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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管事听说梁希宜找他,立刻放下手中所有差事直奔香园。他在东华山侍奉老爷五年,哪里会拎不清楚三姑娘柔和的外表下是怎样的强势性格!听说姑娘今日即将理事,怕是真有那不开眼的婆子触三姑娘霉头了。
方妈妈是府里掌管丫鬟位置安排的妈妈之一,她正领着一群新进来的丫头给李嬷嬷相看。
李嬷嬷是秦氏手下的得力奴仆。她听说三姑娘第一日当差就派人来寻方妈妈,不由得好奇一起跟了过去。三个人在香园门口碰面,李嬷嬷笑了看向徐管事:“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徐管事从小便是国公爷身边的长随,国公爷离开府邸前曾升到国公府大管家,后来因为随老爷去东华山,才不再担任大管家的。但是谁人都清楚徐管事手下掌管国公爷暗中的所有势力。
徐管事面容平静,淡淡的说:“走吧,三姑娘怕是有事吩咐。”按理说做到他这个位置的管事多少会变得拿乔,但是徐管事从来以奴仆自居,因此更被国公爷高看几分。
梁希宜并未见过李嬷嬷,还是夏墨提醒她这是秦氏看重的嬷嬷之一。
梁希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徐管事身上,恭敬道:“给徐管事搬把椅子。”方妈妈和李嬷嬷发现三姑娘示意他们站着不由得有些不满。
徐管事弯着腰,认真的说:“老奴站着就好。”
李嬷嬷微微一怔,她见徐管事卑微的态度略微调整下身姿,不再显得那般随意。
梁希宜看了他一会点了下头,正色道:“今日叫许管事和方妈妈过来,不过是希望你们帮我做个见证,省的再出现类似事情的时候多费口舌。我刚刚接下府里一切物件差事,然后定下我的规矩,大王妈妈似乎对此有异议,主动说她无法完成,我就交代其他人处理。我清楚她是府中老人,但是也没有听说哪个奴才可以落主子面子,所以大王家的婆子我必定不会再用她,方妈妈你明白吧。另外她还说杂事奴仆里有许多跟着她的婆子,谨慎起见,那些人我不打算留了,烦请方妈妈统计下有谁觉得跟我做事费劲,愿意同大王家一起离开的呢?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方妈妈站了出来,尴尬的笑着说:“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大王家婆子碎嘴胡说的,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和她离开。稍后我立刻给她带走,姑娘千万别因为这种人气到自个。”
梁希宜敷衍的嗯了一声,说:“徐管事,我手上拿着牌子的管事都是婆子,我记得咱们在东华山的时候,你手下两个小子还算伶俐,可否借给我用上几个月。”
徐管事想了片刻知道梁希宜是想要些男丁奴仆,但是又因为不信任府上婆子不想用他们的人。徐管事是眼看着梁希宜从小豆芽似的少女成长为如今高挑的姑娘,心里把她当成了孙女辈的亲人,自然是要什么就给什么,于是柔和的说:“这事老奴去给主子办了。三姑娘头次理家,国公府又不是一般人家,要是再遇到这种不听使唤的人就直接扔给方妈妈好了,千万别多费唇舌,更没必要请谁过来做什么见证,主子您就算处置老奴都是应当的,他们又怎么受不得?”
梁希宜望着他义正言辞的眉眼,忽的胸口涌过淡淡的暖流,真诚道:“是希宜过分小心了。”在几位老人的见证下,梁希宜为大家分派好活便让人群散去了。
李嬷嬷拉着方妈妈的手边走边说:“三姑娘倒是和她娘不像是一类人。”
“可不是吗?做事的气派有几分当家主母的神韵,不愧是老太爷亲自教养的姑娘。”
李嬷嬷想起秦氏的两个女儿,不由得酸溜溜道:“老太爷着实偏心了些,日日晚饭都把三姑娘叫过去,家里其他孙子辈的人连个面都不见。”
“自己拉扯大的和奶娘拉扯大的能一样吗?”方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说:“你没瞧见刚才徐管事那架势,就是给三姑娘提气去了,徐管事都不敢在姑娘面前拿乔,几个婆子算个什么东西?”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对大夫人有什么影响。”他们在大夫人手下当差十几年,颇受重用自然不希望秦氏受到什么威胁。
“怕什么?不过是个姑娘还能在家里待上几年?她娘要是能干起来才对夫人有威胁呢。”
李嬷嬷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发现确实如此,道:“那我也要告诉下大夫人去。”
两个人在庭院的尽头分开,各自去了内院和外院。三姑娘一个时辰就把资历颇深的大王妈妈除名,并且请来管事妈妈们做见证的事情片,刻间传遍了整个府邸。偌大的国公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人士和各方眼线,一时间说什么都有,有的不屑一顾,有的暗自想着躲开梁希宜,不去碰这个霉头。
梁希宜从东华山带回来的三等丫头墨婵,一边打扫院子里的枯草,一边和墨忧聊着天,说:“刚才姑娘可真有架势,管你什么老人新人,你看连那后来的大房嬷嬷,不是也没多说一句求情的话?”
墨忧正在收拾桌子,将盛满茶杯的托盘递给墨婵,道:“行了别回味了,赶紧送到厨房吧,同时记得把姑娘下午的糕点端过来,我白天就和他们说了。”
墨婵长长的嗯了一声,姑娘开始帮忙理家,有一些话语权,看那群厨房的人还敢不敢敷衍她!
她穿过蜿蜒的长廊看了一会池塘里的假山,昂头挺胸的愉悦前行,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这里果然和东华山不一样,真是开了眼界。”
墨婵贪玩的游走在偌大的公府里,猛的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哭声。她故作聪明的站住了脚,躲到草丛里的一块山石后面,看到对面走来两个年轻姑娘。
墨婵觉得这两个人有点眼熟,直到其中的粉衫女子唤道:“夏云,别难过了,你还有姨娘呢,姨娘待你我真真不错,她说让我把房里的白瓷瓶子给你,运出去卖掉换钱为你父亲治病。”
墨婵微微一怔,忽的想起,眼前的丫鬟不是大房蓝姨娘的侍女夏云吗?二夫人可念叨了他们好几次,恨不得诅咒她去死呢。莫非二夫人的咒骂生效了,貌似他们家出事了。
夏云身材圆润,大大的眼睛瓜子脸,典型的美人坯子。
她擦了下脸,幽幽的说:“我不是家生子,当年是姨娘和老爷见我跟着父亲外面唱戏太苦,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一直心怀感激,如今哪里能再让姨娘为了我破费什么,十少爷去世姨娘比谁都苦,更可怜的是府里摆明了不想查这件事情。”
绿衫姑娘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声道:“这事别提了,老太爷下的令谁敢反驳?”
“哼,就那么几个人来看望过小十,不都是明摆着的吗?”夏云似乎意难平,埋怨的说:“不就是看她是两个少爷的亲姨娘,大老爷想保着她吧,可怜我们蓝姨娘何尝不是小十亲姨娘。”
墨婵浑身一惊,暗中分析起来,大老爷两个少爷的亲姨娘岂不是小秦氏?蓝姨娘儿子去世和小秦氏有关系,所以老爷和大老爷才都不查了吗?等等,那名绿衫女子说,蓝姨娘要将她屋子里的白瓷变卖成金银给夏云父亲治病,可是如今这府里物件不正是三姑娘管吗?要是日后发现少个东西岂不是算在三姑娘头上,她是不是应该立刻去告诉给姑娘呢。没想到自个来趟厨房听到这么多事情,看来以后在府里说话真要小心一点隔墙有耳。
墨婵大气不敢喘一下,直到他们渐行渐远后才敢从山石背面出来,她弹了弹膝盖上的土迹,发现盘子里的碟子都脏了,不由得郁闷的跑向厨房,怕是会被婆子说一顿。早晚有一天她可以成为素悠那般厉害的头等丫头,谁都对她笑脸相迎,谄媚卑微。
墨婵在厨房受了顿气不快的返回香园,如果有一天三姑娘可以正式管家就好了,她的腰板就能挺的更直,像大夫人秦氏身边的丫头们走路带着风。当然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厨房那群臭婆子不但不对她客气,还暗讽三姑娘雷厉风行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坚持不了多久的,否则怕是厉害不了几天,就会被婆子联手搞下去。
主子是可以处置奴才,但是前提是主子不能犯错,否则把家管理的一团糟自然会被收回权利。
入夜时分,墨婵将自个听到的事情告诉夏墨,夏墨斟酌了下决定立刻转告三姑娘。
梁希宜躺在床上任由墨忧给她揉着额头,这一整天过的跟个旋转不停的陀螺似的,累的要死。不过她也清楚自个代表着定国公爷的脸面,不管多少人想要拆她的台都要硬撑下去。
夏墨心疼的看着姑娘,小声叙述一遍墨婵听到的事情,梁希宜眉头掬起,看向墨婵,说:“你确定自个在旁边听着的事情无人知晓?”
墨婵一怔,怔忪的点了下头,应该没人知晓的吧,她可不敢和三姑娘说自个逛了半天园子呢。
梁希宜不敢轻心大意,抿着嘴唇说:“大房子的院子在老太太旁边,是有小厨房的,作为随时守护精神欠佳的蓝姨娘的夏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厨房的路上?”不是她多疑而是对于夏云此人她总是觉得有些奇怪,仔细想那日她同老太太说的话,总是想要往她身上扯,生怕闹不大似的。
梁希宜思索片刻做下决断,道:“夏墨,你吩咐徐管事推荐的丁管事,去查夏云的父亲是否重病,另外同素悠打探下,蓝姨娘房里是否有值钱的白瓷?派几个信得过的人盯着他的院子。同时准了素兰回趟西边胡同的娘家休息一日。她老子娘住在家生子众多的西园,看看关于小十去世的事情这几日可流传出什么桥段。”
“那关于蓝姨娘白瓷的事情……”墨婵喃喃自语,她只当自个偷听到什么秘闻,不曾想主子根本不信。不过她转念又一想顿时觉得主子英明,谁知道这事情是真是假?如果贸然去了再惹了刚刚失子的蓝姨娘,小姐的闺名怕是都会受到影响,毕竟现在蓝姨娘已经很可怜了,小姐若是弄错便成落井下石。
但是如果此事是阴谋诡计,那么目的是什么,主子同蓝姨娘又没什么仇怨,那个叫做夏云的丫鬟更是不曾相识,这些举动的缘由是什么,墨婵忽的发现,她自个真是太嫩了,难怪她娘常和她说入了国公府后要小心保命,庭院深深中一群女人争名争利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