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章

清歌一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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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琅微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再不用面对这种让他尴尬境地了。

    但是很,他便发现,这个董秀说完那句话后便低下了头,再也没看自己一眼。他手仍继续,动作不疾不徐,力道也恰好,与先前一模一样,但仍能感觉得出来,对方有些不。

    萧琅现事情很多,用日理万机来形容并不为过。他看似随和,其实却是个一板一眼人。之所以想换人,只是不喜欢自己习惯固有步调被不该有意外打乱,仅此而已,并非针对董秀这个人。何况,对方这段时间用心和医道上精通,他也全看眼中。所以见绣春表露出不,想了下,便解释道:“我方才也说了,之所以换人,完全是我自己原因,和你无关。你做很好,我很满意。明天我会让人送谢礼到你府上……”

    “转过身去。”

    绣春打断了他话。干脆而利落。

    萧琅确定,这个少年真生气了。

    他看他一眼,见他视线落自己腿上,踌躇了下,决定这样也好。

    虽然他也不想这样。但出于习惯,并不想就这种事再多做什么解释。

    他不再说话了,只是照了绣春话,默默翻过了身去。

    绣春很便也调整好了自己情绪。毕竟,她不是三岁孩子。也无意去猜度对方心思。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

    她照常那样替他推拿上药,后命他再次翻身回来,帮他搓热膝盖,让药物彻底发散被吸收后,今晚治疗就结束了。

    她起身,到边上水盆里洗手,开口道:“殿下,你让代替我人明日到金药堂来吧。我须得示范给他看。你也晓得,”她看他一眼,语气平静,“我因了林大人嘱托才接手他事。如今我不做,也须得保证后头接替人清楚林大人要求。”

    萧琅已经自己整好衣衫,赤着双脚,如方士般盘腿坐于榻上。

    他抬头望向绣春,看见她立那里,霜雪孤姿,目光纯净,那样淡淡地看着自己,完全没了方才生气感觉,却多了几分拒人以千里之外般疏离。怔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实太过可笑。

    心倘若是明镜台,又何惧拂染尘埃?

    这样目光之下,他蓦地觉得困扰了自己两日那些无谓情绪一下便消失了。这一刻,心底竟出奇地安宁。

    这个少年年纪虽不大,但却完全配得起他尊重。

    他想了下,下榻趿了鞋,走到绣春面前,望着她道:“我改主意了。往后还是你来吧。我会量早些回。”

    绣春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他已经恢复了从前模样。说这句话时,面上含了温和而笃定笑意。

    绣春此刻却觉得没必要了。她也不想去探究这个人为什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说到底,自己不过是受人之托。她并无意与这些皇族之人有过多来往——富贵固然逼人,但高楼起,高楼覆,这样事,也太过寻常。况且,老爷子对她入王府替一个男人做这种事,始终还是耿耿于怀。

    她先前对他确实很是心。但这并不表示,她乐意接受这位魏王殿下招之则来呼之则去对待。

    “殿下,我觉得你方才那个提议其实挺有道理,”绣春一笑,“御医就皇宫里,可定时为殿下上药,如此你也不必为了这事特意赶点。且正好,我前些天答应林大人写那本书还没完,我也想写出来。便就照咱们先前议定,您派人明日去金药堂找我便是。”

    萧琅没想到她竟会给自己吃软钉子。老实说,这样情况,他还从没遇到过。一下怔住了。微微张了下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好了吗?”

    萧琅正尴尬时候,看见门被推开,方姑姑带了个侍女过来,笑道,“这么晚了,董先生要么就留宿此吧,明早再回。”

    绣春忙转向她,婉拒道:“多谢姑姑,我还是回去好,路不远。”瞟了眼一边萧琅,“还有,下次起,我就不来了,改由另位御医代替我事。”

    方姑姑惊讶不已,轻轻啊了声。

    “这是殿下意思。我也觉得考虑得很周到。”绣春道,“我先走了,烦请姑姑派个车送我。”

    方姑姑满头雾水。看向萧琅。见他只是沉默,并未开口否认,那个董秀又一副急着要走样子,见天确实是不早了,只好压下满腹疑窦,吩咐侍女送绣春出去。

    等她人一走,方姑姑立刻追问:“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我看这个董秀挺好,为何要换?”

    萧琅现有些惆怅。ysyhd不对,应该说,是非常后悔。

    他轻轻呃了声,习惯性地略微抬了下眉,随即淡淡道:“也没什么。这种事并非非他不可。换个宫里御医,方便。”说罢,甩袖而去。

    ~~

    第二天,接替绣春人来了。便是林奇先前提过那位老太医,姓段,须发皆是花白。

    陈振还不知道这事,亲自去接待后,听说是被魏王派来接替事情,一下喜忧半掺。喜是绣春往后不用再去服侍男人了,忧却是知道自己这孙女脾气有些孤,莫非是冲撞了魏王殿下遭厌?小心打听几句,见这段太医言下并无他意,只絮絮叨叨地念着让董秀出来,这才稍放了心,叫人去通知绣春。

    绣春过来,见过了段太医,客套过后,便将先前林奇所吩咐要点连同自己那套手法都演示给他看。叫了个前头药铺里伙计当人模。段太医本就精通人体穴位,绣春旁略讲述一遍,他便了然于心。绣春看着他伸出枯瘦如鸡爪两只手那伙计腿上东揉西捏,旁略加指点,后见□不离十,心中满意,成功交接。送走段太医后,知道祖父挂心,主动又巧儿跟前把缘由提了下,说魏王因了忙碌,往后大部分时间要留宫中,这事便就算过去了,闭门继续用心写那本温病学书稿。这样过了几天,这一日,传来了个消息。官府找到了先前金药堂做事那个工人。是他老家找到。只是找到时,他家正办丧事。那男人数日前去同村一户办喜事人家里喝酒,当晚没回。家人次日找了大半天,后才田间一段沟渠里找到他。他已经倒栽葱地淹死了小水沟里头。大家都说是他酒席上贪酒,喝多了没看清夜路,这才一头栽进去淹死。

    官府传来这消息,也就意味着金药堂前头出那事算是草草了结了。那一批有问题紫雪丹,到底是怎么做出来,成了桩无头案子。

    许瑞福把这消息报给陈振时候,知道老爷子会大发雷霆。果然,被他当着那一堆陈家父子和另些管事面给臭骂了一顿。因知道是自己错,也不敢顶嘴,只低着头任由训斥,等老爷子骂够了,擦着冷汗连连保证,说往后再不会出这样事,这才见他脸色稍霁。

    陈振骂完了许瑞福,又严令其余各房提起精神做事,再不能出这样纰漏。众人纷纷点头受训,这才散了。

    ~~

    陈存合父子一回家,就关上了门,低声说了几句今日这消息后,陈立仁想起方才出来时遇到那个董秀时情景,略微蹙眉:“爹,我总觉得这个董秀,有点奇怪。他真是老爷子当年故交后人?”

    “谁知道呢!老爷子年轻时走南闯北,他外头结交了什么人,有些我也不大清楚。倒是他如今颇得老爷子宠信,这倒是真。你没见许家人如今对他一直笼络?恐怕就是想让他帮着老头子跟前说话吧。”

    陈立仁哼了声,“我总觉得这个人怪,见了就不舒服。他似乎对咱们也淡淡。”

    “算了,不过是个小角色,凑巧帮了老爷子一个忙而已,不必咱们多费心,”陈存合摆了摆手,看了眼窗外,见没人,压低声道:“倒是那个死鬼二爷女儿,她既没死,当初你干嘛让陈芳对葛大友说她也死了?如今葛大友南下,这消息还怎么瞒得住?”

    陈立仁道:“我自有考虑。爹,老头子这个人,脾气古怪,戒心又极重。咱们父子俩替他卖命这么多年,你瞧他可有真心对待咱们过?倘若他知道那个死鬼二爷女儿没死,找了她回来,弄个赘婿上门继承家业,这也是有可能。这样话,咱们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所以我干脆让陈芳说她也死了。爹你想,这消息是葛大友告诉老头子。他一定不会怀疑。我边也正等消息,绝不会让她出现老爷子跟前。至于葛大友,我与那人也商议过了……”

    他凑到了陈立仁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后道,“如此一来,老头子又能奈何?”

    陈立仁听完儿子安排,沉吟半晌,终于微微吁出口气,道:“但愿那人是个守信。等事成后,照议定行事,各取所需。看到你出息,爹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陈立仁双眼微微发亮,笑道:“爹放心。金药堂大着呢,那人嘴巴再大,没咱们,也不可能一口吞进去。我晓得该怎么办。”父子二人又低声议了些事,这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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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葛大友离去已经有些天了,绣春估摸再过半个月,他就能到杭州了,当然,前提是他真被老爷子派去杭州。那本有关温病书稿,她完成了。眼见时日一天天过去,老爷子仍那样笃定,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她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思前想后,这天正打算拉下脸去他跟前再探下口风,却又出了件事,宫里又来人了!这一回,来是御药房总管,那个司徒空太监。

    上一回,金药堂出了事,司徒空对陈家人避而不见,陈振心中自然不。面上却也不显。该怎样还是怎样。这次听说他来了,不晓得又出了什么事,过去接待时,见对方一脸笑容,张口便说恭喜。

    “陈老太爷,好事啊!”司徒空笑眯眯道,”太皇太后听太医院段大人说,你眼盲之症被董秀治好了?正好,她老人家眼睛也有些不便,让董秀这就随我进宫吧。倘若这回能治好太皇太后眼睛,你们金药堂可就真立了大功!”

    陈振怔住了。

    前回段太医来时,也问起过他眼睛。当时他已经痊愈,便提了几句绣春,算是无心。没想到竟会传到了太皇太后耳朵里。自己这个孙女儿,连去魏王府他都有些不放心,何况是要入深宫给太皇太后治眼睛?

    他还犹疑时,司徒空已经一叠声地催。陈振无奈,只得让人把绣春唤来,说了一遍。

    太皇太后眼睛患银内障,也就是白内障,但尚初期,如今还能模糊视物。这事绣春也知道。被叫了过去,听完之后,立马推辞。

    这一回和上次不同。上次小郡主急病她主动出手,是因为关系到陈家举家安危。这一趟,却并不必要,不但不必要,倘若能推,是一定要推掉。她无法保证自己能让太皇太后眼疾康复。虽说那个老太太她见过,人看起来好像也算明理。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她还是知道。

    见她推辞,司徒空脸色便有些沉下来了,看向陈振道:“陈老太爷,宫里看上了你家人,特意命我来请,这是给了天大恩宠。老太爷你也不是第一回和宫中打交道,有些规矩,想来你比谁都清楚。”

    陈振清楚,绣春自然也清楚。司徒空这话说得确实没错。别说让人这样来请了,换个方式,一道圣旨下来,她陈绣春就算现断了条腿,也得感激涕零地上门。人家都说了,看中你,这是恩宠。

    见祖父看向了自己,眼中满是担忧之色,绣春暗呼口气,朝他略微点了下头,随即转向司徒空道:“草民晓得了。这就随公公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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