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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五派,联的甚盟,还是各为其主,各行其事吧,”恒山派乃清一色的出家女尼,向来洁身自爱,不喜与别派人士打交道,此次远征凉州,不过思及当年段子羽任天下武林盟主时,对恒山派颇加照拂,听说他弟子有难,自然起了还报之念。
原拟事毕即打道回山,不意被华山、嵩山掌门人苦苦挽留,但恒山一派对联盟一事极不赞同。联盟之事迟迟未决,阻力泰半来自恒山。
然则四派掌门均表愿意联盟,恒山派颇感孤掌难鸣,此时一听慕容雪之言,如得强援,纷纷喧嚷起来。
一时间谷中多是清脆悦耳的雌音,仿佛阿弥陀佛国土上的伽陵鸟一齐鸣叫一般。
成清铭听在耳中,可是大大的不受用,一怒而起,但转念间强抑恚怒,淡淡道:
“慕容姑娘,对五派联盟有何异议?”语气中火气十足,若非碍于情面,早已拔剑出手了,风清扬心中连连叫苦不迭,大庭广众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急得搓手跺脚,眼中满是乞哀之意。
慕容雪凝视他片刻,面上大有得意之色,悄声道:“看你还敢不老实,惹恼了本姑娘,有得你受的。”声细若蚊,几不可闻。
可是这谷中不乏功力深厚之人,还是被人听到了,立时便有数处轰笑声,其余人见她樱唇翕张,却无声音,纷纷向左右打听,一传十,十传百,顷刻间便传得人人皆知,轰笑不已,谷中庄重肃穆的气氛为之一扫而光。
成清铭性子虽豪放,却极精细,否则华山派也不致有今日之盛况,势权既重,便不禁有领袖群伦之心。
其时少林闭寺静修,武当与日月神教渊源极深,游移正邪之间,模棱两可,绝不作左右袒。
峨眉独往独来,有犯必校,对正邪各派势力一视同仁,三大门派约无左右武林之意,余下便以华山派势力为最。
成清铭綦欲承继段子羽当年中兴华山之余烈,乘中原武林群龙无首之际,一举奠定武林霸主的地位,况且形势严峻,五派如不联手,势必被魔教蚕食鲸吞,各个击破,是以借魔教发难之由上联合五派,议此必成之事。
不料恒山一派坚执不可,若是弃恒山而成四岳联盟,不免明不正则言不顺,传将出去更于各派声名有损。
成清铭和嵩山、泰山、衡山四位掌门,向恒山掌门梵修神尼力下说词,极尽蛊惑之能事,较之佛祖当年说法度人犹为苦口婆心。
梵修神尼为其精诚所感,几乎要脱口应诺,不意被慕容雪一句冷语插进,恒山弟子群起鼓噪,成清铭等前功尽弃,心下无不恨之入骨,只是不好发作出来而已。
慕容雪见风清扬已然服输,亦不为已甚,笑道:“大师哥,依小妹愚见,要联盟便联大些,单仅五岳联盟,气象不嫌忒小吗?”
成清铭一句“大师哥”入耳,心内说不出的熨帖受用,一股怒气早已冰融雪化,慕容雪如是称谓,自是以华山派人自居,慕容世家盛名远播,仅此强助便胜五岳联盟之势多多。
又听她口气颇大,竟大合自己的脾胃,遂笑道:“依姑娘之见该当如何?”
殊不知慕容雪不过是欲将作绝了的文章翻过案来,只顾大言炎炎,心中毫无主张,但此时欲罢不能,只得随口乱说道:“联手抗魔乃武林大事,凡我武林中人均有降魔卫道之责。”
众人轰然喝彩,此话若出自成清铭等几位掌门之口,那是毫不足奇,但出自一位娇滴滴妙龄少女之口,愈发显得英气逼人。
更有些少年弟子为其风姿所倾倒,喝彩声唯恐不高,掌声唯恐不响,更有跺脚声,口哨声此起彼伏,霎时间谷中乱作一团,各派老成持重的人均不禁大皱其眉,不过心下也服其豪爽,叹道:“果然是名家子弟,风范自是不同寻常。”
慕容雪本意是要圆过话头,岂料愈扯愈远。偏生腹内乏词,竟尔无以为继。
但若就此收场自是绝无此理,不由得慌了手脚,被震天价的喝彩声一激,亦发困窘,只得连递眼色给风清扬,搬取救兵。
风清扬早被她唬得挢舌不下,他自以为对她已了如指掌,万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手,真不知这是否也是慕容家风,此时看见她眼色,已洞见她肺腑,心中气苦,但已无余暇与她怄气,灵机一动,低声道:“少林、武当、峨眉、昆仑。”
慕容雪微一沉吟,已知其意,喝彩声已停,谷中静得出奇,人人屏息凝气恭聆她的高见,便续道:“是啊,少林啊、武当啊、昆仑啊、峨眉啊……”
拉长声音,腹内却思索着如何自圆其说,她声若黄鹂,这般悠声细语,愈发动听,不少人听得怦怦心跳,面红过耳,连少林、武当是甚物事全不知道了。
成清铭失笑道:“咱们这里议的是五岳联盟,与少林、武当、昆仑、峨眉又有何干系?”
慕容雪道:“当然有干系了,而且干系重大,大师哥请想,五岳都是名山胜地吧?”
成清铭皱眉不答,心道:“这不是废话吗?”却有百余人应声附和道:“是啊。”
又有人道:“黄山、青城也是名山胜地。”
风清扬心丧若死,心道:“这个乖可出大了。”
脸色青黄不定,慕容雪却转瞬间稳住了心神,脑中灵光闪动,笑道:
“是啊,大家住的都是名山胜地,谁也不想被魔教霸占了,自然只有抗魔保家了,那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啊?”
自然又是群声附和“对!姑娘说的再有理没有了”
慕容雪亦是一身冷汗,有若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般,颇感虚乏,幸好这篇八股的破、承、转已勉强接了下来,还算顺理成章,纵然不能高科登第,亦不致交白卷了,当下已将“收”想明白,便道:
“既然大家均有此心,咱们单单五派联盟,少林武当岂不怪罪,说咱们将他们抛在一边。
“峨眉、昆仑岂不降责,怨咱们瞧不起他们,便是黄山、青城也要腹诽不满。
“是以依小妹愚见,要联便将这些门派都联到一起,岂不是好?”
话一说完她如释重负,浑身虚脱了似的,只感头晕眼花,险些坐倒在地,风清扬眼明手快,伸手抄住了她后腰,运气过去,慕容雪方始挺立得住,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众人听完这一番高论,均面面相觑,若说少林、武当这等大派联盟,即使少林武当肯屈尊俯就,亦无人有此大手笔,何况绝无此理,不过当年段子羽确是领袖天下武林,与天师教联手毁了明教根基。
迫使张无忌、杨逍、韦一笑等明教高人远蹈方外,日月神教亦不得不改换旗号,另起炉灶,以防段子羽、张宇初等以抗御明教为由,重出江湖,现今既欲与魔教再起争端,不知会少林、武当等派亦似不妥。
几为掌门均是阅历丰瞻,处事练达之人,却被慕容雪一篇胡说八道难住了。
梵修师太微笑道:“成掌门,慕容姑娘远识卓见,一语道出我等弊端,此事关涉武林命脉,岂可不知会智圆方丈、殷真人、净因师姐等名宿高人,莫让人说我们太过自专了。”
衡山派掌门麻千幻最为胆小,做事也唯以谨细持重为务,深恐得罪了那几位高人,便一改初衷,也极力主张待与几大门派商议后再作定夺。五派已去其二,成清铭,左嵩阳、玉佛子之人相视怅然,情知今日是难以成事了。
只得协商片刻,定于下月十五再聚华山,这期间分头遣人知会各大门派,请各派首脑务必届时光临华山,共商抗魔大计,柬帖由五大掌门联名签发,以壮其势,料来无人会拂这五大掌门的金面。
那边厢风清扬深知祸闯得大了,乘各派人众乱着,与慕容雪脚底抹油,忙忙的溜之乎也。
甫离山谷,一匹马奔至近前,赫然正是赵鹤那匹紫云盖雪,风清扬甚喜,不想这马对自己甚有情义,居然眷恋逡巡不忍舍去,当下拖着慕容雪一跃而上,那马不俟鞭策,昂首便行,四蹄翻飞,霎时已将喧闹的荒谷远抛在后。
四野寂寂,唯闻耳畔风声,风清扬心神略略底定,慕容雪犹不明其心意,不解道: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何恁慌里慌张的?”
风清扬气道:“明知故问。都是你做的好事,大师哥苦心经营的计划让你一番话砸得无影无踪,焉肯罢休。
“到头来非拿我出气不可,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躲上十天半月,避避风头为是。”
慕容雪笑眼盈盈,满是爱意,反手钩住风清扬脖颈道:“这才好呢,没枉费我一番苦心。”
风清扬心中一动,恍然道:“原来……原来你是故意胡说八道,激怒我大师哥,好让我不得不私逃出来?”
慕容雪笑道:“正是。要不然五岳联不联盟,什么大事,也值得本小姐一开金口。”
风清扬气得七窍生烟,偏生又无可奈何,慕容雪笑道:“你何必气苦成这样子,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吗?”
风清扬苦笑道:“当然愿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