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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氏明显地比浦氏更会享受生活,花起银子来不手软,前面院子里,种了好些树,可别小瞧这树,能在天干地裂的韩家庄,种下这么多不耐旱的树,再雇人天天浇水的,绝对只有肖氏一家。
树多,阴凉自然也多,好几个丫鬟媳妇子,都聚在树下说闲话。戚妈妈拎着食盒走上前去,几个受了她晚上邀请的媳妇子,纷纷与她打招呼,笑问:“戚妈妈,怎么又来?莫非明日也有酒?”
戚妈妈笑道:“有,有,就怕你们不来。”说着,举起食盒给她们看,道:“我们五娘子叫厨下做了些果子,特特嘱咐我送来与大娘子尝尝,我怕大娘子正歇息,所以来请个姐姐引路。”
众人都赞孟楚清与孟楚溪姐妹情深,孟楚溪屋里的清心赶紧从荫凉处走出来,引了戚妈妈上孟楚溪房里去,笑道:“我先替大娘子谢五娘子费心。”
戚妈妈笑道:“我们五娘子适才念叨大娘子呢,说大娘子成日闷在屋里,也要时常出来走动才好。”
清心叹了口气,道:“妈妈,你也是孟家的老人儿了,大娘子甚么情形,你知道得很,她心内愁苦,才不愿出门。”
说话间,两人顺着台阶,走上了抄手游廊。戚妈妈说是给孟楚溪送果子,却半路打开食盒,先取了头一层递给清心,道:“这是给姐姐带的,五娘子的一片心,切莫嫌弃。”
这一层两个小碟,一个琼珠,一个柿糕,这两道果子,看似平常,琼珠不过是水煮圆眼干荔;柿糕更只是加了枣泥和柿子的糯米糕,但因干荔和糯米都是陕北难得一见的物事,所以显得格外珍贵。
特别是那柿糕上,还点缀着松仁和胡桃仁,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吃到的东西,即便是在富裕的孟家,要想吃到这个,也得自掏私房钱,公中是不会供应的。
自掏银子做的果子,可见是真费了心了,清心忙接过来,连声道谢,先引戚妈妈到自己房里坐了,道:“妈妈且先到我这里歇歇脚,吃盏茶再去,横竖你现在就去,大娘子也是不见你的。”
戚妈妈忙问:“大娘子怎地了?昨晚的事我听说了,大表少爷虽说鲁莽,但这里是韩家庄,又不是湖北,其实没必要担心的。”
清心走去开了柜子,将前些日孟楚溪赏的一盒茶饼寻出来,拿去叫小丫鬟煮来吃。然后才回来与戚妈妈小声道:“今儿早上,大娘子从你们五娘子那里一回来,就上大太太屋里去了,也不知同大太太说了些甚么,回来时脸色就不大好。”
戚妈妈想起孟楚清跟她讲过的话,忙问:“可是大太太要将大娘子许给大表少爷?”
清心仔细想了想,道:“瞧着却不像,若真是定了此事,大娘子定要哭个不休了,但她这会儿虽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但却并没有哭,只是坐着发呆。”
戚妈妈道:“这便是大娘子的不是了,有甚么话不能与你说说,非要憋在心里,当心憋出病来,你无事时,也当好生开解开解她。”
清心闻言苦笑:“妈妈,当年大娘子最信赖她的奶娘熊妈妈,结果离开湖北时,熊妈妈却不肯跟着走,她自那时起就伤了心,再不肯跟我们下人多说甚么的,我就算劝了也没用。”
戚妈妈便只得叹息一声,不再说甚么了。一时茶汤端上来,清心让着戚妈妈,就拿方才那两道果子佐茶,两人吃毕,一齐上孟楚溪屋里去。但却正如清心所料,孟楚溪并不肯出来,只让她转谢孟楚清。
清心只得连连向戚妈妈道歉,戚妈妈忙称不妨,将食盒搁下,告辞走了。
戚妈妈回到后院,孟楚清还在专心练字,她再想想闷在房里的孟楚溪,不禁感叹,还是她家五娘子的心性好,任天塌下来,也是按部就班,不慌不忙。
因晚上要待客,她下午便换梅枝上来,自己先回家去了。
孟楚清练完字,吃过午饭,照例歇午觉,睡好起来,便朝浦氏房里去,谁知浦氏正在与人吵架,原来那日大厨房少请了一个浮客家的媳妇,这媳妇认为浦氏偏心,没一碗水端平,因此上门理论来了。这些浮客虽然穷,却是良人身份,浦氏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气得直跌脚。
少请一位浮客媳妇,正是孟楚清的杰作,她连忙屏住气,悄悄儿地溜了。
梅枝就跟在她后头,亦将正房的情形瞧了个清楚,回来后便有些儿叹气,道:“五娘子,早该想到你的婚姻大事,全握在太太手里,当初不该与她对着来的。”
孟楚清哑然失笑:“太太最是个欺软怕硬的,难道你不知?你看上回当家什的事,她在我这里吃了亏,这回哪怕被我害着,也不敢吱声了。你再看四娘子,向来逆来顺受,在她面前连大声讲话都不敢的,结果如何,太太满心打算着要把她嫁给浦大牛哩!而今我钱财田产在握,不拘她给我说户甚么人家,将来嫁过去,也受不了气。再说了,那边还有我爹呢,断不会容许她胡来的。”
梅枝听她说起孟楚涵,就再讲不出反驳的话来了,也许浦氏就是这么个性子,非要时不时地戳她一下,她才不敢来害你。
孟楚清歇了会子,走去取了双陆出来,同梅枝打双陆作戏,厮混了一个下午。
晚上,不该当值的戚妈妈,在宴请完几个媳妇子后,特特赶回孟家,来见孟楚清,把今儿一天打听到的消息,讲与她听。
原来昨日晚上,大太太肖氏留住马氏,是为了拿浦大牛夜闯孟楚溪闺房的事,逼着马氏换亲。马氏不愿把女儿嫁给孟楚江,因而百般推脱,但在肖氏许以富贵后,又稍稍动心,最后,两人达成协议,若是肖氏能说动浦氏把孟楚洁或者孟楚清嫁给他家做儿媳,她就勉为其难把浦大妞嫁给孟楚江;如果肖氏无法说动浦氏,那就把孟楚溪嫁给浦大牛,然后她想法子把她哥哥家的马大妮,也就是浦氏的亲女嫁给她。
孟楚清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两位做母亲的,再怎么疼闺女,都是把儿子的利益放在最前面,只要儿子能娶房好媳妇,闺女嫁得再不如意,也能忍了。她想着想着,突然记起一事,忙问戚妈妈:“大娘子不是有婚约在身么,难不成大太太预备瞒着?”
戚妈妈道:“他们说,大太太已传出了话来,称湖北那户人家,早已寄了信来退亲,而今大娘子是自由人儿了。”
已退了亲就好,孟楚清放下心来,只是忽然又想起孟楚溪的郁郁寡欢,便问戚妈妈道:“大房有钱,哪里娶不到媳妇,嫁不出女儿,为何偏要拿大娘子去换亲,连对方是傻子都在所不惜?”
戚妈妈道:“随便娶来的,哪里比得上浦家!你别看浦家不怎么有钱,但却是韩家庄数一数二的大姓,他家族人,遍布各庄,在韩家庄也是说得上话的。大太太那般要脸面,哪肯随意娶个穷门穷户没势力的儿媳妇,自然是要拿大娘子去换浦家的女儿了。就是如今换作了马家,那马家也是庄中大姓,不然当年也不会同浦家结了亲了。其实咱们孟家虽然有些钱,但因为是外来户,根基尚浅,在旁人看来,与浦家结亲倒是高攀了。”
这个孟楚清明白,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你家有钱,就能决定一切的,家族势力至关重要,像他们这样单门独户的人家,若真遇上点事,是绝对争不过浦、马这样的大姓的。肖氏一心想要为孟楚江娶个大姓女回家,大概也是出于要在韩家庄扎稳根基的考虑罢。
家庭、家族利益高于一切,道理易懂,做起来却难,想到孟楚溪的哀怨,孟楚清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此时叹别人,焉知将来别人会不会叹她,说到底,大家都是没有自由,任父母摆布罢了。
过了会子,戚妈妈又道:“五娘子,我急急忙忙赶着来把消息告诉你,就是想提醒你,从今晚起,就得紧盯前后院中间的那扇门了,不管是太太去前院,还是大太太来后院,都得想法子去打听打听她们谈甚么。”她说着说着,又道:“罢了,从今儿起,我也开始值夜罢,等五娘子躲过这一劫再说。”
梅枝连连摇头,道:“家里谁值夜,得去大太太那里报备呢,妈妈你突然要留下,大太太那里怎么说?”
孟楚清敲敲桌子,道:“就说我病了,要多个人照顾。”
梅枝忙呸了三声,道:“好好的,咒自个儿病?”
孟楚清不理她,只叫戚妈妈去和肖氏说。戚妈妈心领神会,朝着前院去了。这时梅枝也醒悟过来,连忙去铺了床,搀孟楚清躺下,笑道:“既是装病,就得装像些。回头我替五娘子去庙里拜拜,免得真病了。”
她每日都要在屋子里来回跑上几趟,身体好得很,哪里会轻易就病,孟楚清满不在意地笑了笑,吩咐她去把散碎银子多多备上,又绞了块白巾子,缠在额头上,作出个头疼的模样来。
两人忙完,戚妈妈也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肖氏。大太太竟这般关心孟楚清,看来戚妈妈打探来的消息,多半是真的了!梅枝看看孟楚清额上的白巾子,暗自庆幸她们早作了准备。
肖氏进了屋,直奔孟楚清床前,拉着她的手仔细询问了半天,又派人连夜去城里请郎中。
这动静,就闹得大了,众人纷纷来探,待得郎中来了,又是诊脉,又是煎药,闹得孟楚清一宿没睡好,待到第二天天亮,眼圈发黑,脸色泛白,倒真有了些病怏怏的样子。
鸡鸣三遍,日头升高,前院派来帮忙的下人终于离去,梅枝端了一小碗浓黑的药汁来,捧到孟楚清面前,笑道:“塞了足足两锭银子给郎中,换来这一碗养颜的汤药,五娘子快些趁热喝了罢。”
“苦。”孟楚清皱着眉,不肯去接。
梅枝却很坚持,道:“五娘子,你服了药,周身才会有药味儿,不然怎么瞒得过众人?”
戚妈妈也来劝:“二舅太太和大太太私下交易的事情,我能打听得出来,三娘子和四娘子就也打听得出来,她们得了消息,能不为自身打算?好几双眼睛盯着你呢,还是把戏作像些。”
她们都言之有理,孟楚清只得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将药喝了。戚妈妈接过空碗,梅枝则赶忙从盒子里拣了一颗蜜枣儿,递与她过口。
刚服完药,廖嫂来送早饭,隔着帘子笑道:“大太太特意吩咐厨房,与五娘子炖了鸡汤补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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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思路不顺,亲爱的们来点推荐票鼓励下好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