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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宛如的刻意安排下,三公主黎姿玉成功脱离众人的视线,换了个个头模样同她相似的丫头顶替。欧阳灿心情五味具杂,当他发现梁希宜望着她的目光充满厌恶和不屑时,心底上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不管在西北还是京城,他都是被奉承谄媚的对象,就算对方背后会说一句纨绔子弟,但是当着他的面,他就是肆无忌惮又能怎么样?谁敢表现出一丝不耐!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群人可以藐视枉法,如今欧阳氏族的人一贯嚣张备受皇帝厌弃,但是就算是皇上,为了他的政权稳固,在北有外族威胁,西有前朝夺嫡孽障涌动下,不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欧阳家做什么。他大堂兄就常说,宁可猖狂一些被言官日日在御前诉讼被皇帝厌恶,也好比顶着贤臣名头,又手握兵权被臣子们赞扬,从而令帝位不稳,逼得皇上不得不亲自下狠手除掉。
他们这一辈欧阳家的男丁总共五人,以欧阳穆为首关系极其亲近。虽然生活作风略显放肆不羁,但是骨子里都十分明白欧阳家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微妙的境地,靖远侯和父亲在商讨一些要事的时候都会让小辈聆听。
现在的皇帝并非太子出身,当初为了博得无子的刘皇后,如今的刘太后好感,他娶了刘家嫡女为妻,一同博得帝位。只是刘太后并非他的嫡亲母亲,处处干预朝政,年轻的皇帝陛下终于变得不耐,采取平衡之术,一边逼迫刘家放权,一边抬高欧阳氏族地位,同时纳了欧阳家嫡出小女儿为妃,日夜宠爱,并且在前皇后刘氏去世后立为皇后。
欧阳灿每每想到此处就觉得可笑,如今年老的皇帝岂不是又开始搞平衡之术?只是此次被打压的是欧阳家族罢了。但是岁月如梭,他不再是年轻力强的新帝,朝中大臣也不可能如同当年般完全支持于他,在众皇子一一成年后,一个垂老的皇帝对臣子的掌控,早就变得不堪一击。
前任刘皇后在无子的情况下都可以成为如今太后娘娘,更何况有二皇子黎孜启和六皇子黎孜念的欧阳皇后。怕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朝中众人左右摇摆,在皇帝的诱导下,虽然很多人不好意思得罪天子,表面支持皇帝偏爱的贤妃之子五皇子,暗中却没少人在他进京后不停孝敬的。
欧阳灿仰着下巴,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几分倔强,他是当朝最尊贵的勋贵子弟,干嘛同一个小小的梁希宜较劲?他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想要去博得那个丫头的谅解。
欧阳灿身边有两个近身的大丫鬟,但是都未曾有过关系,主要是因为靖远侯武将出身,又生于欧阳家族的关键时期,为人谨慎小心,性格古板严肃不喜女色,在教育小辈方面必然十分看重这一点,府中丫鬟无人敢触犯靖远侯忌讳,落个带坏少爷的名声。不过这也导致了欧阳灿在男女相处方面少了条筋,总是把女孩子当成男人看待。
欧阳灿的母亲白氏早早就是把侄女接到府上,着实有几分想要继续同娘家联姻的心思,没想到弄巧成拙,把欧阳灿和白若兰培养成无话不说的亲兄妹了。侄女白若兰更是对欧阳家长公子欧阳穆爱慕起来,情有独钟,张口闭口就要以身相许。
若是欧阳穆能对侄女动心,白氏倒也觉得欣慰,可惜她连自个儿子的婚事都掌握不了,何况是小叔长子的婚事?弟媳虽然已经不在,娘家余威在西北可不曾递减,就连被皇后送离京城的六皇子,如今都跟着欧阳穆跑到西北参军历练去了。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受他人影响……倒是欧阳穆一个非陈诺曦不娶,令几年不曾回京的白氏连着两年回京过年了。
此时已经是午后,老太君早就休息了,后院主事的大堂里独留下梁希宜的大伯母秦氏,白家二夫人刘氏和王煜湘的母亲许宛如。白家二夫人刘氏出身名门望族,曾做过公主伴读,她的父族同欧阳家有旧,本能的就认为这事必然另有内情。加上白若羽和王煜湘是三公主的好友,说出来的真相难免有所偏颇。至少传入刘氏的耳朵里时,就变成了八成是梁希宜同欧阳灿有什么,又或者想要引起欧阳灿的注意从而故意约他相见,没想到被男扮女装的三公主撞破,意气用事的牵连他人。
为人父母之人大多数认为自家孩子永远都是好的,犯错全是人家孩子的问题,带着这么一种心态出现的刘氏,看向梁希宜的目光带着几分敷衍,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叽叽喳喳的秦氏,心里暗道,若不是因为三公主女扮男装,她不得不大事化小的话,必然要同梁家好好说道说道,到底是谁错谁非!
梁希宜自然感受到了白家二夫人刘氏轻蔑的目光,纵然有太多委屈,也只能埋入心底。她回想寿宴上所有的事情,其中白氏姐妹邀请她参加画评的事情最为可疑。白若羽的两个丫鬟更是有些古怪,若说此事和白家无关,打死她也无法相信,但是为什么呢!欧阳家纵然权势再大,欧阳灿进京时间并不长,根本无法请得动白若羽这种自视清高的贵女帮忙,莫非事情关键点是那名女扮男装的女子?
梁希宜头皮发麻,但愿她推测的方向不对,若是那女孩身份与众不同,那么她岂不是在京城给自个树立了个强敌。一个可以使唤白若羽冒险为她做事的人……梁希宜的心境越来越凉……
欧阳灿随着白家二夫人刘氏一同进入了后堂,他所有的怨气在望向梁希宜落落寡欢的神色时忽的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不好受。
梁希宜换上秦五的一件素色长裙,刚刚散落的发丝简单盘起,露出了白净的额头,脸上的胭脂早就被水洗净,腮部和脖颈有红色的痕迹,怕是被地上的石子搁到了,又或者是黎孜玉抓的。
欧阳灿满腔怒火沉了下去,不由自主的认为所有的错都是自己造成,不关梁希宜一点事情。而且他猛然发现,梁希宜了无生气的木然样子,很容易就触动了他的心底,让他无比愧疚。
抱怨不停的秦氏在看到欧阳灿的模样时不由得愣了片刻,生的好俊俏的哥儿。眼角细而长,淡粉色的薄唇紧紧咬着,盯着他们家三丫的目光倒是显得十分真挚,不像是传说中的纨绔子弟。
众人自然是发现了其中的异状,梁希宜忍不住抬起头,迎向欧阳灿怅然的目光,提醒道:“欧阳公子,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你……可以离开了。”
欧阳灿发现自个又失态了,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态度极其谦卑,道:“梁家伯母,一切都是我的不是,和三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以前在西北就顽劣胡闹,这次觉得好玩就让丫鬟演了那么一出,着实是连累贵府三姑娘了。”
梁希宜眉头越来越紧,这个欧阳灿怎么回事?此时装成好好少年莫非另有所图?她可千万要小心点,这人真是少爷脾气,比起京城四月份雷雨天的天气还变化莫测。
秦氏急忙扶住弯腰下去的欧阳灿,道:“年轻人犯错总是……嗯,下次别这样了。”
许宛如见状笑着拍了下欧阳灿的肩膀,道:“小公子在家里怕是被宠坏了,现在知道错了。”
欧阳灿低着头,他快被自己感动了,话说他可是幼子,几个哥哥什么都让着他。
想到此处,欧阳灿忍不住又偷偷去看梁希宜,她会不会因此对他有所改观呢?但是梁希宜始终面无表情,不由得让欧阳灿很是失落。
白家二夫人刘氏狐疑的盯着欧阳灿,又看了一眼女儿,心里琢磨,欧阳灿来京也有一段时间了,据她观察可不是什么会因为做错事就道歉的少年。
莫非她猜错了,不是定国公府三姑娘上赶着缠着欧阳灿,而是两个人彼此有好感吗?然后三公主撞破什么导致和梁希宜扭打成一团?
反正在刘氏的认定里,三公主永远是没错的,白若羽也如此想,暗道定国公府三姑娘心机好深,竟可以不动声色的将三公主拖进此事,弄得她母亲不得不示弱道歉,而梁希宜还可怜兮兮的样子,只有欧阳灿那种单纯的男孩,才会认为她是真值得人怜悯的。
白若羽和王煜湘心里厌烦死了梁希宜这种表里不一的女孩,却不去想到底谁先动手害的谁。不过不管如何,当事人欧阳灿都把责任担下来了,其他人倒不好说些什么。
靖远侯对家中小辈男孩,在原则性以外的事情都是放养式教育,导致孩子们都比较有话语权,因为靖远侯嫡长孙欧阳穆拒绝安排的婚事,若欧阳灿当真对梁希宜有想法,走到一起倒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白家二夫人刘氏不再纠结真相如何,说了些客套话提前带孩子们回府。
离开前,欧阳灿还不放心似的和秦氏说话:“我家里上好的药材颇多,明日就送到府上。”
秦氏笑的面若桃花,看着欧阳灿英挺俊美的模样心里十分暖和。
谁说皇后家的人都跋扈嚣张,瞧眼前孩子说话多么小心恭敬,她真是越看是越喜欢,她嫡亲的二女儿尚未定亲,若是有可能……回头和娘亲商讨一下。
秦氏此人特别好哄,谁奉承她几下就不知道掩饰内心想法了,梁希宜无奈的看着她拉着欧阳灿的手嘱咐说话,撇开了头。
她和欧阳灿的“侍女”都打成如此模样,秦氏居然还不知道避嫌,当着白家和王家夫人面接受对方的示好,甚至有进一步了解的意思。难怪祖父厌烦回京,儿子和媳妇没一个聪慧的,定国公府如今爵位尚在,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