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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进了关!”卫进想到方才瞧见兵部里的情景,简直就是炸开了锅,蓉卿皱了眉头,问道,“五爷进宫了?”
卫进点头,想了想道:“圣上招了五爷和肖伯爷以及永平侯爷一起进了宫。”
“永平侯也进宫了?”苏珉孝期未满,圣上这样也算是夺情了吧,也好,他守了十个月也够了,卫进回道,“是的,让宫中的内侍去永平侯府喧的。”
蓉卿颔首没有再问,战事才到京城,宫中议的事也要等等才有结果,只是山海卫被破却是让她意外,圣上在北平待了十几年,深知元蒙人的习性,所以山海卫的布防也很周密,所以她前些日子听齐宵说时虽担心,但也没有想到元蒙人来势如此迅猛,这么几日的功夫就破了山海卫。
她心里提了起来,和蕉娘道:“帮我收拾一下,我回去一趟。”蕉娘应是,帮蓉卿换了件素色的褙子,带着几个人丫头就回了永平侯府,二夫人见她回来,就知道她大约是为了元蒙人入关的事情,就道,“你别担心,侯爷去宫中了,想必很快就有答案。”
那边还有王彪守着,她不担心元蒙人能打到北平去有改朝换代的本事,只是他们就跟蝗虫一样,所到之处烧杀屠虐只剩狼藉:“我知道,我只是想回来找三哥问问,大伯和父亲那边如何,元蒙人到了哪里了。”
“三爷在外院,让胡妈妈把他请来吧。”苏家的祖宅,产业都在那边呢,二夫人也是忧心冲冲,更何况滦县还有她的娘家人。
蓉卿点头应是和二夫人在罗汉床上坐下来等着苏峪进来。
过了一刻穿着一身月华直缀的苏峪大步跨了进来,脸上也没有平日的调笑之色,蓉卿一见他就问道:“三哥,您可知道元蒙人打到哪里了。”
“现在还不清楚。”苏峪在椅子上坐下来,胡妈妈上了茶,又道,“不过昨晚过的关,以他们的速度,这会儿约莫在抚宁。”他看着蓉卿,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卢龙毕竟还有些距离,更何况王彪也该有反应了,若不然他这蓟州总兵也该撤下来换别人上了。”顿了顿,“卢龙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要不要给大伯去封信问问?实在不成,把他们接回来。”蓉卿皱眉看着苏峪,苏峪颔首道,“今早就派人过去了,信也随着兵部的邮道走了,过几日就会有消息。”
蓉卿叹着气点了点头,道:“也只能等消息了,希望王总兵能早点赶去截住他们。”
苏珉没有说话,打量着蓉卿,问道:“齐宵是不是进宫了?”蓉卿点头,“和四哥一起进宫,所以我才担心。”远水救不了近火,那边驻扎着王彪,在远些的还有宣同的秦大同,蓉卿不担心圣上会派齐宵或是苏珉带兵支援,就只怕卢龙遭了劫难。
“这种事以前常有。”苏峪说的漫不经心,“所以太祖才会将辽王和今上封在边关驻守,这些年没有出这样的事,大家反而也就觉得稀奇了。”
是啊,以前有两个王爷守着,前几年元蒙人翻山过来,也是因为辽王和简王博弈的结果,若不然元蒙人想进关可不会这么容易。
二夫人拧了眉头点头道:“三爷说的不假,往年只常听说,到没有哪一次这样措手不及的。”
蓉卿松了一口气,看着苏峪问道:“月姐儿挺好的吧?”欧家办丧事,欧氏应该回去了吧?苏峪颔首道,“挺好的,在房里待着呢。”
“三嫂回去了,您怎么没有随着去?”蓉卿挑眉看着苏峪,苏峪端了茶盅,低眉吹着上头的浮沫,语气淡淡的“要那么多人去做什么!”
蓉卿无奈的和二夫人对视一眼,二夫人朝她摇摇头,蓉卿就没有再说,苏峪就放了茶盅拂了袖子道:“你中午在这里用饭?”蓉卿看了看时间,已近中午了,就道,“嗯,我在家里用饭。”
苏峪没说什么,就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待他一走,二夫人就携了蓉卿的手去里间说话:“……两个人一日也说不了几句话,你三哥近日常和诚王爷凑在一起出去喝酒,若不是侯爷拦着,他只怕是连那种地方都去了。”
蓉卿脸色一变:“没去成吧?”苏峪可是还在孝期,他在朝中的名声本就不算好,若是再闹一出孝期yin乱的名声,他的仕途可能就真的断了。
“没去。”二夫人轻声道,“不过回来和三奶奶争了几句,这两日他都睡在外院里头也不回去,凭你大伯母怎么劝都不听,抓了书看或是一个人坐着下棋……”
蓉卿心头微酸,苏峪心里应该很闷的吧?!原来有苏茂渠撑着天,他是逍遥纨绔的苏三爷,衙门里点个卯就能和一班子朋友喝酒到隔日天明,又得太祖的赏识,如今呢……得太子提携在詹事府里领个差事,原还好些可现在守着孝,他闷在家里更是郁郁。
“唉!”蓉卿叹了口气,“他们两口子的私事,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二夫人点着头,看着蓉卿,“你和姑爷还好吧?”
蓉卿点点头,回道:“我们挺好的。”二夫人放了心,“……就盼着你们早日有子嗣,日子就算是稳定下来了。”
“嗯。”蓉卿和二夫人说话不想装作羞涩的不提子嗣,“我也想早点有,家里也热闹一些。”一顿看着二夫人,“也想叫她喊您外祖母,您也能想着念着去我那边住几天。”
二夫人失笑,拍了蓉卿的手道:“有没有子嗣我还不都想着念着你,就担心你们过的好不好,你一个人料理那么大的府邸……”
“我没事。”蓉卿笑看着二夫人,“也没有多少的事,把规矩列,大家按规矩办事,错了就罚有功就赏,轻便的很!”
二夫人相信她有这个能力:“你能这么想我也放心了,凡事别揪着死理,要不然就太累了。”就和她以前一样,困在里头走不出来。
“我去看看筠哥儿。”蓉卿笑着道,“难得来,有好些日子没有瞧见了。”
“你去吧,一会儿回来吃饭。”二夫人笑着颔首,蓉卿就带着明兰出去,见蕉娘在院子里和崔妈妈说话,她笑着道,“您们多聊聊,我去四嫂那边坐会儿。”
崔妈妈朝蓉卿行礼,蕉娘笑着点头,蓉卿就去了肖玉磬房里。
“你回来也是为了元蒙人的事吧?”肖玉磬请她在罗汉床上落座,蓉卿笑着点着头又指着躺在一边呼呼大睡的筠哥儿,“我是为他来的。”低头仔细去看筠哥儿,满心的喜欢道,“真是聪明的小东西,专门捡了父母好看的地方要了,这张小脸往后长大,还不要迷惑多少女子呢。”
肖玉磬失笑:“哪有做姑姑的这样说自家侄儿的,往后他安安分分的娶妻生子不给我们闲气受就好了。”拉着蓉卿坐下,让奶娘将筠哥儿抱出去,她面露愧疚的道,“那天的事我听说了,我娘也没有料到五夫人会真的开口问,闹了个笑话!”叹了口气,“没给你添乱吧。”
“哪有什么添乱不添乱的,我也是没有想到,就怕肖夫人对我生嫌隙了。”蓉卿回道,“你也帮我和肖夫人告个罪,是我大意了,若不然也不会闹出这档子事来。”肖玉磬松了一口气,她怕蓉卿心里不舒服,听她这么一说心头的大石也落了下来,笑道,“我娘正在给弟弟寻人家呢,等他亲事定了,这些事儿就烟消云散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蓉卿颔首,就没有再说这件事。
和肖玉磬说了一会儿的话,等筠哥儿醒了又逗了会筠哥儿,等出了门想了想还是让明兰去外院瞧瞧,明兰回来道:“三爷不在外院,说是回自己院子陪月姐儿用午膳去了。”
蓉卿眉梢微挑,就回了二夫人那边,中午母女两人并着苏峥和蒋氏平哥儿一起吃了饭,蓉卿就收拾了回府,刚到家红梅就迎了她道:“大府里的逸小姐来了,在这里等了您一个上午了。”
“知道了。”蓉卿哀叹了一声,回了房里,齐丹逸果然坐在次间里,手里拿着个帕子,不似以前那样见她就笑,呆呆的坐在罗汉床上发呆,蓉卿笑道,“逸妹妹吃过饭没有,早知你来,我不该回家去的。”
“五嫂。”齐丹逸站起来,看着蓉卿就红了眼睛,委屈的垂了头……蓉卿看着一惊,走过去凝眉问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齐丹逸眼泪簌簌的落,垂着哭着半天说不出话来,蓉卿也不催她,待她哭够了才递了帕子给她,齐丹逸擦了眼泪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蓉卿,哽咽的道:“五嫂……我能不能在这里住几天?!”
“当然可以。”蓉卿点了点头,“可你得和我说说你这是怎么了,你过来家里的人知道不知道。”
齐丹逸点着头:“家里都知道的。”一顿又道,“我就不愿待在家里……”
是为了那天五夫人问婚事的事儿吧,蓉卿满脸的无奈,轻声安抚的道:“你想住几天就住几天,没有人赶着你走。”齐丹逸感激的看着蓉卿,“谢谢五嫂!”
“和我客气什么,快把眼泪擦了,回头叫人瞧见多难看。”蓉卿微笑,又道,“院子都是空的,你自己去挑,想住哪间就住哪间,好不好。”
齐丹逸憋了两天,这会儿哭了一通心情好了很多,点着头道:“我要住沁雪居。”
“成。”蓉卿颔首,叫青竹过来,“你带几个人去把院子收拾一下,看看里头还缺什么,把炭炉点点着熏暖和了,一会儿逸小姐住过去。”
青竹看了眼齐丹逸,颔首而去,齐丹逸有些难为情的看着蓉卿,支支吾吾的道,“五嫂,我代我娘向您道歉,她就是这样,做事情常常只图一时意气爽快,过后她自己也后悔的。”
“我没生气。”蓉卿笑着道,“到是你,千万别钻了牛角尖,那天来的夫人都是非富即贵也断不会有人随意说出去的,即便是传出去了也无妨,男未婚女未嫁的,说道说道也没什么。”
齐丹逸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就是心里难受罢了……”
蓉卿见她并没有钻进去想不开,也就放了心:“你先去歇会儿,房间里你要如何摆置就吩咐丫头们去办,这里就是你的家,别拘束就成。”
“谢谢五嫂。”齐丹逸笑了起来,毕竟才十来岁的年纪,点着头道,“那我先去歇着了。”
蓉卿颔首应是,又道:“我让人给你送些吃食过去。”齐丹逸笑着出了门。
齐丹逸一走,蓉卿就把红梅喊了进来:“你过去和老太君还有五老爷打个招呼,就说逸小姐在我们这里,旁的不用多说什么,听听老太君是什么意思。”
“奴婢省的了。”红梅应了,收拾了一下去了隔壁,一会儿就转了回来,回蓉卿的话,“五老爷没有说什么,老太君的意思,让她在这边住两天散散心,等过两日再把她接回去。”
蓉卿放了心,颔首道:“你带着几个丫头,这两日就跟着逸小姐,她要做什么都随她高兴,有什么要求你斟酌着办,实在拿不定主意就来寻我。”
红梅点头道:“那奴婢带着小桃和彩椒去吧,小桃敦厚,彩椒机灵又会说话。”蓉卿点了点头,“你拿主意。”
红梅就转道出了门,蓉卿喊了明兰和明期进来梳洗换了衣裳歇了个午觉,下午卫进进了内院,回道:“宫里还没有散,不过说是传了军令去了蓟州,让王总兵带兵支援。”
蓉卿颔首,提笔给鲍全明写了封信,让卫进送出去,卫进刚走太子府的刘嬷嬷就来了,蓉卿见着她有些意外:“您来,可是太子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要紧的事,娘娘身子很好。”刘嬷嬷笑着道,“是苏医女,说是想见见您,请您明儿去太子府坐坐。”
是苏容君,蓉卿也很想见她,就点头道:“好,我明儿去太子府,劳嬷嬷您跑一趟了。”
“不碍事,五奶奶这里奴婢还没来过,也正好来认认门。”刘嬷嬷说着四处打量了一番,陪着蓉卿说了一会儿的话,“那奴婢就先回去了,明儿恭候五奶奶的大驾。”
蓉卿道不敢,亲自送刘嬷嬷出去,在二门口正碰上进门来的齐宵,大家打了招呼刘嬷嬷回去,蓉卿就和齐宵并肩往内院走,齐宵道:“你上午去侯府了?”
“嗯,我心里惦记着大伯他们,所以想过去问问三哥。”蓉卿说着微顿,问道,“议了一上午,圣上说的什么?”
“让王彪带人围剿。”齐宵语气有些沉,“圣上动了怒……”有些隐忧的样子,蓉卿听着一愣,问道,“怎么了,是因为元蒙人入关的事,还是因为别的事”
齐宵回道:“圣上对这次破关反应过于激动了一点。”有些无奈。
圣上原守着北平几个关隘,对那边格外上心,如今那边失守他心里怒自是更甚,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对,齐宵似乎另有担忧的样子,不由问道:“除了破关,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齐宵停了步子,转眸看着蓉卿,顿了顿,道:“圣上只怕是动了迁都的心思。”蓉卿愕然,问道,“迁都?到北平?”
“今天未议此事,所以他到底如何想的并不确定。”齐宵说着皱着眉头,蓉卿却是心里头砰砰跳了起来,圣上是因为这次破关才动的这个心思,还是一早就有?她不由想到以前学的历史中,便就有一位帝王和今上一样……
真的是巧合的惊人。
“只是我个人感觉。”齐宵看着蓉卿,安抚她,“也许只是我多虑了。”
蓉卿没有说话,因为圣上若真的动了这个心思一点也不奇怪,圣上早年和太祖南征北战打下大夏的江山,后又经过数年的战事得的今天的皇位,这么多年大小战事他从未间断,与他而已,这皇权就是他刀口舔血夺到手里的……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他要稳住大夏的江山,守在应天繁花似锦与他而言定是整日惴惴不安的,还不如索性搬到北平,亲自守着边关的好。
“若真是这样,咱们怎么办。”蓉卿皱了眉头,若有所思,难道也要跟着搬过去?
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是迁都不是说说的事,伤筋动骨又是天翻地覆。
齐宵没有说话,负手往前走,低声道:“事情并不确定,即便是定下来,也要经过数十年的筹备,我们也有时间准备。”蓉卿听着点点头,道,“这件事太子和四哥知道不知道。”
齐宵摇摇头,蓉卿也觉得自己问的不对,齐宵是通过这件事猜度圣上有这个意图,只是圣上未提甚至他自己还未作出决定来,齐宵即便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去和太子议论。
两人说着话进了房里,齐宵道:“我晚上要去欧府吃酒。”他进了净室洗了手,蓉卿服侍他脱了官袍,道,“是欧侍郎夫人白事酒?”
“总要去走动的。”齐宵微微颔首,眉头轻拧,“太后娘娘今儿还在凤梧宫中哭诉……”
蓉卿一愣,问道:“和皇后娘娘哭?哭什么?”齐宵转目看她,眼角晕着笑意,“哭欧鸣时运不济!”
蓉卿听着便露出若有所思来,齐宵挑眉看着蓉卿,问道:“想到什么了,这样认真?”
“也没什么根据,胡乱想想。”她坐下来帮齐宵倒了茶。
第二日吃过早饭,蓉卿收拾了一番和齐丹逸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太子府?”齐丹逸摇摇头,“嫂嫂去吧,我给你守着门。”
蓉卿失笑,交代了红梅几句,就带着明兰和明期去了太子府,刘嬷嬷得了消息早早在二门候着她,这里蓉卿是第二次来,看到府里的精致不由想到第一次,在这里碰见赵钧逸的情景。
“方才太子妃娘娘还在念您呢,就怕您不来。”刘嬷嬷笑着亲自去扶了蓉卿,蓉卿笑道,“前天太子妃娘娘去府里,家里人多也没有机会仔细说话,我心里也是……今儿有机会来,自是要来的。”
刘嬷嬷笑着点头,五奶奶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就再不来太子府,如今能来,她也高兴,太子妃娘娘到京城后不论和谁来往都是淡淡的,和如今的身份有关她能理解,却也忍不住希望她能有一两个能说说话的人,心思也能开阔点。
和五奶奶又不同,早年太子妃娘娘还是世子妃,北平又简单,大家一起经历了苦难和心惊胆战,交情自是不同的。
只是上一次诚王爷求着,太子妃娘娘也没有办法,瞧着诚王爷垂头丧气的样子,就是她看着也于心不忍。
心思转过,刘嬷嬷扶着蓉卿道:“苏医女每日巳时正到,您先进去坐坐。”蓉卿颔首和刘嬷嬷一起进了内院,杨氏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蓉卿行礼杨氏摆摆手,“也没有外人,别这么拘礼。”
蓉卿应是一抬头就瞧见杨宗文正站在一边上,见蓉卿看过来他微微一笑抱拳,蓉卿还了礼,杨氏已道:“蔡国公也是每日这个时候来。”算是在向蓉卿解释。
“是!”蓉卿笑着点头,跟着杨氏身后进门,杨宗文微微一缓落在蓉卿之后,蓉卿回头看了他一眼进了门,杨宗文跟着进去,两人对面坐在杨氏的下首。
丫头们上了茶,杨氏虚抬了手示意蓉卿喝茶,轻声道:“齐督都今儿恐要迟回去了,今儿下了朝圣上留了他们在宫中议事。”
蓉卿点头道:“是!”杨宗文微微一愣,问道,“是为元蒙人破关之事?”
“嗯,昨天八百里加急送了圣上的手谕去蓟州,可元蒙人已到了抚宁,永平府乱一乱是免不了的,待元蒙人驱逐出去,善后的事也要提前安顿好,眼见就要冬天,也不知多少人要流离失所。”杨氏说的很细致,温言细语的和杨宗文解释,“几位督都都是从北平来的,对永平府境况也清楚,圣上留了他们定然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她在教杨宗文朝政,蓉卿低眉端茶轻饮,杨氏话落,杨宗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如今正值深秋,北方已连下了几日的雪,冬日漫长,恐几个边关卫所还要加强防备才是。”
蓉卿原是喝着茶,听言微微一愣,要知道杨宗文不过十岁的年纪,能想得到这么多实在不易,她暗暗点头抬目朝对面看去,杨宗文很磊落大方朝她点了点头,蓉卿微微一笑算是回了他。
真的是彬彬有礼,沉稳持重。
“不错。”杨氏点了点头,转目过来看蓉卿,笑道,“让你见笑了,他年纪小我不放心就常放在身边,或是让他跟着太子,也多见见世面。”
蓉卿理解杨氏的苦心,点头道:“蔡国公能得您和太子爷提点,将来定是国之栋梁。”
“栋梁不敢。”杨氏无奈的笑道,“只求他开枝散叶支撑了门庭,不让我们杨氏就此落魄下去就成。”
蓉卿安慰了她几句没有深言,毕竟是她的家事,杨氏看着蓉卿又道:“听说凉国公府五房的小姐正在挑人家?”蓉卿听着一愣,朝杨宗文看去,杨宗文也是面色微微一变,蓉卿回道,“像是在寻,不过逸妹妹年纪还小,到也不着急。”
杨氏微微颔首,没有再继续说,蓉卿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去书房坐会儿。”杨氏看着杨宗文,“我和齐五奶奶说说话。”杨宗文应是站了起来,朝杨氏和蓉卿抱拳,出了门。
杨氏看着蓉卿,轻声道:“苏医女还有一会儿。”说着一顿,道,“今年过年正逢永平侯府太夫人去世,你也没有进宫拜年,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还念着你,过几日就是冬至,到时候你与我一起进宫。”
“是!”蓉卿笑着道,“我也不懂规矩的,就怕进去哪里失了规矩也不知道,心里惶恐!”杨氏轻笑,摆着手道,“皇后娘娘也不是拘礼的,你去便是,再说,你若是也能失礼,那那些外命妇们可都不敢进宫了。”
蓉卿陪着笑,杨氏又道:“说起来,一直没问过你义学的事,如今办的如何了?”
这些事一直都鲍全明在办,他隔一个月便会来一封信,回几个铺子和义学的事情:“滦县和登州各开了一间,就在我铺子的隔壁。”话落,掩面一笑,“依旧是打着娘娘的名号……”
杨氏一愣,叹了口气:“你啊……”又无奈的摇摇头,“历来就是这样。”话落,正要开口,外头就听到有人喊道,“太子妃娘娘,诚王妃和诚王侧妃求见。”杨氏闻言就朝蓉卿看去,蓉卿也是一愣,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单氏和马清荷……
“请她们进来。”杨氏有些尴尬,她也没有料到这么巧,门帘子掀开,单氏和马清荷一前一后进了门,单氏穿着一件茜红色的素面褙子,容颜清秀施施然进门,气度雍容,马清荷则是藕荷色的通袖袄,垂着眉眼亦步亦趋显得很恭敬的样子。
蓉卿起身立在一边。
两人朝杨氏行了礼,杨氏微微颔首,指了指椅子:“别客气了,坐吧。”单氏应了在椅子上落座,这边马清荷跟着坐在她下首,蓉卿过来欲朝两人行礼,单氏微微一愣,道,“齐夫人?”没有想到蓉卿在的样子。
“是!”蓉卿态度恭谦的应是,又去和马清荷行礼,马清荷一愣忙扶了蓉卿的手臂,很惊喜的道,“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蓉卿朝她笑笑,打量了马清荷一眼,微微一愣,没有想到马清荷的变化如此之大,以前的她端庄秀丽,如今瞧着倒是多了一份俏皮灵动,她暗暗疑惑又去看单氏,难道是因为身份的关系,才变成这样的?!
“你们早就认识的。”杨氏笑道,“都不是外人,坐下说话。”
马清荷在蓉卿对面落座,笑看着蓉卿,单氏眉头微拧眉头端了茶盅有些心不在焉的吃着茶,马清荷很高兴的看着蓉卿,问道:“说是搬出来单过了,可好?”
“回侧妃的话,挺好的。”蓉卿回的一板一眼,马清荷一怔,随即了然的样子,笑道,“那就好,前些日子听娘家的母亲说起,我才知道你们搬进了督都府,原想过去看望你,可总也不得空,今儿能碰见你真是太高兴了。”真的很欢喜的样子。
“多想侧妃挂念。”蓉卿话落,马清荷转头去和杨氏道,“忽然想起来在北平时的日子,有一次我与五夫人也是这样,坐在您的府里……仿佛还在眼前呢。”话落掩面一笑。
杨氏笑笑,点头道:“是,时间过的真快。”
单氏落了单!蓉卿余光打量着单氏,她没有开口,显得有些冷漠疏离的样子,这边杨氏仿佛注意到似的,就拉着单氏说话:“俊逸可在府里,昨晚他在这里吃过饭,又喝了点酒我看他醉成那样,就和太子留了他在府里歇下来,一早上醒来他听人来回他已经出府了,也不知道他回去没有。”
“没有。”单氏淡淡说着,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听他身边的小厮来回,说是直接去早朝了。”话落,看了眼蓉卿。
蓉卿微讶,只当没注意,侧目朝门外看看,盼着苏容君早些来,她们姐妹见过她也能辞了回去,无论是太子府还是诚王府的事她都不想知道,更不想掺和进去。
“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想请教五夫人。”马清荷轻笑着说着,“我让人照着北平你建的花房的样子,也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只是也不知工匠没领会意思,还是我太操之过急了些,这屋顶上也没有留通风的口,你看要不要紧,若不然拆了重建?!”
马清荷话落,蓉卿就看见单氏脸色一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的单氏对她有些抵触的样子:“应该是无妨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当年的花房也是五爷建的。”把自己撇干净了。
马清荷一怔,打量了蓉卿一眼,笑容一瞬有些尴尬,随即道:“是吗,那得空请王爷帮着我请教五爷。”
蓉卿笑着点头。
“嫂嫂。”单氏站了起来,“我想起来府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改明儿再来看您。”不等杨氏点头,她又对马清荷道,“你坐一刻吧。”
马清荷也跟着起身:“妾身陪您一起回去吧。”单氏摆着手,有些不耐烦“不用了。”就和杨氏还有蓉卿微微点头,挺直了腰背出了门。
马清荷有些尴尬的朝杨氏行礼:“姐姐一个人回去妾身不放心,妾身还是陪着她吧。”杨氏颔首,“也好,多陪她说说话。”
马清荷应是又和蓉卿道:“得空去我那边坐坐,我们好久没有仔细说话了。”
蓉卿笑着送她出去。
待两人一走,杨氏面露无奈,和蓉卿道:“你别介意,弟妹她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
单氏不喜欢马清荷她可以理解,没有女子会喜欢丈夫的妾室,只是她表露出来的那么直接,让她有些吃惊,那日里见单夫人到不是这样的人……
杨氏对单氏评价,蓉卿却不能发表言论,笑着应和,杨氏又道:“说起花房来,诚王府建的着实很大,里头摆了许多花,前一次我去瞧过,花开百朵姹紫嫣红,不单我瞧着高兴,就连诚王也很喜欢进去坐坐。”
蓉卿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幸好苏容君来了,蓉卿暗暗松了一口气,就见身材高挑的苏容君穿着一身湖蓝色拽地高腰宫裙施施然进门,她眼前便是一亮,喊道:“七姐。”
“八妹!”苏容君很高兴的过来,携了蓉卿的手上下打量,“家里都挺好的吧?”
蓉卿红了眼睛,点头应她:“都挺好的,你呢。”苏容君也高兴的落了泪,点头道,“有太子妃娘娘的照佛,我在宫里一切顺遂,你不用担心。”
“瞧你们姐妹。”杨氏满脸的无奈,“难得见一面反倒是哭起来了。”
蓉卿和苏容君皆是忍了心酸笑着应是,两人当着杨氏的面也不可能一直说着家里的事,更何况苏容君还要给杨氏问诊,蓉卿道:“娘娘问诊是大事,我在这里坐着就成。”
杨氏就吩咐身边的丫头:“把刘嬷嬷请来陪五奶奶说说话。”又和蓉卿道,“若是无聊了,桌边有书,你随意翻翻,一会儿等问完诊你们姐妹再好好说说话。”蓉卿应是,她和苏容君就一起进了内间。
蓉卿端了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脑子里却想着方才单氏和马清荷的样子,赵钧逸三五日都不回家,两个女人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吧,还有那花房,马清荷在北平时就特意去看过她的花房,没有想到,几年后她竟是在成王府建了。
想到这里她失笑的摇摇头。
“太子爷。”刘嬷嬷正巧进门,放掀了帘子跨进一只脚来,就看见赵均瑞带着杨宗文跺着步子进来,她微微一愣,不是在宫里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娘娘正在由苏医女问诊……”
赵均瑞视线在正厅里一扫,微微颔首:“嗯。”脚步不停直接上了台阶,刘嬷嬷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当然不可能拦着他,打了帘子朝守在里面的丫头打眼色,丫头进去给杨氏回禀,赵均瑞已经进了门。
蓉卿起身垂首站在一边,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来太子府,不愿进宫的原因,但凡见个人就要行礼问安一番:“臣妾齐苏氏见过太子。”
赵均瑞脚步不停,在正位上坐下,摆手道:“五夫人不必多礼。”从善如流的指了指椅子,“请坐!”
坐什么呀,蓉卿恨不得立刻告辞才好:“谢太子。”又和杨宗文互相见了礼,在原位上坐了下来。
她垂着眼帘,赵均瑞的视线便落在她身上。
蓉卿穿着一件芙蓉色绣淡粉芙蓉花的通袖袄,滚着银边,胸口带着一串指甲盖大小的珊瑚珠串,故意梳了个端方沉稳的圆髻,端坐在椅子上,比平日少了分灵动,老成持重的贵妇人样子。
赵均瑞瞧着微微挑眉,接了婢奉来茶端了轻饮,问道:“新府里办了乔迁宴,怎么也没有请我?”
“啊?”蓉卿一愣抬头看向赵均瑞,他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蓉卿回道:“您朝事繁忙,不敢为小事扰您。”
赵均瑞唇角微勾,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蓉卿端着茶盅拨着盖子,时不时朝里间看去,她向来不喜欢和赵均瑞聊天,说半句留半句,猜的也不定真假……心里胡思乱想着,杨宗文忽然问赵均瑞:“太子爷,那侍讲的事?”
蓉卿耳朵一动,赵均瑞已经是回道:“他资历太浅,纵然科考名列前茅也难担此任,明天你与董阁老议一议,再推荐个德才兼备的来。”
在选侍讲?什么人科考名列前茅了,却难挡大任?蓉卿心里头狐疑,这边杨宗文回道:“是,微臣明天就去和董阁老商议此事。”
这个时候看杨宗文,完全想象不出,他不过是十岁的孩子。
赵均瑞颔首,没有再说下去,视线又轻悠悠的落在蓉卿身上,就见她正低头喝茶,但神情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由想到她的性格,向来都是聪明心思活络的……
他笑笑,转目朝里间看去,杨氏正和苏容君相携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