挪于我,偏偏脸上依旧这般狷介,真真气人。”
王靖之见状竟扬声笑起来,举起一杯酒道:“叔父辛劳,五六个月便能到的路程,足足走了一年,真真辛劳!”说着也不理王凝之,自顾自的用杯撞他的酒杯。
王凝之虽然年少,但重任在身,少有机会出门,哪有不尽情游山玩水的道理?况且携妓出游也算是名士风流,所以他并未觉得不好意思。
他扬唇而笑道:“这声声叔父,叫的我好生舒爽。”说着连声张狂大笑。
王靖之与王凝之年龄相仿,感情笃厚,王凝之的辈分却比王靖之高,这种情况在世家大族里常有发生,并不奇怪。
:“哼。”王靖之冷笑一声,眸中的光彩变得有些冷淡,王凝之慌忙住嘴道:“你这人心眼忒小,莫气,是我错。”
王靖之蹙蹙眉,深叹一口气道:“堂堂琅琊王氏族长,身负王氏一脉荣辱,三四年不见,你这性情无一丝改变。”
王凝之却瞟过王靖之,正色道:“那是在你面前,若是在金陵,我王凝之一怒,有哪家不颤一颤。”说着,脸上竟真的是一本正经的淡远之貌。
王靖之微微点头道:“三年军旅,也不知这些年王家其他子弟如何了?”
王凝之揶挪的看着王靖之道:“尚可。只可惜了你满腔的筹谋政治,你这人啊!”接着,长叹一声道:“当年血气方刚,我还跟在你身后满金陵的鲜衣怒马。你这般的心智,若是能入仕,王家何愁将其他三大家族死死压住。你怎能就那样一声不吭的离开金陵。”他话未说完,却满脸的惋惜,双眼中露出些令人胆颤的锋芒。
王靖之微笑着道:“你又不是不知,当年最重要的不是独领风骚,而是平衡。”
:“哈。”王凝之大笑一声,状似得意道:“幸亏如此,不然你还不更不把我放在眼中。”
王靖之轻笑一声,笑声中不屑,似乎不把王凝之放在眼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怎么样?”王靖之迟疑了一刻,状似无意的道。
王凝之一挑眉:“你竟还念着她!那无情无义的女郎,你该恨她!”
王靖之抬眼看向他,王凝之摇摇头道:“她很好,嫁与桓氏,生下嫡长子,去年又诞下一活泼漂亮的小女郎,很幸福。”
:“嗯。”王靖之目光不知看向何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掩去唇角的笑容。
翌日傍晚,华灯初上,月上柳梢。
马车压在厚实的雪地上,拉出两道深深的车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