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乱草惊风暗隐弓(下)

镜鸾沉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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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宅子都搜遍了,不见太子踪影。

    张管事的手指落了个干净,如今躺在血污里疼得浑身抽搐。若在平时,沉天玑看这血淋漓的画面必要一阵恶心。可今时今日她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偏这个男人是个硬骨头,就是这样也没有松口。一同跪着的丫头看来年纪不大,受了刑后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看向沉天玑的目光犹如看着夺命无常般的惊恐。

    从张管事失踪到被捉住,时间并不长,但若是他有心把孩子送给别人,也不是不可能。

    京城早已戒严,可唯一的线索仍然在这两个人手里。不然,偌大的京城找一个婴儿谈何容易,在找人的过程中,也会发生各种变故。还有那个之前隐藏在婴儿房的人,仍然不见踪影。

    “听说你是尹州人。尹州濒临夜凌,你该不会是夜凌人吧?”

    她又低下头去,看着那男人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是夜凌国主派到大昭卧底的?”

    林氏用人向来谨慎,若是一般人派人的卧底,早就被轰出府去了。这个人,藏了这样久才暴露出来,可见心思之深。若是夜凌国主派人的人,就好理解了。

    那男人仍然不答,忽然闭上眼睛,掩饰眸光的波动。

    沉天玑又道:“如今夜凌是凌延当家,夜凌前国主赫连章据说已经死了。本宫猜想,你若是替赫连章做事,必是想要夺了本宫的孩儿威胁皇上助他夺回大位。你若是替凌延做事,必是想威胁皇上废了本宫和太子,并把当年的桉子翻出来,给沉府定罪。只可惜,你们错估了皇上。你以为,皇上是那样随意受人威胁的吗?”

    她的容颜半隐在黑夜中,双目透着冷,“天子脚下,京城之中,找到太子也只是时间问题。你们说了,本宫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你们若是不说……就先把我大昭的各种酷刑先受一遍再说吧。”

    那掩在血泊里的女人忽然动了动,气息微弱道:“我说……”

    “太子在哪儿?”

    那张管事看了一眼女人,眸中闪过鄙夷,沉天玑朝侍卫看了一眼,一刀落下,随着一声狼嚎哭喊,那人的左腿已经齐根截断。

    女人也没多少气了,沉天玑命人给她泼了凉水,她才掀了掀干裂的嘴唇,“就在……这院子……院子里。要……机关……机关才能打开。”

    “机关在哪儿?”

    “求皇后给我留个全尸……”她大喘了几口气,“机关就在……就在书房的……梅……”话还没完,她已经断了气。

    一队侍卫立刻去书房搜查,沉天玑见那男人实在守口如瓶,也只能先放弃。

    这名为小小管事的宅子,内中却颇有乾坤。就说这书房,寻常念书人家才有的设置,过得富足些的百姓也喜欢置办,多是为了名声好听而已,并不会真的用它。可这处书房不仅布设清雅幽静,书桉上的文房四宝都纤尘不染,书桉对面有一人高的大幅水墨画,画的是六桥烟柳。

    这雅趣的书房若说是那张管事的,沉天玑如何都不信。这里最近时常有人停留,这人才是这座宅子真正的主人。

    既然是机关,自然是隐在某处。沉天玑总觉得耳边有隐隐的孩子哭声,却不知是自己幻听还是她的孩子果真在此。她起先是看着侍卫们试探各处,却都未有所获。其中一个领队的回道:“娘娘,朝中有好几位善于机关之术的大人,只要那女子未撒谎,定能平安救下太子。”

    沉天玑点点头,转身看见男子的脸,才发现是陈安。

    尽管陈安说的有道理,沉天玑心中并未得到多少安慰。她想要确定小成的安危,只要没看到他平平安安的,她如何都不能安心。几个月大的孩子,那样脆弱,根本不会保护自己,如今遇到什么完全没办法预料,一想到这点,她心中就刀子般的绞痛。

    她立在书房中发着愣,仔细聆听着冥冥中的声音,越听越心惊胆战,木了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纳兰徵出现时,她才转了转眼睛,仿佛忽然活过来一般,眼泪就要掉下来。

    纳兰徵朝身后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就进了书房寻找机关。沉天玑却也不愿意出去,纳兰徵便也陪着她。

    即便是太子被劫这样的大事,纳兰徵的神色仍然看不出慌乱,眸中有沉沉掩下的暗光,只有在对视她的眼时才散去狠翳。

    带来的几个人里有些是朝中专事机关控制之术的能人异士,他们在书房角落各处寻找着,其中一人对着那幅六桥烟柳端详许久,似乎有所发现。

    “这画有问题吗?”沉天玑走过去问道。

    那人回过神来行了礼,“回娘娘,这画初看并无不妥,可走进细瞧发现,里面有几笔似乎被多次勾勒过,虽然并没有破坏此画意境,却多少是个缺憾。”

    “这跟机关有什么关系?”沉天玑急道。

    那人皱着眉摇头道:“在下还未能参透。”他转身拿了支笔,在画上描了几下,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什么发现。他又试了另外几处,仍然一无所获。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沉天玑都觉得那女人是骗她的了,当即很后悔让她死得那么痛快。

    “不是还有一个人么?”纳兰徵道,“再去拷问就是。”

    沉天玑道:“那人刚硬得很,命虽然还留着,可是想撬出点什么大概不容易。”

    男子冷笑一声,“朕还没见过不惧刑的人。”

    他转身出了书房,沉天玑知道他再去问那张管事了,她到底还是不喜欢残忍,便未曾动身,心里无比希望能早些得到小成的下落。

    房中火光通明,沉天玑视线一闪,忽然发现那幅六桥烟柳的角落处有一点墨痕反射着明亮的光。她走过去看了一会儿,发现那本是勾勒的烟柳旁几只栖息的鸟儿,可那鸟儿停留的位置单看起来倒有点五五梅花的模样,其中梅花的芯心就是那点反光极强的墨痕。沉天玑忽然想起那丫头死之前好像说了“梅”字,而这书房里根本不见梅的影子。

    她心头一动,拿起一支笔来,同先前那人的样子在墨痕上点了一下。

    墨色的晕染透过纸张,不知牵动了哪根线,她脚下的地板忽然一松,如同狰狞的巨兽张开了大口,瞬间将她吞了下去。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再回神时,地板已经恢复如初。沉天玑却不见了踪影。

    纳兰徵听说此事时,脸色阴沉得很怕,“还找什么机关?立刻把这里掘地三尺!”

    任凭怎么折腾那幅画,那地板的缝隙却再也不出现了。圣旨已下,陈安带着无数手下拿了工具用最快的速度挖起了地脚,也不过一刻钟时间,就寻到了书房底下的密室。

    连纳兰徵也没有料到,密室里会隐藏十几个蒙面高手。陈安他们刚一进去,就被一阵迷烟撒中,幸亏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能将,大家都及时掩了鼻息,与藏身在内的蒙面人缠斗起来。

    因为担忧挖掘地基会让整个密室陷入崩塌危机,让沉天玑以及有可能在的太子陷入危险,所以挖出的隧道并没有很宽阔,也阻碍了侍卫这一方人的补给和增援。密室之中光线昏暗,双方都是一抹黑得打,可蒙面人明显更加适应,这一来一往,侍卫们并没有多少优势。

    虽然光线昏暗,可那孩子的哭声却是真实明晰的。陈安一边抵挡着蒙面人的进攻,一边朝哭声的地方逐渐逼近,刚要到达时,忽然有一个蒙面人冲出来抱走了孩子。陈安一急,手中剑丝毫不犹豫朝那人后背砍去,剑锋太快势不可挡,蒙面人直直受了一剑,闷哼一声,朝前奔跑的速度却愈发快了。

    这个密室里又分出了两条隧道,蒙面人抱着孩子和陈安一前一后进了其中一条,陈安眼看着就要截下那人,不妨对方忽然反身,反手朝他掷出一把寒光短匕,他躲闪之际到底失了主动,离蒙面人又远了。

    刀剑相撞的声音渐渐远了些,隧道越往里,越是晦暗不清,陈安死死盯着前方人影,忽然眼前凌光一闪,不知从身后飞过去什么东西,一下子从后背戳中蒙面人的心脏处。

    “啊!”那人痛呼一声,终于扑倒在地。陈安飞身过去,险险接住了襁褓。起身往后一看,正见一身朱黄色九龙绣纹锦袍的纳兰徵走过来,脚步沉着有力。

    “皇上!”陈安把襁褓送到他手上。

    纳兰徵一看,这哭得震山响的孩子的确是太子。下一刻,飞扬的眉又拧起来。

    “可看见皇后了?”

    陈安如实回道:“未曾。”

    男子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极快,飞速朝密室中央行去。密室中,蒙面人已经一一伏诛,灯火明亮中,一个个被掀开的脸罩下都是死灰般没有表情的面容。

    密室寻遍,包括两条围着密室转圈的隧道。都没有沉天玑的下落。

    听着侍卫的回禀,纳兰徵唇角抿得紧紧,轮廓坚毅的面容染上一层厚重的冰霜,眸中隐隐有重重怒火。方才他不顾劝谏进去密室时,双方还在缠打,他没有看见沉天玑,只能循着太子的哭声追去,没想到,正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大昭京城一向管理极严,这座宅子的地下密室不可能修得更大更深。这两条绕圈隧道只不过是掩人耳目,利用孩子的哭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好争取时间趁乱把沉天玑带走。

    宛盈、太子,都不过是幌子,对方真正要捉的人,是沉天玑。一个安置三年的暗子,一个死前一刻还在为主子做事的丫头,一群武功高强的死士,还有这一片特意安置的密室,为了这一出,对方可谓思虑无数。

    一旁的陈安眉目低敛,无意间看到朱黄色云纹镶边的宽大袍袖中半掩的手掌,紧紧握成拳,骨节泛着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