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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阳临微微一怔, 没想到姜月瑶会在这样的场合出言不逊,思及她的性格,还真是无可救药, 到了这一步都不收敛。没了姜老夫人, 她还当自己可以肆意妄为吗?
萧阳临无奈摇了下头, 露出一抹苦笑, 不欲和姜归一般计较的大度模样。
他不计较,姜政业哪能不计较, 黑着脸呵斥:“月瑶,不得放肆, 还不快快赔礼。”转向萧阳临, 姜政业歉然,“家母过世, 这孩子悲伤过度, 人有些混混沌沌, 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是向萧阳临解释,也是向在场宾客解释。
“晚辈明白。”萧阳临善解人意地表示,又温声对姜归道, “大姑娘保重身体, 老夫人最是疼爱你,在天有灵,见你如此, 只怕泉下难安。”
“见你如此, 祖母自然泉下难安。”姜归站了起来,直视萧阳临,目光凌厉如刀。
萧阳临瞳孔缩了缩。
“月瑶!”姜政业勃然大怒:“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姜归充耳不闻,直直盯着萧阳临:“我们家并没有请你, 你为何不请自来?”
萧阳临缓声道:“老夫人生前待我不薄,我便想来送一程,略尽心意。”
周遭一些人不由自主地暗暗点头,眼含赞许欣赏。
“你也知道我祖母生前待你不薄。”姜归冷冷一笑:“那你就不应该出现在灵堂之上。外面人人都在笑话我和祖母有眼不识金镶玉,错过了你这个人中俊杰。祖母深悔当年选中你以致于我进退两难,郁结于心,一病不起。见了你,祖母走都走不安宁。况且你一旦出现,谁不想起我与你退婚的旧事,少不得又要唏嘘嘲笑我们祖孙有眼无珠。
萧阳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你可是百年难遇的三元及第,怎么可能这点世情都不知道,谢阁老可是亲口夸你人情练达。
你既然口口声声我祖母昔年对你不薄,就该知道避嫌。真有心,那就默默祭拜,何必来人前走这一过场,戳我祖母的眼睛。你倒是落了重情重义的美名,却让我祖母临走再被人嚼一回舌头。”
萧阳临没防备姜归会说这一番话,愣了一下才沉声道:“是我有欠考虑,只想着来送……”
“你不是有欠考虑,你是深思熟虑,你压根就不是来尽心意,就是来表演你的宅心仁厚,让外人加倍嘲笑我,欣赏我的落魄。”姜归打断萧阳临的话,嗤笑,“你做得多成功啊,见到你的人,哪个不在心里夸你厚道,被我退婚后还不计前嫌来祭拜,多么有情有义,而我又是多么的有眼无珠凉薄无情。”
姜归似笑非笑环顾一圈宾客:“你们难道不是这样想的。”
就是这样想的宾客:“……”
一时之间落在萧阳临身上的视线变得复杂起来。
萧阳临心头一凛,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被她三言两语带偏,当即道:“大姑娘,我知道你对我有怨,但是你岂能这样恶意曲解我,我只是单纯来祭拜老夫人,你不欢迎,我走就是。”
萧阳临一甩衣袖,端地凛然
“既然知道我对你有怨,那你为何要出现在我面前刺激我。”姜归声若冷雨,“我不只一次听人说,你对外人总是说退婚不是我的错,是你对不起我耽误了我。若你心里真如此认为,就会避着我走,可见你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姜大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萧状元不过是好心前来祭拜,大姑娘没必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萧阳临交好的昌林伯世子匡兰河打抱不平,觉得姜归简直不识好歹。
“他算哪门子君子,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姜归冷冷一笑,“一个农户之子鸠占鹊巢成了王府世子,锦衣玉食长大,学了一身好本事,明明是最大的得利人。在外人眼里却成为最大的受害者,退婚,失去世子之位,离开王府,难道不是天经地义,这些本就不属于他。
古来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他当时若不是信阳王之子,我焉能与他定亲。就像我不是姜氏女只是平民子女,也不可能和亲王之子定亲,我们之间的婚约本就建立在各自身份之上,诸位婚嫁时,难道不挑选门第出身。若是谁家把庶出充作嫡出谈婚论嫁,一旦被发现,必会被唾沫星子淹死。怎么轮到我这,平民之子充作王府世子,更加离谱,就要我捏着鼻子将错就错认下这门亲事,我不认就是嫌贫爱富。
若他家道中落,我想退婚,那我的确是嫌贫爱富。可他非信阳王亲子,我和他的婚事一开始就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之上,正如他被圣上封为王府世子基于他是信阳王之子。当他不是信阳王之子,宗室王府没有将错就错让他继续当世子,这一点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为什么我没有将错就错嫁给他,就被口诛笔伐。”
灵堂之上一时之间陷入静默,细品品,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把庶出的充作嫡出,那必须得退婚啊,嫡庶怎么能混淆。平民之子充作王府世子,就算是无心之失,严重程度丝毫不亚于混淆嫡庶甚至更加严重,为什么就不能退婚?
那么,为什么都指责姜家嫌贫爱富?
因为……萧阳没有留恋身份和婚事,他直接放手,丁点不贪图王府权势富贵,不卑不亢令人钦佩,也令人同情,于是大家对姜月瑶和信阳王府苛刻起来,至于为何会苛刻到这地步,好些人若有所思起来。
冷不丁就听见萧阳临愧声道:“我非王府世子只是一介草民,岂配得上大姑娘,婚事自然应该作废。虽非我本意,终因我耽误了大姑娘,是我之过。”
“萧阳临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展现你的美德,你的名声是越来越好,我和赵阳安以及信阳王府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差,我寻思着,这怪有意思的。
我呢,明明是和王府世子定亲,结果萧阳临你是假世子,理所当然地退婚却被骂嫌贫爱富,人憎狗嫌。
赵阳安更可怜,金尊玉贵的王府世子,成了农户之子,从小爹不疼娘不爱,野草一样长大,目不识丁,一身陋习。好不容易回到王府,却因为不如萧阳临你这个假世子优秀,而被人耻笑,觉得他不配当世子。可但凡他从小就生长在王府,他怎么可能沦为如此不堪模样。
信阳王府也可怜,倾尽心血培养了你十八年,到头来发现却是替他人做嫁衣。他们在疼爱你时,自己儿子却在吃苦受罪,其中滋味,非亲身经历,恐怕都难以体会其中之一。为了让赵阳安更好从头开始,所以送走你。毕竟你们两人差距悬殊,若是养在一处,对你倒是有情有义,可让赵阳安如何自处。若诸位是赵阳安,你们能心平气和与一个代替你享受了十八年福的人共处一个屋檐下吗?我自问没有这样的涵养,我巴不得和那个人永不相见。
王府出于爱子之心送走萧阳临,在外人嘴里就成了对你萧阳临无情。合着必须继续养着你才是有情有义,那么对赵阳安的情义又在哪儿?
信阳王府从来都不欠你的,欠的是赵阳安,身为父母却没有保护好他抚养他长大,而你欠了王府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一个是亏欠的,一个是被亏欠的,信阳王府在你和赵阳安之间选择赵阳安,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怎么就成了无情无义。就因为你萧阳临比赵阳安出色,可你出色是信阳王府培养出来的,不然你就会和赵阳安一样,大字不识一个,何谈有今天。”
姜归轻轻一笑:“多有意思啊,萧阳临这个最大的受益人美名远扬,我们这些遭受无妄之灾的受害者却声名狼藉,真是太有意思了,你们不觉得吗?”
姜归目光落在神色凝重的萧阳临身上,针一样尖锐:“踩着我们扬名,你是不是痛快极了。”
萧阳临面沉似水,眼底深处暗光浮动:“对于姜大姑娘你的遭遇我很抱歉,但是这样的指责,恕我难以接受,萧某何德何能,有此能耐。”
“你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三元及第,能耐着呢。”姜归皮笑肉不笑,“萧状元的能耐实在是非我凡夫俗子能看透,至今我还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就中了招。我就是琢磨着这发展蹊跷得很,肯定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我找不到证据,只能用笨办法,谁是最大受益人,谁就是最大嫌疑人。诸位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茶言茶语哪能留下证据,萧阳临喜欢引导舆论,那么她也来引导引导,戳破这一点,萧阳临以后再表演茶艺,就没那么多人会上当,很多事看不破那是没往那处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阳临冷冷道。
姜归声音也冷冷的:“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哦,还有一桩事,你们萧家对待赵阳安的态上,我同样觉得蹊跷的很,赵阳安在萧家那十八年,是兄弟姐妹里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吃的最少干的最多,下面的弟弟都定亲了,他却还孤身一人,弟弟越过兄长议亲。啧~话说回来,赵阳安长得像信阳王,一点都不像萧家人。”
萧阳临神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姜归一字一顿:“我的意思是,萧家早就知道赵阳安不是亲生的,所以如此偏心。”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姜月瑶,你别欺人太甚。”萧阳临紧了紧双拳又放开,“世子在萧家的确过得不好,这一点我承认,不过那是萧家条件所致。萧家家贫。便是想富养儿子也无能为力。而家中三子一女,世子在萧家行二,上有长兄,下有幼弟幼妹,居中的难免会被忽略,这是人之常情。至于婚事,三弟妻子是舅家表妹,青梅竹马定下。乡野之地,没那么多讲究。”
围观群众就觉得自己彷佛墙头草,又倒了回去。
“听起来好有道理,”姜归呵笑一声,“所以赵阳安这个假儿子理所当然地被你们萧家忽略,可真够惨的。倒是你们萧家,没在赵阳安身上浪费不必要的感情,可真幸运。你们萧家,真的幸运极了,儿子阴差阳错成了王府世子,被培养成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农户一跃成为官宦人家,多么幸运啊!”
萧阳临额角跳了跳,“你不必这样阴阳怪气。”
姜归不疾不徐:“长相不同,你怎么不解释下。龙生龙,凤生凤,生个儿子长得不像自家人,居然都不怀疑,这可够心大的。”
“乡野之地,温饱尚且不及,谁有空考虑这些。” 萧阳临正色,“有证据你就拿出来,别在这里耍嘴皮子泼脏水。”
“要是有证据,我早就向世人揭穿你们萧家人的嘴脸,还轮得到你继续兴风作浪毁我名誉。不过别以为找不到证据,你们就能骗过所有人。你说信阳王府放弃了精心培养十八年的你,是不是也怀疑你们萧家不清不白。”
围观群众已经有点懵了,思细恐极,以前他们怎么就没想过呢。
只能说,男主光环太过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