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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杨逍续下去说道:
“后来张三丰真人出山化解这段恩怨,他是我教主的太师父,莫说明教不是各门派敌手,便是占尽上风,他老人家金口一开,谁敢不卖个面子?
“经此一战,张教主二番远行海外,明教教众云飞星散,土崩瓦解,嘿嘿!
“朱元璋那小子的龙庭是坐稳了,江湖上可也再没有明教的招牌。
“唉!眨眼之间,这已是二十年前之事了!”
喟然长叹,低徊之情,不能自己。
风清扬静静听着,杨逍接着说道:
“到得此时,教中的老兄弟隐居的隐居,死掉的死掉,只剩下我孤家寡人,那真是心灰意冷,万事俱空。
“我女儿不悔和武当六侠段梨亭要接我去武当山居住,嘿嘿,我杨逍纵然不肖,岂肯托庇于张真人座下?
“于是我就四海巡游,暇来以琴书自娱,虽是寂寞了点儿,倒也逍遥快乐。
“直至五年前的一日,我夜行至一座古庙,正撞上慕容绝那老贼与手下什么狗屁十三门派聚会,庙外放哨的狗崽子暗算于我,被我下重手废了几个。
“慕容老贼当即大怒,与我动起手来。
“我们激斗了两个多时辰,那老贼施出一门劳什子‘凌波微步’的古怪步法,我一时不察,被他在后心印了一掌,身受重伤。
“慕容老贼以为我必死于非命,冷笑一声,率领他那帮狐群狗党扬长去了。
“嘿嘿,这老贼太也小觑我了,张无忌教主曾传与我疗治内伤之法。
“另有疗伤圣药‘玉蟾雪莲丹’相赠,他掌力虽然厉害,想要杨某人的性命可也还差得远了!
“话虽如此,这场内伤也着实不轻。我足足调养了两个多月,武功方始尽复旧观。
“哼!这口恶气我如何忍得下去?当下明察暗访,寻到这老贼的巢穴,那就是这个狗屁参合庄了,要与他再决胜负。
“我杨逍生平于武功一道没服过几个人,一个是阳顶天阳教主,第二个是张无忌张教主,尊师段子羽虽心狠手辣,然而神功盖世,我也自愧不如。
“岂知到了晚年,又出来了一个慕容绝。我上次在他的古怪步法下受伤,之后苦思良久,虽无破法,他却也再害我不得。
“哪知这老贼奇门功夫着实不少,激斗至六百余合,他忽地使出少林派的‘须弥山掌’。
“我当年曾为金毛狮王谢逊之事,随张教主攻打少林派的‘金刚伏魔圈’,少林派长老渡厄,渡难均曾使过此掌,甚是厉害。
“我哪想到慕容老贼也会这门功夫,一惊之际,又是被他所乘,点了我的穴道。
“我本以为今番必是死也,慕容老贼却假惺惺地说什么我们素来无仇无怨,又敬重我这一身修为,实在不愿杀我。
“可他又不愿放我走,怕我再找他比武,嘿嘿,这老贼倒也有自知之明。
“知道胜我杨某一招半式,那是大耗体力心血之事,若非逼得急了,倒也不愿与我动手。
“所以他就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了,屈指一算,也有四年多了。”
风清扬“哦”了一声,这篇故事直把他听得惊心动魄,对杨逍其人也开始颇为佩服,转念之间,他忽地想到一事不对,不由“咦”了一声,道:
“杨前辈,你说慕容绝亦将你囚在这样的石室之中?
“可你那天又怎会在奎元阁上喝酒?
“今日又怎会来到我这里呢?”
杨逍又是嘿嘿一笑道:
“这话说起来却也不短。起初一年,我也与你的待遇相差无几,每日两餐白菜豆腐,嘴里都要淡出鸟来。
“当时每天想的就是怎么离开这鬼地方,找慕容老贼再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只是这石头屋子建得委实坚固,只好坐在床上气闷。
“可后来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个百密一疏之处。你道是甚么?”
不等风清扬回答,他指指下方,狡黠地一笑。
风清扬吓了一跳,道:“土地?”
杨逍笑道:“答对了一半,是土。那老贼忘了,我明教厚土旗地行之术,天下无双,我先任光明左使,又任教主,地行的诸般法门倒也略知一二。
“这里虽是地下,但只要出了那间石室,外面还不就是我的天下了?
“我花了五天工夫掘出一条地道,直通向那道台阶旁边。想起从地底钻出那一瞬间,真是他妈的痛快!”
杨逍双目闪闪,接下去道:
“我出了这个鬼地方,先到附近找家酒馆吃了个痛快,便想回来寻那慕容老贼的晦气。
“哪知回到参合庄里,无意之间发现了老贼的一个大秘密,心中一喜,也不愿理会他了。”
风清扬问道:“那是什么?”
杨逍摆摆手道:“先不要问,我此番来找你便是为此,到时自知。”
接下去道:“我既出了石室,手中有了诸般铁器,进出这石室那便如履平地了。
“好在老贼这里无人看守,我除了老仆送饭时待在屋中,其余时候那便想到哪儿就到哪儿。
“那日我嘴馋了,想到奎元阁上享受一顿,却撞见你四处打听参合庄的下落。
“一见你佩的剑,再看看这派气质风度,白痴也猜到你就是有名的‘华山一风’喽!
“那天你请我喝酒,又谈得投机,我一时心喜,才写了那张字条与你。”
风清扬恍然大悟,原来那日他故作陕西口音,引起自己注目,后来饮酒聊天,俱是为了试探自己。
他素知杨逍聪明机变,天下罕有敌手,会说各地方言,对他来讲,那是雕龙小技,不值一哂之事,当下也便不问。
杨逍忽地笑道:“说了这半日,倒有些口干舌燥起来了。
“风清扬,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长身而起,从那洞口钻了出去。
此刻风清扬已对杨逍极是信任,当下不虞有他,紧随其后。
杨逍等他也从洞口钻过,拾起适才撬落的花岗石重新堵在缺口。
风清扬落足一看,所在之处仍是一间石室,体制规模也相差无几,却没有人在里面,心中寻思:
这样的石室不知还有几间;也不知还关了什么人。
杨逍好似又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
“这里石室倒是不少,但请来的客人也只有你和我,未免冷清了一些。”
边说边走到这间石室的墙壁旁边,右手掌心贴住一块石头,运劲一吸,石块轧轧后移,“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风清扬不禁脱口赞道:“好功夫!”
杨逍一笑,也不言语,二人仍旧钻过。
如是者三,进到第四间石室,杨逍不再走近石壁,蹲下身来,右手不知扳动什么地方,地面上慢慢现出一个洞口,恰容一人出入。
杨逍笑道:“小哥光临寒舍,杨某不胜荣宠,可惜此处不能多耽,请走吧!”
口中说请,自己却先行探身入洞。
风清扬知道他是怕自己生甚疑心,一笑跟入。
全身甫入洞中,忽觉眼前一亮,却是杨逍晃着了火折子,接着头上轻响,洞口已封上了。
风清扬心中惊佩,暗道:
人称杨逍聪明绝顶,果然传言无虚。
这等巧妙机关,我便一年也作不出来。
这地道挖得甚是狭仄,二人别说站起来,连蹲下也是不能,只好腿上使劲,半躺着向前蠕动。
好在没有多久,出口已在头上。
二人纵出洞口,闪目四望,周围静悄悄的,渺无人迹。
二人倒也不敢出声,拾级而上。
走了约有二百余步,杨逍左手扶住墙壁,在一个地方掀了两下,停了一停,再掀一下,“轧轧”声响,面前一道石门缓缓向旁闪去,一片清光慢慢洒在风清扬的头上,身上,脚上,正是明月皎皎,外面亮如白昼。
风清扬大喜,纵出门来。
一阵夜风吹拂而来,带着荷叶的清香,萦回鼻端,久久不散,风清扬深吸一口气,直觉胸腑之间如被香气洗过,极是舒畅,当即精神一振。
他被关在石室中十余日,每天气闷已极,这时身在天地之间,感受自然之气,只觉身畔一草一木都是说不出的可爱。
这时身后传来“轧轧”之声,那道门户又缓缓关闭。
风清扬回头看去,见适才出来的石门乃是座假山的侧面,这一合拢,竟是毫无痕迹,休说此际乃是夜间,便是白日来寻,也是千难万难。
杨逍道:“跟我来。”
刚待展开轻功飞奔,回头看见风清扬手脚上的镣铐,一拍自己的头,叫道:
“啊也!我也真是糊涂,忘了你身上还带着这劳什子的玩意儿。”
右手一翻,亮出一把精光四射的锯条,也不知他先前放在何处。
风清扬见这把锯条只有手掌般长,光芒耀眼,大非寻常,也不知是何物所铸,更不知他从何处得来。
当下也不言语,任杨逍在手铐之上猛力锯了数次。
这小小锯条当真厉害,几锯之下,手足上的四道铁圈已各现出一条细缝,运力一扳,那精钢甚有韧力,竟张开一个缺口,再扳几下,手脚都已从铁圈中脱了出来。
杨逍拾起落在地上的铁圈铁链,交到风清扬手中,微笑道:
“且把这劳什子带在身上,以后还有用处。”
风清扬不知何用,但知杨逍此举必有深意,便将铁圈铁链挂在后腰之上,只觉沉甸甸的甚不舒服。
羁绊既去,两人展开轻身功夫,直向右前方飞奔而去。
姑苏六月正是酷暑时分,深夜却甚是凉爽宜人,明月在天,蛙鼓遍地,风清扬疾奔之际,只觉天地广阔,浑身说不出的通泰愉悦。
看杨逍时,只见他宽巾大袖,步武潇洒,不疾不徐,行进之间浑无一点霸气,全如在庭院之间信步一般,却又总在自己前方数尺,追之不及。
这等轻功自成家数,雍容华美,与适才穿越方洞时的诡异身法竟尔大异其趣,心下不由暗暗钦佩。
此时杨逍也在用眼角余光扫视着跟在自己身后数尺之遥的风清扬,他知自己貌似从容,实已出尽全力,而风清扬虽步武遽急,却是呼吸调匀,显是行有余力,心底也不由暗自纳罕道:
江湖上传说此子剑法轻功俱臻甚高境界,今日看来确是如此。
这等了得的轻功自己一生之中也只见过阳顶天、张无忌、韦一笑等寥寥数人可与比肩。
这小子今年才二十余岁,也真不知他是怎样练来的。
二人各自思忖,脚下都是不慢。
奔了顿饭时分,风清扬只见前面一方碧绿的荷塘,十数间小巧雅致的楼阁坐落其上。
月光之下看得分明,这些楼阁俱用绿竹搭成,更分左右两进,中间以一座竹桥相连。
两进的大门之上各悬挂着一块匾额,金粉写成的字被清光一映,更显得熠熠生辉。
风清扬看到匾上题的字样,不由得大大吃了一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