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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勤政务本楼,李林甫往日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也没了踪影,源党中人过来安慰几句,摇头感叹一阵就离开了。
李林甫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应了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泰山封禅大伙儿都高兴?宰相之位迷了心窍?还是因为岩哥儿带来的神奇东西太多,自己相信他能……嗯,岩哥儿到哪儿去了。
李岩就跟在李林甫后面,正拧着眉头思忖着怎样才能在泰山封禅前,把朱雀大街改造好这档子事。
时间太仓促,就是把全部人手都算上,昼夜施工,也几乎没有完成的希望。这事父亲已在圣人面前夸下海口,如到时未完工,误了泰山封禅,丢官罢职还是小事,万一雷霆震怒,恐怕项上人头也难保全。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都是一脸的沮丧之色,刚出兴庆门,中书令张说笑着走到李林甫面前,像是早等在那儿,拱手贺道:“一日之内,父为宰相,子为刺史,父子俱是高官,恭喜,恭喜。”
还没等李林甫父子谦虚几句,中书令张说突然凑到他们跟前,话锋一转:“不过,李侍郎,你这个宰相可要做稳当了,剩下的时间可不多,手脚麻利着点,耽误了圣人泰山封禅的行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到时别怪本相没事先提醒你。别的闲官儿中看不中用,你李侍郎不会也是纸糊的宰相吧!哈哈……”中书令张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尽是奸计得逞的味道,也不顾忌李林甫父子的感受,转身扬长而去,他身后好跟着风仪不俗的中书舍人,京兆尹张九龄。
看着中书令张说的嚣张相,李林甫是一脸苦笑,无言以对,只有对着他拱手作揖。突然,李岩眼神被吸引住了,大臣们下朝,将玉笏往腰间胡乱一插,张九龄却在腰间吊了个锦袋,专门放置玉笏,显得非常优雅。立刻走上前去,问道:“张京兆,你这笏袋样式别致,是不是若兰给你缝制的?”
瞧李岩脸上全无升迁的得意,张九龄为人正直,今日之事,张相公明摆着陷害人家,心中颇为同情,点头道:“小李将军,正是小女若兰所缝制的。”
“唉!”李岩叹了一声,“跟随圣人泰山封禅后,我就要远赴河西,一去十年,战场上刀枪无眼,如果不幸捐躯赴了国难……张京兆,你能让若兰为我缝制一个笏袋么?戎马倥偬的时候,我在边塞也有个念想。”
若兰在府里相思成愁,人比黄花瘦,看着让人心疼,唉,他俩情根深种,都是因为自己拆散了他们,张九龄此时心肠再硬也不忍拒绝,只得郁郁地叹了口气:“好吧。”
两人神态亲密,站在哪儿唧唧咕咕说了好一阵子,落在几步之外张说的眼中,心中生起一片疑云,自己一手栽培的张九龄跟李岩究竟在说啥?
李林甫在一旁等着李岩,父子俩一块回到平康里,进了学士府。
书房内,李岩毕竟年轻气盛,恨恨地骂了一句:“张说老匹夫,如此阴毒,明里暗里陷害我们父子,此次保荐我为瓜州刺史,说不得也有什么阴谋在里面。”
李林甫脸上露出了微笑:“岩哥儿,你有所不知,张相公为人豪迈,不拘小节,却是为人贪婪,我这就准备一份重礼,亲自过府拜见,说不定有所转机。”
表面向他示弱,暗地里再找机会阴他,父亲这招口蜜腹剑高明,李岩点头道:“父亲,我已派人潜进张府,早晚盯着他一举一动,你就等着消息吧。”
岩哥儿行事,手段愈的厉害,不负我苦心栽培他,或许有一天,他能实现我平生之志。李林甫微笑着点了点头:“岩哥儿,改造朱雀大街的事怎么办?”
这会儿才不急不躁地来问这个,果然心机深沉,李岩心下暗赞,手却摊开:“没法子,这阵子好事儿一桩接一桩,冲昏了皇帝的脑袋,觉得什么事都能办成,这泰山封禅迫在眉睫,我们就是昼夜不休,也不可能在十月上旬完工。唉,父亲,这回我们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闯下大祸了。”
连岩哥儿都唉声叹气,李林甫这下可着了急:“都怪父亲一味迎合圣意,要是影响了泰山封禅,被张说弹劾,落下个贬官流放的命运,岩哥儿,你办法多,快想想法子,看应付得过去不?”
应付,李岩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先把这场差事应付过去,如果应付,张说那老匹夫会轻易放过父亲吗?
父子俩又商议了半天,李林甫带上李岩备下的重礼,心事重重地骑上了马,到中书令张说的府第去讨好示弱去了。
冷霜儿进了:“岩哥儿,今日又出了什么事?”
“唉,出头的椽子先烂,刚研制出水泥,进献圣上……”李岩向霜儿讲起今日在兴庆宫里的事。
陷害我的岩哥儿和他父亲,冷霜儿气得银牙紧咬:“敢惹我家岩哥儿,派忍卫一刀将他杀了如何?”
“千万别!这种人要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再说一个当朝宰相被刺杀,得牵连多少人进去,我估计潜伏在张府的暗忍,地位较低,接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从明儿起,挑选一个明忍,昼伏夜出,潜伏在张府书房的房梁上,窥探张说背地里有什么勾当,眼下他兼了封禅使,正春风得意,大权在握。”李岩若有所思,吩咐道。
冷霜儿一拱手:“对,这种人一刀杀了还真便宜他了呢,那我亲自去潜伏。”
李岩一把搂过她的小蛮腰,揽在怀里,刮了一下她的琼鼻,调笑道:“你去?还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万一有个闪失,我后悔都找不到地儿,以后,你也学着运筹帷幄,不能再这么亲身犯险,明白吗?”
冷霜儿听得认真,心里正琢磨整体作战计划是什么,星眸半闭,微张檀口,冷不防被李岩偷袭成功,“嘤咛”一声,岩哥儿的舌头已堵了上来。
过了一阵子,院子里传来了羽林亲卫高仙虎的叫唤声:“张小姐,书房是军机重地,你稍等一下,容我通传。”
冷霜儿从李岩怀中挣脱出来,狠狠地拧了他一下胳臂,嗔道:“张若兰来找你,看你这个负心人如何对待人家?”
霜儿也开始通情达理了,李岩吃惊地盯着她看,脱口而出:“霜儿,你不吃醋吗?”
“我吃醋?我要是喝你这个花花公子哥的醋,岂不是早酸死了。”冷霜儿想到他那些姐姐妹妹们一大堆,数也数不清,方才的绕指柔转瞬化成了冷如霜。
李岩哪有听不出来的,却揉着胳臂,傻傻地笑道:“霜儿好贤惠,家有贤妻,人生一大幸事。”
冷霜儿瞧他嘻皮笑脸地耍赖相,横了他一眼,骂道:“还不快去,再这么瞎耽误功夫,人家若兰姐姐可就要闯进来了。”
李岩灰溜溜地出了书房,一眼瞧见站在回廊等候的张若兰,面容清减,似乎弱不禁风,被这院中黄绿间杂的秋景儿一映,似一婉约的宋词,李岩心中愧疚,慢慢走上前去。
“父亲说,岩哥儿要做笏囊,我来问问,你喜欢什么款式色泽?”张若兰问道。
“若兰……你……你父亲让你跟我往来?”李岩的眼眶湿热,颤声问道。
“嗯!”张若兰风致楚楚的脸儿多了几分矜持含羞。
李岩轻轻抱着她,在她耳边道:“不管了,你父亲不允我俩的婚事,我远赴河西,就带上你私奔,以后建功立业,请皇帝赐婚,看你父亲还能拆散我们吗?”
“岩哥儿,我每日呆在府里,就抄写你给我写的诗词,一遍一遍地抄写,一遍一遍地……苦吟,呜呜,从清晨……直到日暮。”张若兰被李岩抱住,鼻子酸,哽咽不停,不觉间泪已成行,将李岩肩头打湿了好大一片。
原还想利用若兰,离间他父亲张九龄与张说之间的关系,李岩听得心里涩,满面羞惭,只紧紧地抱着若兰,没有说一句话。
几日后,务本坊,中书令张说府第,书房内。
已是掌灯时分,书房内坐着三人,刚用过酒宴,悠闲自得地品着仆从煮来的好茶,中:“九龄,我举荐你也任了宰相,这可不是李林甫那样的一月宰相,你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张九龄赶紧起身,拱手施礼:“多谢恩师栽培,九龄以国事为重,绝不辜负恩师一片苦心。”
看着眼热,张相公不是正琢磨怎么对付李林甫父子吗?御史中丞王鉷想起一事,拱手道:“张相公,李岩恐怕是圣人的私生子,在李林甫府中养大,李岩却不知晓,为了救李林甫,接近永穆公主,听说他们姐弟交往过甚……”
果然没有看错,李岩有才无德,竟然与公主私通,拉关系,走门子,后悔自己架不住若兰苦求,让她跟李岩来往,张九龄扼腕叹息,若兰,为了你将来的幸福,免得吃后悔药,你还是断了吧。
书房屋顶,一名身着茶色紧身衣的忍卫正小心翼翼趴在梁上,似只猫一般,认真地倾听。
转眼就到了九月底,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大殿。
大殿上除了千牛卫,手执素扇的宫娥,工部侍郎李林甫,户部侍郎宇文融联袂入宫面圣,说有要事上奏。
站在大殿上,李林甫脸色端谨,密奏道:“圣人,中书令张说既为宰,又担任泰山封禅使,权势熏天,收受贿赂收得手软,这张名单上有最近升迁的官员到他府上行贿的记录,多是中书,门下的属官”
高力士接过来一看,选了一段,读出声来:“兵部员外郎萧嵩送白玉马一对,价值几万贯的古玩字画,升任兵部侍郎……”
一听萧嵩的名字,皇帝李隆基浑身气得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这萧嵩出身南齐皇族,高大俊美,却是不学无术,以前在翰林院当值,连个圣旨都起草不了。
户部侍郎宇文融赶紧奏道:“张说德行有亏,窃据相位,实在不能担任泰山封禅使,请圣人明断。”
手捋胡须,皇帝李隆基却露出一付高深莫测的神情:“眼下泰山封禅在即,一切都是张说操办,此事暂且不要声张,高将军,拟旨,封源侍中也为泰山封禅使,与张说一样。”
脸上神色恭谨,李林甫心道,张相公,此番不把你拉下马,也要将你贪污受贿的真面目揭露出来,你一身都是污水,还能踩我们父子吗?
皇帝李隆基盯着李林甫,满腹狐疑,这份送礼的名单这么详细,他是如何弄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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