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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朋友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后来桃桃他爸的早教中心还是被那个缺的老太太黑了,在小区里挂横幅,拿大喇叭喊话,说如何如何不正规,她们家遇到了多么流氓的事,早教中心不闻不问。要说原因倒也简单,她家孩子后来又在家摔了一次,摔成脑震荡,老太太一口咬定是上次摔伤的后遗症。
早教中心本来已经欣欣向荣,准备多开两个分店,谁知这个老太太很厉害,专门在早教中心附近闹腾,比上网发帖好,精准面向目标用户。好多不明真相的会员要求退费,刘先生一度焦头烂额。
我帮他想了好多办法,最后还是用最老最传统的方法解决:居委会调停。
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刘先生和居委会大姐好上了。
说是大姐其实年纪不大,现在居委会里有不少年轻人。这位姓杨的姐姐比我还胖,慈眉善目,喜笑颜开,令人一眼望去就和蔼可亲。她厨艺不错,手脚利索,特别热情,还有一对无比宽大的胸脯,桃桃很喜欢。(她的怀抱。)
刘先生和杨姐高高兴兴处了半年对象就领了证。我最开心的事就是杨姐对我和珍珠都很好,没事就领着桃桃找我们玩。
“珍珠啊,以后给我们家当儿媳妇好不好?”
“好!”珍珠快两岁的时候,话已经说得相当利索。
“你知道什么是儿媳妇?”我问她。
“就是跟桃桃哥哥结婚,就像阿姨跟刘叔叔结婚一样。当新媳妇,生小宝宝。”
“这都谁给你讲的?”我皱着眉头。
“娟娟阿姨给我讲的!”珍珠卖弄学识:“娟娟阿姨还说,我以后不能像你一样不结婚。”
“娟娟阿姨说得不对,”我一个头两个大:“结不结婚都可以,看你喜不喜欢。”
“我如果想结婚,就可以结婚。”
“对。”
“我想和桃桃哥哥结婚,就可以。”
“只要桃桃哥哥也愿意就行。”
“我也想和吴叔叔结婚,也可以。”
这......猝不及防,我头毛都炸起来。
“但是吴叔叔和桃桃哥哥你只能挑一个。”
珍珠把两个黑眼珠子瞪得老大,我仿佛听到了她三观爆炸的声音。
娟娟阿姨什么人啊,这么重要的事儿不说。
珍珠两岁的时候,我们一起开车去附近的海滨城市度假。吴律师有工作走不开,又赶不上珍珠的生日,可以说是捶胸顿足。
盛夏还没到,海水还有一点冰冷,但是孩子们玩得开心,我们也不管那么多了。
小孩子们又玩沙子又玩水,晚上还跟着吃去吃海鲜烧烤,回到酒店,都累得秒睡。
珍珠和桃桃还是都一起睡在我这儿。桃桃已经上学前班了,准备当小学生了。他眉眼之间的稚嫩逐日减退,在他吴叔叔的训练之下身材也逐渐匀称,个子长得高高的,如今是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帅哥了。
成了小帅哥的桃桃再也不提什么“我是男生我不能跟你们睡一起”,可见当初只是客气。现在他说:“阿姨,再过两年我就长大了,我就不能跟你们一起睡了,我得珍惜当下。”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男生跟女生不能睡在一起?”我绷着脸问。
“不知道......”桃桃一脸蒙圈。“我问我爸,他把我骂一顿。”
我翻了个白眼。显然在刘先生的心目中,不能一起睡的理由可以说是相当淫**秽了。
“因为,只有男生和女生相爱,才能睡在一起。”
“我喜欢珍珠。”
“你跟珍珠是好朋友,是不是?”
“是啊。”桃桃满脸理所当然,天生如此。
“喜欢和爱还不一样。你可以永远喜欢珍珠,但是有可能你永远不会爱上她。也有可能以后珍珠爱上了你,但是爱的是别人。也有可能你们本来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后来相爱了,再后来你们不再相爱,那就不再是朋友了。”
桃桃盯着我想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
“啥玩意,你居然明白了,我觉得我都没说明白。”
“就像你虽然喜欢我爸,但是不爱我爸。我妈爱我爸,所以我妈和我爸结婚了。”
他俩领证的当天桃桃就改口叫妈,可以说无比的自然和流畅。
“你真是有慧根,”我赞叹:“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那等我长大再说吧。”桃桃下定决心。
这一天夜里,珍珠做了噩梦。
最初把她接回我家的时候,我以为她会常常做噩梦。毕竟是被丢在没人的房子里将近一天一夜的新生儿。
可是她从来没有做过噩梦,我想我应该是想多了,新生儿也许真的没有什么记忆。
这一天珍珠却做了噩梦。
有些小朋友做噩梦,就在梦里大哭。珍珠不是,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然后把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不敢出声地啜泣。我被她的动作惊醒,酒店没有小夜灯,我只能就着一丝月光拼命想看看她的脸。
等我看清的时候,我差点掉眼泪。
她皱成一团、被眼泪濡湿的脸孔,写满了恐惧。
她没有哭喊,没有挣扎,也有出任何声音。桃桃还是睡得沉沉的。
我轻轻地摸她的脸,一碰到她的皮肤,她就猛地抽搐了一下。
我怕把她摇醒会刺激到她的神经,就轻轻地唱歌。
唱的是她最小最小的时候,我还什么儿歌都不会唱,只会KTV里那些歌的年代,她最爱听的一首歌:Almostlover。
我轻轻地慢慢地唱完了整首,她才平静下来。面孔平静了,身子还是蜷缩着。我拍着她,轻轻唱着,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终于完全平静,翻过身来平躺成大字型。躺了一会儿,却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我一会儿,终于认出我。然后撇起嘴,嗷一嗓子大哭起来。
我也跟着一起哭了,虽然我一头雾水。
她哭得伤心极了,软软地趴在我肩头,好像全部力气都没了。
终于把桃桃吵起来,他揉着眼睛问:“妹妹怎么了?”
“没事,”我说,“把你吵醒了对不起。”
“珍珠你怎么了?”凌晨两点,桃桃爬过来擦珍珠的眼泪。
珍珠在我的脖子窝里轻轻地叫:“妈妈。”
珍珠已经会说话,也懂事了。
我不太再说“我不是你妈妈”这句话,只是说:“你叫我程程好不好?”
珍珠一般都叫我程程。她没有太搞清楚原因,反正平时都是开开心心的。
“珍珠乖。”我把她放下来,像婴儿时代一样抱着她。她用软乎乎的小手抹着眼泪,鼻子堵了,张着小嘴巴呼吸。
“你是不是我妈妈?”她在一片黑暗中问我。只有一丝冰凉的月光,可是珍珠的泪眼亮得惊人。这一双光华璀璨的眼睛,两年前一眼万年,此刻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她问我,你是不是我妈妈。
“我也是你的妈妈。”
我就像下定了毕生的决心。
“妈妈。”她把脑袋埋进我怀里。
“妈妈,我爱你。”珍珠说。
我抱着她不敢哭出声,只有控制不住的哆嗦。她就像婴儿时代一样,被我抱着睡着。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桃桃都慌了。
“阿姨,我喊我爸过来行吗?”
桃桃陪珍珠酣然入梦,我去海边溜达。陪着我的人不是桃桃他爸,是桃桃他妈。
大姐真是心善至极,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又大又软的手掌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给她讲我和珍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猜之前她老公也没有跟她说过太多。
我告诉她:“我不敢自称是珍珠的妈妈。总觉得,一旦这样认了,珍珠就不在我身边了。我就把福气用光了。”
“谁把珍珠带走,老娘就去拆了他的蛋。婊子养的,不看看老娘是谁。”
这是这一夜,杨姐说的唯一的一句话。