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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漏更残,夜色浓黑似墨,狂风像一匹荒原的狼,长长凄厉的嗥叫,充塞在天地之间,泰山脚下的山谷,依然是灯火辉煌,大臣们为了明天的封禅大典,彻夜祈祷的不少。
谷口绵延十几里,火光点点,似是天上的星辰都落到了人间。离御帐不远的宿卫营帐里,李岩辗转反侧,听着帐顶上的大旗在狂风中出响亮的裂帛之声,一颗心悬在半空荡啊荡的,不踏实,这鬼天气,明日能转晴吗?
这风声如雷一般,让他如何睡得安稳觉?难道自己记忆有误,史书上说皇帝李隆基可是顺利地进行了泰山封禅,还刻碑纪念。
古人不是相信鬼神之说吗,我这次是豁出去了,赌一把,成了,在皇帝李隆基心里留下暗示,岩哥儿是苍天赐给他的良助,帮助他完成心中的宏愿。
这一把要是赌输了呢?
皇帝不会降罪于我吧?早已过世的母亲,在记忆里搜不到她那怕是一丁点相貌姿容,想必她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与皇帝曾两情相悦……李岩想着想着,在狂风狼一般的嗥叫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李将军,快醒醒!赶紧沐浴更衣!”和衣而睡的李岩被亲卫高仙虎叫醒,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骨碌翻身而起,提心吊胆急切问道:“外面天气怎么样?”
“你自己出去瞧瞧!”高仙虎用手试了试木桶里的水温,又加了点热水。
李岩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帐外,风小了些,谷口连绵十几里的地儿一片安宁静谧,抬头望向天空,一弯新月如勾,夜空如幕,不知被谁撒了一把碎钻似的星星。
天气有转晴的趋势,这把牌便有六七成的胜算,李岩心里也不慌了,心想,老天爷果然给面子,心情跟着松快起来,嘴里哼着小曲,钻入宿卫营帐,开始沐浴更衣。
等到李岩沐浴完毕,整装束甲,大步迈向御帐殿。
晨间的风还有几分清冷,不过温柔得像情人的抚摸,天边露出了大片的鱼肚白,明显地感觉到山谷口的气温转暖。
“父皇,上苍感念你一片虔诚,昨夜你祈祷之后,今日果然风静树止,天气晴朗。”李岩赶紧把这喜讯传递给刚刚起床的皇帝。
皇帝蓦然惊喜,兴奋地道:“好,五更天我们就骑马登山,泰山封禅!”
暖洋洋的冬阳洒了下来,微风南来,气侯如春,泰山雄伟多姿,高峰峻拔,壮丽的山河尽收眼底。
李岩回头向山下望去,皇帝封禅的仪卫环列山下百余里,旌旗招展,甲胄和刀枪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缕缕丝竹歌乐声中,皇帝顺利登上了在山顶,礼部侍郎贺知章神色端谨,从一个蜡封的卷宗里取出天子祭泰山神的玉牒之文。
皇帝李隆基好奇问道:“前朝玉牒之文为什么要藏起来?”
礼部侍郎贺知章恭敬答道:“想来皇帝暗地里求神仙的事,因此不想让人知道。”
皇帝李隆基慨然叹道:“朕为百姓求福,不必藏起来。祭祀完后,宣示群臣。”
皇帝换上青黑色的玄衣,上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配黄赤色下裳。绣着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青黑与黄赤象征天与地的色彩,头戴大冕冠,上香行礼,神态庄严,朗声奏道:“朕冠宅帝位,十有四载,顾惟不德,懵于至道,任夫难任,安夫难安,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心之浩荡,若涉于大川。赖上帝垂休,先后储庆,宰衡蔗尹,交修皇极,四海会同,五典敷畅,岁云嘉熟,人用大和。百辟佥谋,唱余封禅。谓孝莫大于严父,谓礼莫尊于告天,天符既至,人望既积,固请不已,固辞不获。肆余与夫二三臣,稽虞典,绎汉制,张皇六师,震叠九宇,旌旗有列,士马无哗,肃肃邕邕,翼翼溶溶,以至于岱宗,顺也。”
这一通文辞华丽的祭文洋洋洒洒念了下来,封禅仪式顺顺利利完成了。
“右威卫郎将李岩,惊才艳艳,替父皇作诗来。”皇帝心情愉悦,下了道口谕。
父皇,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李岩转目环顾,似在酝酿,其实在找李白,高适,哎呀,槽糕,他们哪有资格上山?
“贺侍郎,自号四明狂客,乃是前辈,李岩不敢献丑。”抓住根救命稻草,李岩赶紧推让道。
贺知章把眼一瞪:“小李将军,这是圣人点名要你作的诗,不得推却,你忘了,我还是你半个老师。”
先谦虚两句,李岩躬身告罪:“儿臣整日忙着练兵习武,已是江郎才尽,姑且作一,抛砖引玉罢了。”
站在泰山顶上,李岩远眺如波涛起伏的群山,皮甲红巾沐浴着阳光,恍然丰神若玉: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偷眼望见众人为诗所动,李岩心中汗颜不止,遥拜杜兄大才,又助他过了一关。
十二日,皇帝在御帐殿升帐,接受百官、贵戚、四夷酋长的朝觐,大赦天下。
再怎么大赦天下,也赦免不到前中书令张说头上,他现在是待罪之囚,回朝之后,还得接受三司会审。
“侍中源乾曜,迁为中书令,工部侍郎李林甫兼兵部侍郎,户部侍郎宇文融,兵部侍郎裴光庭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右威卫郎将李岩,迁为右威卫将军,正四品忠武将军……”高力士那清晰悦耳的声音听起来分外亲切。
源党终于在朝争中大获全胜,吏部侍郎张九龄脸色灰败,恐怕回朝之后,张说的事就会牵连到自己。
“霍国公,内外闲厩使王毛仲养马有功,全国马匹已增至四十三万匹,功高劳重,加王毛仲开府仪同三司。”
开府仪同三司。朝中重臣都吃了一惊,自皇帝即位后十四年间,只有有四人享此头衔,一是王皇后的父亲王同皎,另两位是开元名相姚崇、宋璟,第四位便是王毛仲。
“万骑将军葛福顺迁为左威卫大将军……”
李岩听了,暗暗生起警惕,北门四军多是王毛仲的党徒,也属太子党,果然听下去,朝中一些要职被太子党所掌控,侍中被李适之所得,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将边将皇甫惟明迁为紧靠河西的陇右节度使。
玩弄权势的平衡永远是皇帝高明的手腕。
朝觐完毕,几位宰相留下议事,李岩作为翰林学士,河西大将,也参与到国策里来了。
正事议完,宰相们就要散去。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此去河西几千里,关山重重,音讯渺渺,十年生死两茫茫,儿臣想恳请父皇做主,迎娶张侍郎之女张若兰为妻。”李岩朗声奏道。
今日议政,吏部侍郎张九龄一言不,形若丧家之犬,听到李岩的话,心里蓦地温暖,李岩雪中送炭,一片回护之意昭然若揭。
岩哥儿毫不计较张九龄数次弹劾他,这孩子心胸宽广,皇帝李隆基暗赞了一声,问道:“张侍郎,你可愿意嫁女儿?”
张若兰与李岩的事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也没人来上门提亲,张九龄思索片刻,点头应允:“他们诗词往来,情比金坚,微臣愿意!”
“哈哈,高将军,你的女儿一道嫁过去,朕都封她们为国夫人。”皇帝李隆基心情畅快,朗声笑道。
李岩乐得眉开眼笑,拱手道:“父皇,有了两位娇妻,李岩就滞留东都,明春才赴任河西任上。河西边事先让前瓜州刺史张守珪干着,他是久厉边戎的老将,让他带带初出茅庐的羽林武学。”
几位宰相有低头思索的,有摇头轻视的。
先让杜,郭等几位将领修城筑堡,屯兵囤粮,慢慢熟悉边境战事,就凭临战这份谨慎,就瞧得出李岩的大将之才,皇帝李隆基会心一笑:“准奏,朕还想早一点抱上皇孙呢。”
刚才摇头的张九龄上前奏道:“臣愿赴河西,为国守边,瞧瞧右威卫将军李岩如何开疆拓土,同化异族。三年为期,李将军建功立业,封王授爵,臣的女儿才风风光光地嫁给去。”
这分明是瞧不起霜儿与若兰同侍一夫,高力士有些怨气:“臣的女儿也等这三年。”
眼见鸡飞蛋打,李岩气极,娶妻生子,将她们留在帝都,我这河西大将,不是故意给皇帝去了疑心的吗?
“封王非我意,但愿海波平,那儿臣就等三年好了。”李岩调整了一下心情,大声奏道。
御帐殿上,李岩心念电转,凡事得会想,我有了未婚青年的身份,是不是还有在外面晃荡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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