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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所有人都拥护夏老爷子做中央国医馆的一把手的时候,突然萧赋缓缓的走上了台。他眼神直勾勾的注视着台子上的话筒,直接站到话筒边上,毫不讲求情面的直言攻击道:“就凭夏家,也配来参加此次会议吗?你们的所作所为,难道还配自称为医药世家吗?”
夏老爷子顿时冷汗直流,怯生生的看着周遭人的反应。这是全国范围的精英荟萃,许多人还不知道夏家之前为了保住权威地位,而盲目做出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夏家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有陌生的外来人张口问道。
本地和夏家不曾交好的堂口背着人,悄咪咪的开始讲解夏家做过的那些肮脏的事情。
“夏家为了练习做手术,去偷人尸体回来切成几百块。”
“夏家盲目的做手术,都害人差点出了意外呢。”
发生过的事情,在不同人的嘴里添油加醋,等再传回夏老爷子耳朵里的时候,早已经是丰富多彩跌宕起伏,并且大逆不道。
显而易见,夏家也失去了被众人信服的可能。
就在众人不知道选什么的时候,萧赋突然说道:“如果大家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叶浅予,那也应该接受叶家的医术吧。叶浅予的父亲叶青阳是本地非常有名的老中医,叶家是本本分分的医药大家,要经验要威信,叶青阳一样不缺。所以中央国医馆的馆长,莫过于叶青阳最为合适。我建议大家支持叶青阳做中央国医馆的馆长,如何?”
鲁迅说过,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在几经商议以后,大家的底线都保持在,只要不让女人领导自己就好。于是叶青阳意外的顺利全票通过,成为了中央国医馆的馆长。
满场的宾客中,无论是真情或是假意,每个人都噙着笑容,不断的拍着巴掌。只有夏老爷子满脸的愁容,怒冲冲的瞪着自己的拐杖。
散会以后,萧赋主动找到了桑南初。
他开口直奔主题,道:“桑老板,请问你刚才为什么要带头反对叶浅予,并且还推选夏家做这个中央国医馆的馆长?”
桑南初表情冷淡至极,不屑的勾起的嘴角还随着内心的冷笑懒懒的抽动几下。她现在已经懒得伪装了,或者说,也没得装了。
“我想,萧公子比谁都清楚我为什么这样做吧。我得不到的,叶浅予也别想得到。”桑南初目光锐利,散发着凄冷狠毒的光芒。
萧赋眉头紧蹙,神色愈发的阴冷,声音沉得甚至有些沙哑的,逼问道:“就算你不喜欢叶浅予,可也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拿整个国家的医疗事业当儿戏。若是这中央国医馆馆长的位置,真的落入那夏家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恐怕这天底下的中医,都会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只去追名逐利,谋财害命了。”
桑南初猛地斜眼瞪着萧赋,语气冷冷的,却夹杂着许多无奈,惹人可怜,道:“你说的不对,我不是不喜欢叶浅予,而是太喜欢你了。所以因为喜欢你,所有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人,都让我无比的讨厌。”
萧赋眯起眼睛,目光直勾勾的落在桑南初脸上,迷离深邃的目光久久停留,但却越发混沌,他的面部表情也略显凝滞。
“那十八家子村的那些人,你也无比的讨厌吗?”萧赋突兀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声音清清冷冷,透露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什...什么?”桑南初怔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握成了拳头,水葱似的刚留了二分的指甲深深的磕进了肉里,她的紧张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完全的透露了出来。
萧赋步步紧逼,眼神愈发犀利,语气愈发肯定,道:“我说的是什么你真的听不懂吗?十八家子村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与你我从未有过瓜葛。他们的牺牲是因为什么呢?”
桑南初极力的保持着冷静,脸上虚假的错愕,掩饰着她内心巨大的慌张。
她当然知道,萧赋正在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的牺牲,是因为天降大灾。水火无情,疾病亦是如此,这有什么不对吗?”桑南初嘴硬,装傻为自己辩解道。
萧赋嘴角忽地抽动一下,冷笑一声,双目直勾勾的盯着桑南初,那尖锐的目光似乎是一笔笔沾染了剧毒的箭,要硬生生的射进人的身体里,将人的灵魂牢牢的顶在耻辱柱上。
“据村民的回忆,最早得病的一批人,是被一种通体白色的小耗子咬伤的。通体白色,小耗子。你听着难道不觉得熟悉吗?”萧赋声音不疾不徐,轻飘飘的,却抑扬顿挫,每一个字里,都凝聚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随着每一个字的吐出,一步一步逼得人无路可图。
桑南初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脸上的笑容从鲜活逐渐凝固,变得僵硬诡异,目光发直,写满了恐惧和不安。她硬撑着装傻,道:“熟悉...熟悉什么?”
“这个地区没有野生的小白鼠,有能力饲养如此多小白鼠的人,在这个地方只有两个人,你和我。”萧赋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目光依旧犀利的落在桑南初身上,不曾离开,目光愈发的发狠,愈发的急迫,似乎是一把剑,比在桑南初的脖子上,慢慢的用力。
桑南初面色苍白,全身都在微微战栗,她长舒一口气,眼睛半睁着,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睑的快速眨动而在眼前反复扫过。
她的心理防线最终崩塌,她仰起头,目光怒冲冲的对上了萧赋的审视,像是发泄似的,开口咄咄逼人的质问道:“是,养小白鼠的人是我,故意让小白鼠沾染鼠疫的人是我,故意把沾染鼠疫的小白鼠放到十八家子村的人是我,故意让十八家子村的人染上鼠疫的人也是我。可你知不知道,英勇奔赴前线救灾的英雄是你,被总统钦点表扬的神医是你,被因此任命为卫生部长的人也是你。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难道不都是因为我吗?是我设计出国难,好让你有施展拳脚的机会。是我在你不幸感染鼠疫之后,不断的研制特效药救了你的命。是我去政府打点好一切,让你顺利的享有所有荣光。我对天下人来讲,是罪大恶极的败类。但是对你萧赋而言,我是你可以飞黄腾达的贵人!”
萧赋的眉头抖了抖,目光有些模糊,他第一次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人,却也同时越发的看不清了。
他冷冷的开口,声音甚至激动的不住微微颤抖,道:“如果这一切,需要用无辜的人的生命来换取,那我宁可从来都不曾拥有。”
桑南初几乎是癫狂,她亟亟的望着萧赋,声音不住扯高,咄咄的质问道:“每一项伟大的事业,都需要牺牲。既然社会革命是这样,那医疗革命为什么不可以?西医已经传入中国十多年了,可你看看,单凭西医自己的努力,又能在这片愚昧的土地上,争得几分地盘呢?太慢了,一切的都太慢了。而我只是用一个小小的村子,就换来了整个国家医疗事业质的飞跃。我们俩应该并肩,被世人所敬仰。”
萧赋不住的缓缓摇头,在他的眼里,桑南初的言之凿凿,信誓旦旦,无异于疯子的胡言乱语,野心家的澎湃演说。
他质疑道:“我们开始学医的第一节课,老师告诉了我们什么,你记得吗,你宣读过希波克拉底誓言。”
萧赋的目光毫无闪躲的与桑南初对视,口中缓缓念着一直烂熟于他心尖的文字:“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并不作该项之指导,虽有人请求亦必不与之。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尚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实共殛之。”
萧赋顿了顿,冷冷的质问道:“你违背了你的誓言。”
桑南初冷笑,目光沉沉的落在一旁的地上,声音清清冷冷,透露着无尽的落寞和失望,怔怔道:“我愿意违背我的誓言,我愿意万劫不复,可是我都是为了你。只是你不理解,你不感激,甚至你都不愿意承认。”
忽地,桑南初又回过头来,露出一抹惨淡诡谲的笑,道:“我不想再为你付出了,你伤了我的心,你得到的,我全部都要拿回来,我还要拿的更多,我要你的全部。走着瞧吧。”
说完,桑南初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