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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氏想了想,她不去也好,不然落个强卖继女财产的名声,只要这家什是孟楚清自己运出去的,就与她无关了。于是再三叮嘱过孟楚清和戚妈妈要小心行事,便回房去了。
浦氏终于走了,戚妈妈大喘一口气,将先前收起来的小物件儿,又一样一样地摆回去。此时天色已暗,蝉鸣声渐低,蚊虫也多了起来,孟楚清赶忙取出香炉,从最下头一层里取出一把黄铜小铲子,又掀开最上头一层的盖儿,去拨那炉灰。
戚妈妈探头看了一眼,抱怨道:“太太竟闹腾了这一时,炉灰都满了。”
“等我把家什真卖了,看她还有甚么辙。”孟楚清气定神闲,拨完炉灰,抓一把芸草粉,添进了第二层。
芸草的香气重新弥漫在整个屋子里,芬芳浓郁,孟楚清深深吸了一口,满足地眯上了眼睛。
戚妈妈把一只插了栀子花的小瓶放回花几,对孟楚清道:“五娘子,厨房廖嫂男人的命,是你拿钱救回来的,有了这层干系,我想他们应是可靠的,明日就叫他们来帮忙,可使得?”
孟楚清想了想,道:“使得,我要演的这场戏里,还得他们配合着哩,只是人家并不知情,糊里糊涂地就被卷了进来,实在过意不去。”
戚妈妈宽解她道:“他们只是护送你去城里,只要家什不出事,你不出事,他们就不会担责,怕甚么。”
孟楚清一想也是,遂放宽了心。
不一时,廖嫂来报晚上的菜名,戚妈妈便请她明日一早来帮孟楚清搬运家什。廖嫂虽然是雇来帮佣的,但也在孟家好几年了,很懂得规矩,并未询问这些家什要搬去哪里,只满口应了,并答应戚妈妈一定会保密。
戚妈妈送走廖嫂,回头对孟楚清道:“五娘子,你何必叫廖嫂封口,这件事情,正是要闹到人尽皆知才好哩,好叫大家伙儿都瞧瞧,太太这继母是怎么当的。”
孟楚清却是拎了一只小巧的铜壶,正站在窗外花圃里,给几丛花浇水,闻言抬头笑道:“这要是今晚就传开去,我明儿还出得了门?我爹不来拦,三姐四姐不来劝?”说着,走近窗边,踮起脚悄声地道:“横竖这些钱,也落不到太太手里,传开去作甚,还不如教我悄悄儿地把家什给当了,捏着钱在手里放心些,也免得太太成天里惦记。”
戚妈妈想想也是,便不再提及,也走到花圃去,帮孟楚清给花浇水,只是仍忍不住地恨:“太太真是急切得很,老爷今晚回城,她明儿就叫你去卖。”
孟楚清忙安慰她道:“不是她急,是我急,不然就干脆回了我爹去了,我这不是急着把家什当掉,好换钱买田么,等我买了田,叫她看着干瞪眼。”
一提到买田,戚妈妈就不吱声了,埋头直浇花。眼见得那丛茉莉让她给浇了两趟水,终于等到廖嫂送晚饭来,连忙逃也似地到前头去了。
摆饭时,梅枝来了,换戚妈妈回家去歇息,孟楚清寻思着梅枝也是湖/北来的,便旁敲侧击地问了她几句买田的事,谁知梅枝仗着年纪小,装疯卖傻,孟楚清完全拿她没辙。
倒是梅枝听说她明日一早要去城里卖家什,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不过待听过孟楚清的计划,又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直嚷着明日要跟着一起去。孟楚清本来是准备带戚妈妈去的,听她这样一嚷,反觉得带她去更好,带着这样一个年轻又轻,性子又跳脱的丫鬟,不管路上出了甚么事,都是说得过去的,不是么?
主意已定,孟楚清洗过手,坐到桌前,安心吃饭。晚上是几样素菜,但自从厨房在几年前照着她的指示,改进了开水汆烫法,学习了菜籽油爆炒法后,即便是素菜,也做得极为可口。孟楚清就着菜,干掉一大碗素汤饼,又觉着那道滑炒栗殼蕈很是美味,遂叫梅枝端下去吃。
吃罢晚饭,便去了正房,与即将返城的父亲告别,浦氏生怕她把卖家什的事讲出来,不停地给她打眼色,孟楚清没有理会,不过也没多讲一个字。送走父亲,夜幕已降临,孟楚清与两个姐姐在正房门前分手,回到东厢,又不顾梅枝劝阻,脱了裙子,从西次间跑到东次间,又从东次间跑到西次间,足足跑了十几个来回,直到浑身冒汗方才罢休。
待她歇顺了气,梅枝带了两个小丫鬟,抬水来给她洗澡,笑道:“也亏得五娘子生在这殷实人家,不然哪里抬这么些水来洗澡。这里可不比我们湖/北,到处有湖有河,要想洗个澡,难以登天,那些寻常人家,每日里不过拿湿巾子擦擦了事罢了。”
孟楚清闻言骇然,登时离了她三丈远,捏着鼻子问道:“梅枝,你该不会也只拿湿巾子擦了擦罢,现在可是大热天!”
梅枝哈哈大笑:“奴婢哪里敢!熏着了五娘子,如何是好?老爷早就发过话了,咱们家的,不论主人还是下人,只要想洗,尽可去水房领水——老爷可是专门雇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每日去渭河取水哩。”
孟楚清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自己的鼻子,梅枝说得对,幸亏她命好,穿越到了这户殷实人家,不然这大热天的不让她洗澡,可真是要人命了。
梅枝试好水温,扶了孟楚清下浴盆,然后转身出去,帮她带上了门——孟楚清从穿越前带来的毛病,不兴洗澡时有人服侍。
孟楚清泡在热腾腾的大木盆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迅速爬上床,只来得及叫了梅枝一声,就进入了梦乡——不管她的心智多么成熟,身体都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这瞌睡说来就来,一沾枕头就着的毛病,还真改不了。
身为小姑娘,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早上起得也早,你看那些正读小学的小学生,哪个不是六七点就起来了。孟楚清便是这样,不用梅枝叫起,完全能够适应这个时代的作息习惯,辰时还没到,她便翻身起床,打开柜子翻拣衣裳了。
今日要进城,不好穿平日里的家常衣裳;但由于是孤身一人,并无长辈陪同,所以穿得太鲜艳也不好;然而依着她爱好打扮的性子,让她穿得朴朴素素出门,也是不大可能的。
孟楚清挑挑拣拣一番,终于选出一套既时兴,又不太显眼的衣裳来,窸窸窣窣穿好了。
待得梅枝听见响动进来服侍,眼前直觉得一亮,只见孟楚清在白绫抹胸外头,穿了一件碧色纱衫,那衫子上隐隐约约绣着无数片叶子,仔细看,竟无一片重样的。大热天里,穿这样一件纱衫,真是既清爽又精神,梅枝赞了又赞,道:“咱们五娘子才十岁,就已然这般出挑了,怪道老爷爱给五娘子买衣裳。”
孟楚清身上这件碧色纱衫,正是上回孟振业归家,给她捎回来的,说起她这个便宜爹,对几个闺女真是好得没话说,胭脂水粉,衣裳首饰,永远是跟着潮流在走,就是城中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们,都未必有她们这般时兴。
孟楚清坐到妆台前,梅枝开了妆奁,取出一把牛骨梳,给她梳头,问道:“五娘子,你屋里的这些家什,当真都要卖?昨儿晚上,咱可是忘了收拾细软哩。”
孟楚清抚着妆奁上/海贝雕成的螺钿,笑了:“你倒是打算把细软收到哪里?搁地上,还是藏床下?这些家什,卖上几样无伤大雅的也就成了,要是全卖掉,反而让人生疑,一来纳个妾不需要那么些钱,二来,我在太太眼里,也没那么大方。”
原来是梅枝相差了,她还以为这一整套红木雕花镶螺钿的家具,全要卖掉哩,忙道:“就卖外头靠窗的那张半圆桌子,和墙角里的那只花几。”
孟楚清想了想,道:“花几不能卖,万一有客来,进门连朵花都见不着,会笑话我的。”
时人爱花,室中有鲜花点缀,是最基本的布置,若无,则会被人耻笑。虽然庄中村民大多不讲究这个,但孟家的隔壁四邻都是村中大户,平常来往,还是须得留意则个,万不可丢了孟家的脸面。
梅枝自知思虑欠妥,不敢再出主意,只看孟楚清行事。
孟楚清待梅枝为她梳好头发,起身在整个东厢房转了一圈,最终选定了西次间靠窗的半圆小桌,厅中的条案和方桌,东次间的两把交椅。
选好家什,戚妈妈还没来,梅枝便从妆奁里取出两朵珠花儿,对孟楚清道:“五娘子,今日要进城,不如戴上这个罢。”
孟楚清却摇头,自去窗外花圃里,剪下两朵茉莉花,簪在了发髻上。梅枝上下打量,仍是觉得她太过素净,极力劝她佩戴一两样首饰。孟楚清却拍拍左上臂,笑道:“放心,我戴了。”
戴了?戴了甚么?臂钏么?怎么瞧不见?梅枝茫然睁着眼睛,不知孟楚清在说甚么。正疑惑,廖嫂送了早饭来,一大碗笋泼面,配着几碟子小菜,忙端进来,拿碗摆筷子。
因要急着进城,孟楚清便叫梅枝另拿一只碗来,把那面拨去一半吃了,便宜行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