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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元旦,报社分了新房的家属们一窝蜂们地去银行,跑市场,比着花钱。陆小璟以主人自居,趁我不在家,电话叫来龙龙,她把“子弹头”换成他从海关提回来没两天的丰田“佳美”轿车,社长夫人见梅梅和二妞准备出发也请了假,都去找周玉新,要买他们师办家属工厂的原木家具。这几个人要的不是价格优惠,而是产品的可靠质量和个性化的组合设计,家家都想在春节前高高兴兴地住进新家!
农历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也是陆叔的生日,还是个星期天。
记得,我第一次给长辈过生日的是老阿姨。自己听顾青的话,把无儿无女的老人户口转到姐姐家,为得是去领各种票证省事。华华接过迁好的户口薄扫了一眼,和顾青核对一下公历和农历时间,惊喜地说出过两天就是老人的六十大寿。杨铠和吴亮责无旁贷,一人掏了二十块钱,让我去军部服务社找兰兰姐,买凭票供应能免票买的副食。我们在家里办了一桌,高兴的老阿姨怀抱东东和燕燕诉说衷肠!
当年,杨铠和吴亮唱主角,有板有眼,如今自己继承了传统,按部就班。不过,这次给陆叔过生日,我们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陆叔和卢阿姨有三个儿子,身边只有一个。自从龙龙和二妞出国深造,我主动承担起每年给两位长辈过生日的义务,手擀的面条,几盘荤素菜,还有一瓶红葡萄酒。别看就这么简单,长辈们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这个“穷”女婿。按常理,家务事应该先儿后女,自己这回没去张罗,除了出门在外,主要是龙龙在家,二妞还约我务必赶回来,想借此机会,让大家热闹一下!
龙龙和二妞出国三年,双双考取了博士学位。当父母的高兴之余还取款三十万,赞助他们给家里买了一辆车。一辆轿车,却让自己的两位好朋友兴奋地找不着北。
二妞实实在在,龙龙单爱偷个小懒,让李毅“钻了空子”。
李毅得知龙龙和二妞要给陆叔热热闹闹地办寿宴,单想抓住机会去消除长辈们对他的个人成见。他让叶姐出面找龙龙商量,谁都知道当姐夫并非另有所图,龙龙应承下来,想当甩手掌柜。他想不到,连二妞也惹恼了公公和婆婆。
周末下了飞机,大朱接上我二话不说,开车驶进报社大门,天刚傍黑,我们就直奔社长的新家。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现在你们说话办事理应周全。你要说你们唱主角,你叶姐和姐夫当配角,你爸你妈能生这么大的气?你叶姐和你姐夫现在手里拿着猪头找不着庙门?明天你伯伯他们去了不知道寿星佬是谁?你还好意思哭!……”
老主任拉着我坐下,当着众人面,单把二妞数落地泪水涟涟。
“志轩,”龙龙愁眉不展地说,“大哥二哥早就说好一起回来给老爷子过生日,一场大雪,别说机场,德国和法国的高速公路全都封了。中午,我下班去取大嫂和二嫂汇来的钱,二妞就实话实说,都怨我!我妈非让我出来买袋面,还让你明天去擀面条。我这就去找叶姐好跟姐夫商量,姐夫非给你买烟,我知道他买的你不会要。咱们还是老规矩,两条中华,你明天无论如何,就是背,也把老爷子背到饭店!”
叶姐把两条中华烟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说:“志轩,明天朱伯伯和田阿姨都要去,还有我们十几个师姐弟,拉家带口来贺老师七十八高寿。大人孩子,十万火急!”
“叶姐,你敢保证陆叔和卢阿姨明天单给我面子?”我问道。
“三儿,”李毅苦涩却十分诚恳地说,“你从小对我就有误解,其实大忠和大小儿的关系比我还好。你们现在相处得象亲兄弟,我想我也能,咱们要比大忠的基础好。”
“毅哥,”社长撕开红塔山,一人递了一支,“老叔知道,我只要不在他面前提大小儿的名字,干活累死他,咱轩弟也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就不会有误解。”我一句话先让李毅点了头,然后说,“毅哥,你比我大一轮,就不可能跟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弟弟去玩,亮哥最初从同情也才慢慢跟我交往的,我从来没有过不尊敬大哥哥的言行,跟叶姐不来往也没有过误解。”
李毅笑了,但难遮愧色。
“大宝,”社长高兴地说,“晚上亮亮你的手艺,我还有两瓶十年前的五粮液,是你嫂子这回卖旧家具发现的。咱们先给老叔饯行,再给轩弟接风,大家一起好好叙叙旧!”
“忠哥,给我爸饯啥行?”
龙龙不解的问道,社长压低声说:“龙龙,我老叔调到军区荣升副政委,过了春节,走马上任!”
龙龙一听兴奋地眉飞色舞,老主任忍不住地说:“他叶姐,不是我敢夸志轩,这你可都看见了。”
“老叔,龙龙吃过几天苦?还不跟李毅一样,哪象人家志轩,有理走遍天下。你们都以为李毅得罪过我老师,实际上是替父……”
门铃声打断叶姐的话。二妞去开门,迎进来梅梅和陆小璟。
“丫头,三将军就是三将军,说几号回来他就几号回来!”梅梅连说带笑,陆小璟却怒气冲冲:“你们谁也别去帮龙龙,让他明天去擀面条,看他还敢不敢再偷懒!”
龙龙合掌作开揖,陆小璟拉上我的旅行箱就走。社长上前说:“陆教授,大宝手快,都是现成的。”
“俩活宝在家还等志轩呢!”
社长听了梅梅的解释,笑了笑说:“轩弟,今天我先来,改天你作东,陪咱们的老师好好坐坐!”
我点了头,过年闲时,和李毅聊了一天,兄弟之间心交心。
据说,陆叔回国穿上军装后,碰上棘手的事,面前是必须马上作心脏手术的病人和戴上将军衔的首长*他写一份《保证书》。病人是两万五千里长征中为首长牵了一路马的战士,首长是参加过“五次反围剿”的共和国一代名将。
自己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国内地市级医院能独立完成心脏手术的医生还寥寥无几,而在建国初期,耳闻目睹只有通过复杂心脏手术才能挽救生病的人也屈指可数。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这句话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语意人生年龄两大关卡。
当年,陆叔被*无奈,在李毅父亲面前写下“保证病人手术后活到七十三岁”的字据。如今,那位红军战士依然健在,共和国的一代名将,年未满七十就过早地逝去。
陆叔和卢阿姨与人相处,特别对晚辈単讲礼而不说利,但李毅有意躲避长辈的行为却惹恼了两位长辈。
从结婚成家到有了一双儿女,李毅和叶姐一直分居两地。老婆,孩子、热被窝、李毅事事想着家。他一见叶姐当上院长,自己也当上爷爷,硬着头皮往长辈身边挪,结果过新年碰了一鼻子地灰!
“什么从来没有家的意识,一直想替父还债,叶姐是自圆其说!我奶妈明天陪我老师去了,要是有一点点不满意,我就不行她!”
陆小璟开着“子弹头”,自言自语地一说,让我笑了一路。
回了岳父家,彤彤和乐乐一见我那叫高兴。平平让回家的燕燕带来炮,各式各样的好几大箱。三妞让出差的斌斌买来遥控模型散件,什么坦克,直升飞机零件有上百包。
“军军来了没住一夜?”
我回头一问,陆小璟可笑地说:“燕燕怕军军来这里迷了路,直接把炮送到斌斌家。军军真懂事,除了给孩子的什么都不要,吃了三妞作的午饭,开上车就回去了。”
“开饭啦!开饭啦!……”
燕燕可能饿了,在厨房叫人,两个孩子跟上我们进了餐厅。
“云嫂,丫丫值夜班呢?”
我边问边洗手,冯巧云喜笑颜开地说:“丫丫去天津认婆家门了,一半天就回来。叔叔和阿姨领东东出门前也不让燕燕走,让他们吃了小月的喜糖再回家。燕燕礼拜二回去一趟,我看买回来的炮过十五也放不完,高兴的两个孩子晚上都睡不好觉,天天给丫丫打电话,让她给军军家的胖娃娃买个好东西!”
“该花就得花,这是个礼儿。”说着,大姨递给燕燕筷子,问道,“燕燕,军军是不是就爱养狗?”
“军军爱玩。”燕燕顽皮一笑,说,“姥姥,他可能天生懂狗性,再凶的狗只要见他就服服帖帖的。军军去广州旅游和玲玲一个团的,回来下了车也不回家了,一直追到玲玲的家,玲玲就放出大狼狗咬他,他就跟狗说话,大狼狗就跟上他回了我家,好挨我妈一顿骂。后来我小姨陪玲玲她爸找过来,军军刚知道我小姨跟玲玲一家人关系特别好,我小姨插队就住在玲玲家,俩人就好上了。好就好,军军还就怕别人说他是个‘倒插门’,嫌包子铺挣钱少,自己跟我国良姨夫和大冰叔叔学了工程结构设计,就去搞装修,工程一包上百万,一个人供珍珍和玲玲上学,从来不贪吃穿,我弟弟也不容易。……”
“军军为吗跟家里闹崩的?“大姨接着一问,陆小璟接上说:“姨妈,我这回去买家具在我二姐家第一次见军军,小伙儿长得不比东东差,玲玲跟燕燕一样漂亮,就是没见着喜娃娃,在他外公家。我听我大姐说,军军他爸他妈就想让他跟叶姐她闺女成了亲,军军死活不干,珍珍也跟家里翻了脸。”
“姥姥,我军嫂多漂亮,李毅他闺女戴个眼镜,北京大学的,跟猪八戒他妹妹差不多,还就爱哭!”
彤彤的话,逗笑了我们。
“志轩,”大姨笑了笑说,“彤彤他爷爷明儿要耍孩子脾气,你可得劝劝他。我看李毅不是个赖人。前几天跟你叶姐来叫我也去,去就去,反正也不多我这一双筷子。”
“姨妈,”冯巧云愉快地说,“咱们明天上午先去向阿姨家看看她的漂亮孙女,中午吃了陆叔的寿面,下午去报社,参观一下林冰给志轩设计的新房。然后,我跟丫头去车站接小月,志轩陪你先回家。”
“伯母,我也去火车站,看我小月姐姐当了新娘子什么样!”
乐乐的话也逗笑了我们。
“丫头,”我可笑地说,“明天上街,别忘了先去超市买袋面。”
“买啦,在车上。”陆小璟说。
“家里有面。”冯巧云说。
“他明天拿面糊弄我老师。”说罢,陆小璟忍不住地问道,“小时候我就听说过李毅他爸的威名,经过风雨,也见过世面,人脑都能打开作手术,心脏为啥就不能动?”
“吃饭。吃了饭在解释。”
说着,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能不能解释通这个问题。
我的父亲还未到成年,安葬了被恶霸*死的爷爷奶奶后,过大年,一把火烧了地主家就逃出来,听了共产党抗日救国的宣传,却进中央军当了兵,来到伯伯的故乡。他不甘心受上司欺辱,投敌卖国当“皇协军”,只身去大闹日本鬼子的宪兵队,左手提着宪兵队长的头颅,右手握着鬼子中佐的军刀,身背歪把子,骑着东洋大马参加了八路军。
反扫荡中,我父亲一次拼刺刀就活挑了九个日本兵,带领全排为两位伯伯杀开一条血路。他回头去虎口中救两位伯母,一个人扮成“叫花子”,抡起打狗棍,杀毙了一个班的日伪军。两位伯伯亲自去为他请功,团长上报后一道命令,他不满二十岁就当上了连长。
淮海大决战,贺叔说他们全团最少消灭了国民党的一个师,枪堆成山,炮列成排,俘虏望不到头。我父亲命令他押着蒋介石的三员战将,坐上美军吉普车,送到两位伯伯面前,他们成了战斗英雄。
然而,我父亲到了朝鲜战场,当上师参谋长,命令叔叔执行侦察任务回来,他露了一次大怯。
叔叔是军里战功卓著的侦察英雄,让他抓俘虏就是一碟小菜。半夜出发,黎明时回来。抽袋烟,喝口水,他们想看看联合国军的俘虏什么样。叔叔拉开鸭绒睡袋,一双蓝眼睛四下乱看,我父亲拉开睡袋,却大叫一声“见鬼了”!一口气从前沿阵地跑回师指挥所。大伯问他问不出话来,等伯伯电话命令送来两个俘虏,让后人听了笑掉牙,原来我父亲见到美国黑人兵。
“丫头,经过风雨,那要看经过什么样的风雨,见过世面,也要看见过什么样的世面。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不同,往往在某个方面是顶尖博士,而另一方单是无知文盲。”
“有道理。哪李毅……”
“惹不起就躲,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上,叶姐形容李毅‘替父还债’也确实表达了自己的心声。大人不记小人过,明天只要敬上一杯,陆叔不可能记李毅的仇。”
“亲爱的,有水平!”
“关灯睡觉!”
我给陆小璟讲了一个已被事实验证过的道理,让她心服口服。第二天上午,自己进门放下一袋面,给陆叔和卢阿姨讲述了我父亲的故事后,分析了李毅的为人品行,才抚慰了两位长辈的心灵创伤。
“老姐姐,你怎么来了?”
说着,陆叔端平双手,惊喜地迎接刚迈进门的大姨,卢阿姨推开二妞,和冯巧云扶老人坐在沙发上。
“志轩,你和还是我和?快十一点了,和好面,咱换着擀!”
大姨坐下就将了陆叔一军!
向伯母笑了,蒲伯伯指着陆叔笑个不停,露出手腕戴着的劳力士金表。卢阿姨拿起茶几上的精致表盒,说:“老姐姐,小光刚才来了电话,你让丫头花了多少钱……”
“她还不该呀?”大姨反问了一句,说,“二妹子,我就想过个好年,二妹夫要不想过我就陪着他!”
“二妞,拿衣服,走!”
陆叔一句话,他要高高兴兴地去赴晚辈们为他举办的寿宴。
自己也达到目地,想让大家高高兴兴地过上一个好运年!
战友啊战友,尊老爱幼才是中国民族的传统美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